第二天一早，羅塵換上去年那件白狐皮裘大衣，一大早就雙手插着兜，巡視起了他的領地。
已經徹底入冬了，大雪洋洋灑灑落下。
斜月谷中，到處都是積雪。
遠遠的，羅塵就看見一個小屁孩，擱大門口堆雪人。
羅塵走過去一看，不由笑出聲。
“好醜！”
曲靈均歪過頭，一言不發，衝進了屋子。
羅塵愣了一下，不至於吧！
昨兒還送你丹藥，今天怎麼就這麼不禮貌了啊！
但下一刻，他就看見曲靈均小花盆跑了出來。
“會長，會長，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
看着花盆中，那剛剛吐露新芽的植物。
羅塵張了張嘴，我生日了嗎？
曲靈均得意的炫耀道：“這個是養魂樹，種子還是你之前隨手給我的。我用了一些叔叔們不要的妖獸血液，培育了一段時間，纔得到的。”
“怎麼樣，我很厲害吧！”
羅塵捏了捏他那帶着嬰兒肥的小臉，笑罵道：“搞半天，伱這是借花獻佛啊！”
“嘿嘿！”
曲靈均憨憨一笑，旋即挺直胸膛，“一般人，可養不出這養魂樹呢。”
的確，養魂樹很難養。
但是並不是難以培植。
難養，體現在一株養魂樹，從生根發芽到成長到可用的階段，需要足足上千年時光。
這株養魂樹的種子，說起來還是他去年生日的時候，封霞送他的。
一直放在儲物袋裡，羅塵也沒在意。
之前看曲靈均背誦理解《百草圖譜》，乾脆送他，讓他拿去操作一二。
沒想到，他還真養出來了。
“行了，我已經知道你養出來了。就別送我了，你先幫我養着，以後長大了再給我吧！”
“嗯嗯。”
曲靈均連忙點頭，又小心翼翼的把花盆抱了回去。
羅塵低下身子，捧起一大把雪，給那個醜陋的小雪人修修補補起來。
過了一會兒，曲靈均也加入進來。
“這個雪人是誰啊，怎麼還有鬍子的？”
“是我爹！他鬍子可硬了，很扎人，所以我才用豬毛粘上去，當鬍子。”
“那你這不是罵你爹是豬嗎？”
“他真的很笨啊，還沒我娘聰明呢……不對不對，我爹沒這麼帥氣，我比較像我娘。”
堆着堆着，曲靈均鼻子紅了起來。
他擡起頭，看着羅塵，抽泣了一下。
“會長，我想我爹我娘了。”
羅塵抿着嘴脣，輕輕地揉了揉小男孩的頭髮。
一大一小，站在風雪中，堆出了一個醜醜的雪人。
……
“鬼將？”
皓月廳中，衆修圍爐烤火。
羅塵驚訝的聽着曾問打探來的消息。
曾問嘖嘖稱奇，“是啊，誰也沒想到鬼城裡面，居然出現了鬼將級別的鬼物。衝得最靠前的南宮家，這一次堪稱損失慘重啊！”
陰鬼一脈，分類很多。
陰氣化靈者、道途隕落轉修鬼道者，陰煞之地死而成厲鬼者，乃至最經典的殭屍，都可以算作陰魂鬼物一脈。
劃分標準，不是常規的煉氣築基。
而是鬼卒、鬼將、鬼王。
之所以如此劃分，便在於上位陰鬼，會對下位陰鬼有着天然壓制。
強如鬼王，甚至能轉化一地爲鬼蜮。
其內所有鬼修，在得到增益的同時，也會被鬼王操控。
大河坊內城之戰，爆發於正午時分，其內有着諸多修士，數量至少高達五千以上！
爆發之後，一部分人當場死亡，一部分人被玉鼎劍閣啓動的陣法，困在裡面。
唯有極少數幸運兒，在最初的時候，僥倖逃了出來。
當大戰結束，三尊鬼王被金丹劍修龐人雄打爆。
積累數百年的精華鬼氣，當場將內城籠罩，徹底化作一方鬼蜮。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只需要等大宗門到來，消除其中鬼氣，便可以重複天地正道。
但是，過去了三個月，玉鼎劍宗遲遲沒見蹤影。
反而，現如今那座鬼城裡面，出現了鬼將級別的存在！
鬼將，雖然做不到鬼王那種操縱一蜮陰鬼的程度。
但已然誕生些許靈智，且保留着生前的部分行爲習慣。
外加處於鬼蜮之中，戰力增幅極大。
與築基修士相比，孰高孰低不知道。
但是煉氣期修士，卻是萬萬不可抵抗的。
“在哪裡出現的？”羅塵好奇的問道。
曾問精神奕奕的說道：“據說是在白石廣場那一片，當初南宮家最爲深入，想要提前進入玉鼎劍閣。”
“結果纔到達白石廣場，就遇上了鬼將。”
“嘖嘖，那叫一個慘啊！南宮家十個煉氣後期修士，當場死了九個。”
羅塵挑了挑眉頭，“九個？”
“對，就南宮欽活下來了。”曾問說這話的時候，瞥了一眼正在喝酒的秦良辰。“他小子運氣好，有一身針對陰鬼的寶物，還有築基父親賜下的一個法器。”
“靠着九個人拖延的時間，啓動了那法器，狼狽逃出白石廣場範圍。”
聽到這個結果，慕容青漣不無可惜。
南宮欽當初帶人圍殺秦良辰的仇，他們老秦家可還記着呢。
秦良辰倒是不置可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喏，給。”
耳邊傳來聲音，羅塵笑着從顧綵衣手上接過一把剝好的榛子仁。
囫圇吞棗的塞進嘴裡，羅塵含糊不清的問道：
“這種事情，南宮家應該不會對外說吧！”
“你說得這麼詳細，怎麼像是在現場親自觀看了一樣？”
曾問嘿嘿一笑，“我沒在現場，但是李家有人在啊！”
“李家？”
“對，當時李敖帶隊，才摸索到白石廣場外圍，靠着那什麼青螢提燈法器，親眼見證了這一幕。”
李家也派人探索鬼城了嗎？
羅塵若有所思。
看來這段時間，各大勢力的重心，都放在了鬼城裡面。
也對，裡面遺留的資源極多，但凡運出來一些，都比苦苦經營要來得快且多。
別的不多說，羅塵就特別想搜刮仙築居。
作爲哀牢山的產業，仙築居里面的各種靈材，都是硬通貨。
尤其是地火煞！
旁邊曾問，還在口若懸河的說着鬼城見聞。
這些都是他在金堂工作的時候，從其他客人那裡打聽到的。
李家修士親眼見證了南宮家慘敗而歸的一幕，出來後就大肆宣揚。
目的無非是打擊南宮家這個外來修仙家族。
畢竟當初兩家一起爭搶破山幫的獸堂資源，着實鬧了不少幺蛾子。
在曾問的訴說中，衆人也漸漸瞭解了鬼城現在的情況。
最危險的，莫過於白石廣場那一片。
有一尊鬼將巡遊，誰都沒法安然進入其中。
不過出了白石廣場範圍，那尊鬼將就不會再追殺。
所以南宮欽和李家修士，才能僥倖離開。
五大外域上宗的商鋪，早已人去樓空。
其內各種寶物，能帶走的都被帶走了，帶不走的也被銷燬。
至於本土一些小宗門的商鋪，或多或少都有陣法守護。
一時之間，各大勢力都在想辦法破解。
提到陣法，羅塵就想起了閔龍雨這個人物。
此人看似屬於大江幫，實際上應該是連雲商盟的修士。
非常擅長陣法！
就連戰鬥之時，也多以陣法對敵。
若是連雲商盟也有心探索內城，只要派出閔龍雨，收穫必然遠超衆人。
“若是我羅天會也有這樣一個擅長陣法的人就好了。”
羅塵不無可惜的想到。
羅天會的人才，還是太少了，大多以生產修士和戰鬥修士爲主。
這些生產修士也不是吃白飯的，都在發揮各自的作用。
之前種下的靈稻，在袁東昇的主持下，倒是長得挺旺盛的。
來年，或許能小小收割一茬。
其餘藥材，也得益於內城靈脈爆發，四散的靈氣，讓一些藥材長得不錯。
就是冬天到了，必須維持四季如春的陣法，消耗不小。
但生產修士產出的東西，也需要有人去保護。
不然被別人搶走了怎麼辦？
戰鬥修士，或許能獨當一面。
但如果真的爆發戰鬥，波及下來，這些作物只怕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相較之下，如閔龍雨那種陣修，就很有大用了。
有這樣的人主持小五行陣，只要築基不出手，斜月谷裡面種植的作物就安全無虞。
可惜，羅天會沒有。
唯一懂點陣法的，就是段鋒。
但他會的陣法，大多也都是跟法器鑄造有關，且都是小型陣法。
最近除了修煉之外，忙着帶學徒呢。
他打算按照羅塵之前的規劃，帶出一批鑄器學徒，組建一個器堂出來。
“要想將羅天會發展壯大，還任重道遠啊！”
羅塵搖了搖頭，繼續和衆人閒聊起來。
話題也逐漸從大河坊見聞，轉到修行上去。
廳中衆人，基本上都是煉氣九層修士。
除了曾問、袁婆婆這種早已看淡了的，大多還都對築基抱有一絲希冀。
在羅塵主持下，大家聊一聊修行上遇到的問題，氛圍倒是其樂融融。
羅塵也從他人修煉心得中，受益匪淺。
或許就一兩點領悟，就能讓他在修行上少走許多彎路。
這場茶話會，持續到了傍晚，衆人才漸漸散去。
等各回各家之後，羅塵纔回到丹室中。
今天丹堂沒有煉丹，給所有人都放了個假。
羅塵休息了一天，之前受到的輕微經脈損傷，也在補缺潤脈液的調理下，恢復如初。
外加一天的打趣閒聊，狀態已經達到巔峰。
“先來一爐燃血丹試試手吧！”
昨兒的接連失敗，挺打擊人的。
羅塵打算先煉點燃血丹，既讓自己多點信心，也爲下次和天星子的見面，準備點貨物。
動手之前，羅塵瞥了一眼屬性面板。
【燃血丹入門97/100】
只要再成功一爐，就可以晉升到熟練層次了。
到那時，成丹率就可以從百分之十，提升到百分之二十。
也算一次小小的突破。
“之前也積累了幾次失敗，這一次同時煉製四份原材料，怎麼也能成功一份！”
如今對於這個系統，羅塵摸索得已經十分清楚了。
所謂的機率，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就譬如入門時期的，看似十次必定能成功一次。
其實不然！
若每一次煉丹，都不認真專心，不竭盡全力，十次之內也有可能全部失敗。
相反，如果準備足夠妥當，對丹方和丹術，以及各種手法，掌握得足夠熟練。
也有可能一次功成！
當初第一次煉製燃血丹，就是很好的例子。
壓根沒有經歷多次失敗，反而在第一次，就獲得了成功。
少年，每一次煉丹，都要全力以赴啊！
如此，纔有保底的機會！
羅塵默默給自己打了個氣，隨後往火坑裡面，加入一根青禾妖。
使用這個妖獸軀體作爲丹火，可以提升成丹數量。
他沒道理不用。
在正式煉丹之前，他神色肅穆，調動體內靈力，依次刺激體內十八個穴位。
“嗯……”
一聲悶哼響起，羅塵深吸一口氣，壓制運轉明神破煞帶來的疼痛。
他需要這種疼痛！
不是爲了煉製燃血丹，而是熟悉這種感覺。
因爲，待會煉製通幽丹的時候，明神破煞或許能夠對抗雪狐妖血帶來的迷幻力。
這是他今天在和朋友交流的時候，得到的一點啓發。
痛，或許能讓人從迷幻之中，清醒過來。
而一直維持疼痛，就有很大可能不墮入那種恍惚幻覺中。
做好前期準備後，羅塵依次下入藥材。
隨後，燃血丹的煉丹流程開始。
對於這一切，羅塵已經駕輕就熟。
約莫兩個小時過後，羅塵滿意的收起十四顆燃血丹。
盡爲下品，成丹率卻是四份中成了兩份。
燃血丹的熟練度，也來到了熟練層次。
不僅如此，之前入門通幽丹，損失的成就點，也上漲了一個。
現如今，成就點的數量。
在靈目術大圓滿，土嶽術、波濤術齊齊進階完美級，以及燃血丹晉升熟練級後，又增加四個。
28個成就點！
休憩之餘，羅塵看着這些成就點，不由產生一股衝動。
若是將這些成就點，全都投入到那兩個完整二階丹方中，不知道能不能入門？
之所以有這種躍躍欲試的衝動，主要還是因爲目前手上已經沒有一階丹方。
只剩下玉露丹、血煞丹、帝流漿這三張二階丹方。
其中血煞丹，他是相對最有把握的。
可惜，欠缺主材。
哪怕入門了，暫時也無法煉製。
玉露丹的價值最大！
但卻是殘缺的，推導補全所需要的成就點，或許會是一個難以想象的巨大數字。
“帝流漿……”
羅塵搖了搖頭，暫時還沒到這個地步。
等他晉升築基期之後，不管是入門還是推導，就不需要耗費太多成就點了。
因爲那時候，就是對應的境界，入門所需要的成就點，和現在入門一階丹方也沒什麼區別。
簡單休憩過後，羅塵站了起來，踏入另一個丹室。
看着那尊青銅大鼎，羅塵微微一笑。
“神木鼎雖然只有一階中品，但對於煉製草木丹藥，有額外增益。”
“通幽丹兩大主材，其中之一是幻幽草。”
“應該也有效果。”
這一次，他放棄了四象鼎，而是選擇品階較低，但有特殊增益的神木鼎。
希望能夠成功吧！
明神破煞運轉開來，劇痛再次浮現。
羅塵面色不變，好似什麼都沒感覺到一樣，依次下入原材料。
許久之後。
羅塵臉色平靜的走出丹室。
失敗了！
預料之中。
他並不惱怒，通幽丹的丹方也是殘缺，乃是他自己補全而來。
經由系統強行入門。
所有失敗，都是可以原諒的。
而在這次失敗中，確認了明神破煞對雪狐妖血的致幻，有着顯著的抵抗效果。
這一點，反而是最大的收穫。
“下一次，一定能成！”
……
下一次，也沒有成功。
直到五天後，羅塵停止煉製玉髓丹，用一整天時間，獨自煉製通幽丹，才勉強成功了一次。
“足足九次，才迎來了豐收啊！”
羅塵看着手中那三顆白得猶如冰雪的丹丸，感慨無比。
三顆，只有三顆！
饒是羅塵早有心理準備，依舊有點頂不住。
他知道，通幽丹除了主材齊全，輔材殘缺了足足一半，他花了很多時間，纔將其補全。
他也知道，沒有血煞丹這種二階丹方逆推，補全的丹方，或許先天不足。
但他也沒想到，成丹數竟然這麼少。
“一份原材料成本，高達十五塊靈石，遠超燃血丹十一塊、玉髓丹五塊。”
“最後，竟然只有三顆。”
“若不攤開算，以真實消耗總成本來算，那豈不是十次需要一百五十塊靈石，才能得到三顆一階下品通幽丹？”
這個數據，讓羅塵再一次繃不住。
他可從沒這麼敗家過。
“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麼逆天功效！”
手心攥着三顆雪白丹丸，羅塵進入了靈脈洞窟中。
……
神滿氣足，周遭上下毫無傷勢。
羅塵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吞下那雪白丹丸。
藥性暴虐的燃血丹，在煉出來之後，羅塵不敢輕易服用。
因爲他知道藥性走向，所以需要試丹。
但通幽丹的藥性走向，乃是增加神魂底蘊。
成本又那麼高昂，他捨不得找小動物試丹。
既如此，不如親自體驗一番！
丹藥入體，然後入口就化。
一股冰冰涼涼的感覺，直衝天靈蓋。
羅塵不由冷得打了個寒顫。
也就在這一顫之間，他的意識恍惚了。
…
一間充滿煙火氣的廚房中，年輕男子趴在竈檐前，抓着一大把黑乎乎的藥渣，神態瘋癲。
“失敗？”
“失敗！”
“爲什麼，還是失敗！”
“我豁出全部身家，才湊齊這十份原材料，現在卻始終無法成功。”
“難道，我沒有煉丹天賦嗎？”
“不，我不信，還剩下三份原材料，我一定可以成功。”
年輕男子收起藥渣，來到小溪邊清洗鐵鍋。
他習練法術，修行功法，不斷調整自己狀態。
在第二天，繼續煉製衆妙丸。
失敗！
第三天，還是失敗！
而到了第四天，也就是最後那一份原材料。
他抱着所有的期望，以最專注甚至狂熱的心態，孤注一擲。
最後……
“還是失敗了。”
年輕男子張着嘴，自言自語的聲音裡面，帶着哽咽聲。
五十塊靈石，是他所有的全部身家。
爲了煉製衆妙丸，全都投入進去了。
但是，一丹未成，這意味着他多年積累，血本無歸。
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那接下來，又該何去何從？
羅塵環顧四周，家徒四壁，就連米缸裡的靈米，都剩不下半斤。
“或許，我天生不適合煉丹吧！”
“我就不該做這個成爲煉丹師，從此過上再也不用擔心靈石的夢嗎？”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枯坐在廚房中，任由失敗的藥渣糊味蔓延全身，就好像他整個人也是個失敗者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
當天明之時，他緩緩起身。
羅塵看了一眼家中情況，隨後將藥渣倒掉，將廚房收拾好。
他簡單洗漱一番之後，出了家門，去了外城區。
來到一處山清水秀，竹樓掩映的建築羣前。
“來者何人？”
“散修羅塵，想要加入破山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