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陣雨過後，氣候變得涼爽了許多。
羅塵沿着山道，漫步於斜月谷中。
在他身邊，是匆匆趕回來的顧綵衣。
“和南宮家的合作，已經談好。”
“接下來每個月，都會向我們提供一千靈石的夫諸獸奶，他們還特意問我們需不需要另外一種妖獸的奶源，不過暫時被我拒絕了。”
羅塵稱讚了一句，“拒絕是對的，就目前而言，兩種奶茶，已經足夠蜜雪冰城在大河坊站穩腳跟了。除非有新的競爭者出現，我們再慢慢推出其他新品。”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顧綵衣重重點頭，“另外，大江幫那邊，已經重新和我們達成浣玉供給關係。價格方面，沿襲當初破山幫的規矩不變。”
這也是個好消息。
最近羅塵煉製玉髓丹，用的浣玉都是之前破山幫時期丹堂的存貨。
但在瘋狂煉製兩個月後，原材料基本上已經見底。
大江幫主動示好，算是一個好消息。
“按照你的要求，除了內城區和外城區兩個商鋪點外，我們已經聯繫上五……四大家族。”
曾經的大河坊五大築基家族，隨着符家的消亡，已經變成了四大。
甚至說名不副實的陳家，目前處境也極爲堪憂。
有幾個散修組成的小勢力，正對他們虎視眈眈，大有效仿羅天會壯舉的意圖。
“每一家，我們都免費提供了幾瓶品相最好的玉髓丹，並且給出了鎏金貴賓的採購優惠價。”
“他們目前還在猶豫，但我感覺，只要試用過後，這事肯定能成。”
說這話的時候，顧綵衣信心十足。
家族修士和散修是不一樣的。
他們的模式，更像一些宗門。
高境界族人負責修行和各種大事決策。
中等境界的，亦或者年邁的，便會分派到各種雜務上去。
年幼的低境界族人，反而受到了最好的優待。
不參與各種雜務，只專心修煉。
對於這一批族人，各大家族往往也會參照宗門模式，對其發放定量的靈石和丹藥，輔助他們修煉。
時不時還會組織小輩，和其他家族的人試煉戰鬥。
讓其不在悶頭修行之餘，落下了戰鬥技藝。
這也是爲什麼無根無萍的散修，都很羨慕家族修士或者宗門修士的原因。
在最弱小的時候，反而最不用擔心修煉資源。
羅天會現在瞄準的就是這個市場。
想把玉髓丹，打進各個家族，成爲指定修煉丹藥。
之所以羅塵做這個決策，也是因爲靈藥閣的丹藥價格，實在太貴了。
動輒一百靈石一瓶的養氣丹，真的不是煉氣初期、中期修士可以隨便享受的。
哪怕是修仙家族，也要酌情考慮丹藥配給。
但是服用丹藥輔助修煉，又是修士在修煉之路上的一條最大捷徑。
相比養氣丹，玉髓丹足夠便宜，數量也能供應上來。
羅塵只要把價格稍稍降一下，完全可以把這部分下沉市場佔領下來。
到那時，羅天會都不用擔心開拓市場的問題。
光是這幾個家族，外加大河坊的散修，就能把羅天會產出來的丹藥給消耗掉。
實際上，米叔華當初也是這麼個大策略。
但他到底還是捨不得放棄利益，沒有往這些有固定需求的築基家族方向走。
當然，那時候也有五大家族組成的玄一會，和破山幫隱隱針鋒相對的局勢在。
羅塵自然不會犯這個錯誤。
而且現在羅天會和幾大家族，關係還算“融洽”。
在顧綵衣的工作彙報中，二人慢悠悠的在斜月谷內外轉了一圈。
所過之處，往往都是一片片“會長好”“會長早”的聲音。
那些修士看羅塵的目光，也從最初的尋常對待，變成了小心翼翼中帶着尊敬，另有一絲絲敬畏。
不管怎麼說，是羅塵帶着羅天會，打下了符家！
而且，他這個會長，還在最後一戰中，萬衆注視下擊敗了擁有符寶的符璋。
手段令人信服。
實力令人敬畏！
“咳咳……”
“羅塵，你沒事吧？”顧綵衣關心的看着羅塵。
擺了擺手，羅塵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氣。
“無妨，最多再有個幾天，我這傷就好了。”
他說的是實話，沒有逞強。
對於修士而言，最嚴重的創傷，莫過於神魂傷勢。
其次，便是丹田。
然後，就是經脈、竅穴。
相較而言，臟腑受損，也是比較嚴重的一種內傷，僅次於經脈竅穴損傷。
不過，得益於修士體魄強健，臟腑受創，往往會自行痊癒。
是以很少會有人針對臟腑、器官受傷，煉製對應療傷丹藥。
所以，相比有針對性的修補經脈丹藥，和很容易治好的外傷。
臟腑受損，反而會好得慢一些。
羅塵也不急，趁着肺部受傷，還可以把治癒術刷到宗師級，就還差幾十個熟練度了。
他也想知道宗師級治癒術，效果會怎樣，與袁婆婆、駱天虹那種兼職的醫師相比，高下如何。
待走到一處水潭前的時候，羅塵停下了腳步。
“你先去忙吧，不用陪我了。”
“嗯，那伱注意點身體。晚點我讓袁婆婆，給你熬一碗豬肺湯來。”
待顧綵衣離開後，羅塵悄無聲息走到水潭前。
然後。
“嘿！”
“啊！”
稚嫩尖銳的叫聲響起，反而把羅塵嚇了一跳。
曲靈均從假山石頭上跳下來，拿着一本書，恭恭敬敬的對羅塵鞠躬。
“會長好！”
羅塵招了招手，拿過那本書。
一邊翻閱，一邊問道：“過去這麼久，背得怎麼樣了？”
曲靈均忐忑的說道：“應該差不多了。”
“差不多可不行喔！”
“平常的時候差不多差不多，到了關鍵時刻，可能就會差很多。”
羅塵微微一笑，合上《百草圖譜》。
坐到曲靈均先前那塊青石上，掀開長衫下襬，右腿搭在左腿膝蓋上。
當長衫覆蓋住大腿後，緩緩開口道：
“來，我問，你答，如果讓我滿意的話，我給你一點獎勵。”
曲靈均眼睛一亮。
當即在羅塵面前，站得筆直。
“人蔘是最常見的藥草，不管是煉丹還是自家修行，往往都會用到。你可知道，人蔘有哪幾種？”
曲靈均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居於荒野大澤爲野山參，種植在靈田中爲移山參，另有生於巖壁礦洞中的巖參、吸食生靈血液而成的血蔘，傳聞茫茫雪山之上，還有雪參……”
答完之後，小胸膛挺得高高的，等着羅塵誇他。
羅塵輕笑道：“那該如何辨別最常見的移山參呢？年限、藥力、品相。”
曲靈均抿了抿嘴脣，不疾不徐的回道：
“當從五個方面來辨別。須、蘆、皮、紋、體，此乃人蔘五形。”
“須做何解？”
“長條須，老而韌，清疏而長，若有珍珠點，便爲一年生……除此之外，另有望聞嘗三法。五形屬於望法，聞則是以氣味，來分辨藥力多寡。傳聞千年人蔘，哪怕居於污濁之地，也會有輕靈之香。”
…
“怎麼分辨藍柑草和湛星草？”
“二者形體相近，氣味相似。但藍柑草入嘴，會有酸甜夾雜之味。”
“可湛星草並不能入口，含有劇毒，又豈能入口辨別？”
“此時當輔以解光葉，便不懼湛星劇毒，甚至大量服用，還能精進靈力。”
…
“幻幽做何解？”
“石竹怎麼才能無損摘下？”
一個個問題，不斷被羅塵拋出。
初始曲靈均還回答得又快又準，但後面思考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尤其涉及到幾種相近藥草之時，哪怕羅塵從儲物袋中取出來讓他辨別，他都要絞盡腦汁，最後給出答案。
如此這般，時間緩緩流逝到了下午。
最終，在曲靈均滿頭大汗中，羅塵站起身，結束了這次考教。
“會長，我過關了嗎？”
“嗯，還不錯，雖然不太熟練，但基本上已經全部背下來了。”
曲靈均抹了把汗水，仰着頭，興奮的問道：“那我的獎勵是什麼啊？”
羅塵笑着搖了搖頭，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本書。
少年低下頭，“還是《百草圖譜》？”
但翻開之後，卻張開了小嘴。
“這是會長你親自批註過的百草圖譜嗎？”
“對！”
羅塵認真的說道：“背下來，只是第一步。但每一種草藥，都有很多用途，如何搭配，分量禁忌，這些都是書上面沒有的。所以，接下來，你還要熟悉每一種草藥的特性。”
曲靈均不安分的扭了扭身體，“可是，書上的也都是死的啊！”
“我允許你在藥閣裡面，領取一定份額的藥草，進行實驗。”
聽到可以上手，曲靈均一下就興奮了起來。
這可太好了。
“另外，我再送你一張符篆，做保命用。”
“可我還沒有修煉，沒有靈力啊？”
“無妨，我自有手段。”
羅塵微微一笑，手指一劃，曲靈均吃痛間，才發現他的手指被劃開了。
“把血滴到這符上。”
小男孩咬着牙，故作堅強的擠出一滴鮮血，落到那張淡黃符篆上。
羅塵手指掐訣，打出一道道靈力。
然後，在靈光閃動中，那滴鮮血徹底滲入符篆中。
“好了，以後若遇到危險，此符可以保你一命。”
“去玩吧，今天就別背書了。”
羅塵揮了揮手。
少年咬着手指，就歡快的跑了開去。
見到這一幕，羅塵也不由露出溫柔的笑容。
不知何時，王淵已經來到他身邊。
“你很看好這孩子？”
“還行吧！”
“可他只有四靈根，大道無望。”
“我資質不比他還差？”
“可……”
羅塵懶洋洋的說道：“資質差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未來知道自己大道無望後，可以靜下心來，把修行所用的時間，放到其他事情上。”
王淵一怔，目光落到了羅塵手上那本少年之前背誦的《百草圖譜》上，若有所思。
“找我什麼事？”
“沒啥大事，這不你傷好得差不多了嗎，就想把羅天會的事情還給你。”
王淵苦笑一聲，“你不知道，就這幾天，會裡就積攢了一大堆事情。”
“嗯？”羅塵好奇道：“還有什麼事啊，金堂那邊我都處理好了。有關獎勵善後的事情，也有慕容青漣負責。”
“符家那批資源中，有與制符相關的書籍。最近大家在討論，要不要建立一個制符售符的堂口。”
羅塵瞬間瞭然。
前幾天那一戰，在自己擊殺符璋後，大河坊散修被暫時震懾住了。
羅天會趁此機會，在王淵帶領下，進去大肆搜刮了一番，着着實實撈回不少資源。
但，另建一個制符部門？
羅塵幾乎沒有過多考慮，就斷然拒絕了。
王淵也沒反對，他也不看好這個事情。
“不過，倒是可以把跟制符相關的書籍，給我送來。”
王淵隨口說好，但話出口後，就眉頭皺了起來。
“你不會還想兼修制符術吧？”
“不行嗎？”羅塵自信道：“我雖沒有制符基礎，但就法術一道，還是頗有信心的。”
“會施法，可不代表能制符。”王淵語重心長的勸道：“而且，煉丹就已經佔據了你太多時間，若是再分心制符，會拖累你修行的。”
“放心，我會衡量其中利弊的。”
見勸不動，王淵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反正這批資源，名義上也該羅塵來分配。
王淵的動作很快，沒過一會兒，就派人把東西全都給羅塵送了過來。
獨自一人，羅塵打開了那個儲物袋。
霍！
當真是一筆不菲資源啊！
符筆就有七隻，最好的那一隻，足有一階上品，名爲金竺。
另有上好符墨十罐，精良符皮上百張。
這還只是其中一部分，大多資源都留在了勳堂那邊。
羅塵略過這些東西，看向了那幾本書籍，竹簡。
《制符入門》
《一階符篆大全》
《符道初解》
《論火球術繪製要點》
《大型法術如何精簡制符》
看完這些書籍名字後，羅塵都不禁搖了搖頭。
“想要在制符上小有成就，怕是得耗去大半輩子時間。即便我有系統相助，這個時間也得以年來計算。”
他很有自知之明，系統也不是萬能的。
就丹道而言，他首先繼承了原身十年基礎，然後在辟穀丹上浸淫一年有餘。
之後的衆妙丸，夾雜其中，前前後後煉了一年。
後來又學會了玉髓丹，持之以恆的煉製。
在積累如此深厚的情況下，才勉強推衍出燃血丹方。
可以說，就一階丹藥整體煉製而言，羅塵也能勉強稱得上煉丹大師了。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覺得煉丹之道博大精深，猶如一座高山。
他纔不過剛剛踏入山腳而已。
若是再花時間到制符上，那這輩子也別求什麼長生了。
之所以收集這些東西來，也是爲了在法術一道上，看看能不能借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畢竟制符，乃是將法術繪製入符皮之中。
首先就得要求制符師，對於某一種法術有所掌握。
繪製過程，還得精準控制靈力、確保法術威力大小等等。
而這些東西，多多少少也能讓羅塵在習練法術的時候，汲取一些經驗。
和符璋一戰，他除了動用極品法器之外，還施展了逍遙御風和大圓滿火球術。
如此，既躲開了那法寶巨錘的主要攻擊，也能給對方造成威脅。
在外人看來的“烈陽術”，實際上就是他的大圓滿火球術。
回想起那時景象，羅塵很不滿意。
“時間倉促之下，融合的火球數量太少，僅僅只能給煉氣九層修士造成毀滅打擊，根本沒有堪比二階法術的威力。”
二階法術，對標的可是築基手段。
換言之，可以威脅到築基修士！
“如今我已經突破煉氣九層，實力大有增進。若能再改良一二火球術，或許就能威脅到築基期修士了。”
這就是羅塵的真正目的！
他已經受夠了米叔華、苗文這些築基修士的壓制。
也實在不想以後還受到其他築基修士的覬覦。
是以，他必須要掌握可以威脅築基修士的手段。
法術，就是他的突破方向。
“不能着急，得慢慢來，欲速則不達。”
羅塵挑出那本《論火球術繪製要點》，將其餘書籍收進儲物袋。
就從最熟悉的地方開始研究。
他倒想看看，火球符這種最常見的低階符篆，是如何製作出來的。
……
夜半時分，常陰山中。
有微弱妖狼嚎叫，也有蟲鳴陣陣。
羅塵施展靈目術，望着遠處那個被火球術打出的三丈凹坑。
這是他單獨施展小火球的成果。
威能較之以往，進步了許多。
在不對上煉氣九層修士的前提下，他有把握一人面對數十煉氣中後期修士。
“我的戰鬥手段極其豐富，對低階修士的羣體殺傷力，也堪稱同階翹楚。”
對於自己的實力定位，羅塵非常清晰。
他現在要做的是，拆解火球術運轉奧秘，不是爲了制符，而是爲了融合出烈陽術的效果來。
“去！”
心念一動，羅塵再度掐訣。
實際上，火球術他已經足以做到“瞬發”，但這一次施法，他依舊選擇了一板一眼的來。
雙目靈光綻放，羅塵死死盯着靈力的輸出，匯聚，成型。
然後火球術飛出軌跡，以及爆炸的過程。
轟！
又一個凹坑出現，羅塵揉了揉疲倦的雙眼。
“法術，以手印和咒訣爲引子，以靈力爲能量之源，最後組建成型。”
“系統的加持，讓我在不斷熟練中，省卻了手印咒訣的步驟，達到了瞬發的境界。”
“實際上，這也是最正確的方向。”
“若靈識能外放，心念一動，便可以代替手印咒訣，施展相對低階的法術。”
“方向是沒錯的，但我之前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在靈識不能外放的前提下，手印和咒訣實際上代表了靈力匯聚路線，組成結構，引爆結構等等。”
“若我將最後一股靈力，引而不發，那是不是意味着火球術還可以延遲爆炸？”
“若是這一股靈力，提前注入，成型時間又會不會節約出一部分？”
在一次次思考中，羅塵一次次打出火球術。
靈目術不斷運轉，注意着其中變化。
他沒有直接從融合火球形成烈陽術上着手，反而從最初的火球術來拆解分析。
因爲羅塵認爲，任何高階的術法，都不能忽略最基礎的東西。
這個靈感，實際上還是來自於二階法術《山崩》。
此術描述的威能極其強大。
不遜萬劍術、冰魄神針、雷震子等強大二階法術，相比火系的烈陽術，更是高了一籌。
但此術，卻要先學三個前置法術。
這不就是重視基礎的表現嗎？
待得天明時分，羅塵停止了修煉。
雖然還沒有徹底解決烈陽術融合速度慢的缺點，但他這一夜已經收穫頗多。
這表現在普通火球術，和飛火流螢這個小殺招，比以前更加厲害上。
“奇怪，眼睛怎麼這麼痛啊！”
羅塵下意識又揉了揉眼睛。
“是昨夜靈目術使用過度的原因嗎？”
“靈目術……”
羅塵一怔，雙眼緊緊閉了起來。
一片漆黑中，隱有繽紛色彩。
靈目術終於大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