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霧靄,縹緲地浮在山巔。
山山相連,放眼望去雲霧纏繞之下皆是一片碧綠,隱約間好似有鳥啼蟲鳴之音。
遠處有瀑布落下,山巒間顯出一片綠地來,水花氤氳開,朵朵桃花競相盛放,在雲霧間若隱若現,灼灼桃色迤邐仿似仙境一般。
風輕輕拂過,鼻尖縈繞着淡淡的桃花香。
一不留神,指尖的棋子突然落下,不經意將整盤棋局攪亂。
“哎呀!靈墜!你在想什麼!”身穿紫衣的女子嘟囔着嘴抱怨道。
那個被叫做靈墜的女子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再伸了一個懶腰,愜意地笑了笑:“紫慕那麼着急幹嘛,不就是一盤棋嘛!”
紫慕索性將手裡的棋子一甩,正襟危坐,眉頭微微皺起,佯做生氣的模樣抱怨道:“難得能逮着你陪我下一盤棋,你都心不在焉的!你都不知道我成日在這青丘待得多無聊!”
青丘萬年以來本就是九尾靈狐居住之地,她這一襲紫衣外罩水霧煙羅輕紗,肌膚勝雪,落地的長髮懶懶散散地僅用一根綢緞挽起,髮尾繫了一塊紫玉流蘇,鳳目微嗔,哪怕是生氣的時候都有一股狐族特有的魅惑天成的味道。
靈墜將系在自己墨發上的清玉流蘇拿到手裡把玩,玉製清柔,溫潤細膩,光華流連處有淡淡的靈力溢出,一看就是上等的仙家之物。
這清玉紫玉本是崑崙山滋養千年的雙生玉,是當年紫慕剛剛晉升青丘女君的時候九尾狐族的神靈贈與她的禮物。
這兩塊仙玉有滋補靈力增長功力的功效,是稀世珍品,紫慕拿到後滿不在意地將其中一塊穿上流蘇挽起靈墜披散的長髮,雲淡風輕地只丟下了這麼三個字“賞你的!”
也就是這樣一個性格的女子才能和靈墜這樣的人深交萬年之久,這關係可以說得上是比老鐵樹還鐵了。
靈墜笑了笑斜眼瞟了她一眼,一翻身翹起二郎腿,手指把玩着那塊清玉,調侃道:“聽說你近日在收徒,你徒弟呢?我看你都做了青丘女君了,也別收什麼徒弟了,找幾個男寵就不無聊了!”
紫慕白了她一眼,“靈墜,你以爲我是你呢?”
這句話冷不丁地落在了剛走過來準備通報地男地仙耳朵裡,唰得一下,這弱弱的男地仙那張白淨淨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他本是剛剛晉升到這青丘當差的小仙,從未關注過天界那些鶯鶯燕燕的瑣事,但是哪怕再孤陋寡聞,這靈墜仙子的名號他也是如雷貫耳。
早有聽聞這靈墜仙子是個男女通吃老少皆宜的主兒,不少正經的少男少女都對她避而遠之,只要聽到她的名號,天上地下無不惶恐。
更有傳言說她有□□,這樣的傳聞可不是空穴來風。
據說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這靈墜仙子不知受了什麼情傷,把天帝酒窖裡的酒喝了個精光,然後又醉醺醺地跑到御花園裡耍酒瘋,還誤打誤撞調戲了天帝的小公主。
更駭人聽聞的是她竟然穿着男裝強行把年幼的小公主拖進閨房折騰了一晚上……
這件事兒傳開後,天帝丟臉丟到姥姥家了,恨不得把靈墜仙子千刀萬剮,無奈她身後有個強大的靠山,這件事久而久之就過去了,但更讓靈墜仙子聲名大震,從此在六界都是橫着走……
想起這些事兒,男地仙唯唯諾諾地擡起頭看了一眼那個坐在他青丘女君對面言笑晏晏的白衣仙子,真的很難想象,眼前這個墨發白衣,看似清麗脫俗活潑可愛的仙子身上,竟然會有那樣的傳言——放蕩、輕浮、□□、男裝癖。
紫慕看到前來通報地男地仙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剛擡頭恰好看到他正瞅着自己,呆呆地傻傻的很是可愛。
靈墜狡黠地朝他拋了一個媚眼,嘴角魅惑一笑,頓時一副風情萬種的姿態,“紫慕啊!你這兒地靈人傑啊!連剛來的小地仙都長得那麼標緻!”
男地仙看着她的眼神,想起那些傳言,嚇得兩腿發抖不禁後退一步,他低下頭都不敢看她,連說出的話都顫巍巍的,“仙子……過……獎了!”
靈墜瞧他那樣又好氣又好笑,一時間生出捉弄的心思來,軟綿綿地問道:“怎麼不敢看我?難道本仙子長得不好看嗎?”
“好看!”想也不想他就回答了,但是依然不敢擡頭,他嚇得全身顫慄,若不是念在不能再青丘女君面前失態,恐怕他早就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
他是本本分分從草根植物修煉成仙的地仙,打孃胎裡出來都沒這麼害怕過。
“真的?”
嬌柔的聲音仿似就在耳邊,鼻尖有淡淡的清香襲來,再一眨眼的功夫,下顎忽然被人勾起,目光所及之處是她水汪汪的大眼睛。
那雙眼睛,說不上的明媚好看,她的眼神裡沒有傳言中的那種邪魅放蕩,倒像是一個淘氣的孩童一般,清澈明亮,天真無邪,惹人憐愛。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臉,他強烈抑制着心裡那股即將涌出的衝動咬緊嘴脣再一次垂下了頭。
“說實話,我只知道仙界分男女,花草走獸分雌雄,我還不知道你這石頭變化的小仙也有男女之分……”
靈墜眼神下瞟,從他的眼睛一直往身下,忽的頓住,調皮地伸出手去,“那你這兒……就跟我的不一樣咯……”
“靈墜!不得無禮!”
一聲輕喝,紫色的靈光打在她的手背上,她吃疼地抽回手轉身眉頭一皺,突來的興致被打斷這讓她有些生氣,“紫慕!你這是做什麼!”
紫慕起身,正兒八經地望着她,仿似一個大姐姐在教導小妹妹一樣神色嚴厲,“在我的地盤上,可容不得你這樣胡鬧!”
“你!”紫慕這樣的言辭讓她有點丟了面子,她本就年輕氣盛,哪兒忍得下這口氣,“別說你青丘了,在天界連天帝都得敬我三分,我就算在你青丘怎樣,誰能管的住我!”
剛剛還在言笑晏晏談天說地的兩個人,忽然間就劍拔弩張,男地仙趕緊躲在一邊,連連讚歎自家青丘女君的氣勢,連這靈墜仙子都敢得罪的人,還真是少之又少,不得不讓人心生敬畏。
這一切的因果只因這靈墜仙子雖然只是小小的花仙,但她身後有個誰都不敢招惹的主兒——凌玦上神。
他可是這四海八荒唯一的神靈,受蒼生膜拜,君臨六界,神澤八荒,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挑戰上神的威嚴。
當然這上神的威嚴在沒有發生那件事之前,那些沒見過上神的小仙還只是當做茶餘飯後的笑談。
那麼些年過去了,現在提起水淹瀛洲的事情,所有人都記憶猶新。
這件事的起因是靈墜仙子一千歲的生辰,瀛洲地君前來祝賀。
說起這瀛洲地君那可是個和和氣氣的主兒,可要命的就是他身邊的兩個仙娥沒見過什麼世面,見當時孩童模樣的靈墜仙子坐在凌玦上神的腿上細數禮品和上神格外親密,當即對她指指點點,還私下說這靈墜仙子不知檢點勾搭上神,還說上神有□□。
這話說得細聲細語的,兩位仙娥以爲沒人聽見,沒想到話音剛落,凌玦上神臉上樂呵呵的表情瞬間凍結,長袖一揮,一道從天而降的冰霜將兩位仙娥瞬間冰封,這嚇得在場來賓無不變了臉色。
尤其是瀛洲地君,完全不明所以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只得連連磕頭求饒。
在場仙家唏噓不已,都希望上神就此作罷,誰知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凌玦上神忽然站了起來俯視衆人,用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平靜的下了一道神諭:
“瀛洲地君對上神不敬,處以冰魄之刑,其族人同罪,命四海水軍水淹瀛洲三年。”
這一道神諭下來,瀛洲無數生靈都在這一場水災裡死傷無數,世人都祈禱神靈的庇護,且不說這凌玦上神將六界治理的多好,單單從這一件事,世人看懂了兩件事情——
一就是上神之威是誰都不能挑戰和違逆的。
二就是上神可以衝冠一怒爲紅顏,這一怒蒼生皆爲螻蟻,而那個可以令上神如此在意的紅顏,便是這靈墜仙子了。
再一眨眼,靈墜的雙手已經被紫慕鉗制住,一招一式瞬息萬變不禁令男地仙讚歎不已——不愧是青丘女君,方纔還在棋桌上,紫影忽閃就到了靈墜身後,甚至都不費勁就將靈墜仙子鉗制住了。
這麼輕易就被束縛,靈墜有些氣不過,掙扎着,試圖使用法術,卻怎麼也聚不上靈力。
“你快放開我!”
靈墜鼓起腮幫子,掙扎半天紫慕也沒鬆手,她也有些累了,嘟囔道:“你這撿來的青丘女君還那麼囂張,你也就知道欺負我!”
“哎呦喂!我撿來的?”歷屆的青丘帝君都要經過層層篩選,奈何她這一輩人丁稀少,父輩們的血脈傳承只有她一人。
雖說只是一介女流先天靈力不足,但像是吃了狗屎運一樣得到那閉關多年的九尾狐天神相助,法力增進地特別快。
紫慕也不否認靈墜這一說法,調侃道:“我撿來了?那也比你這‘最弱的’花仙強!”
站在一旁的男地仙眼巴巴地瞅着兩人好似打情罵俏般的話語,看見紫慕女君將頭靠在靈墜的肩膀上,然後從靈墜身後將她的雙手製住,這一姿勢親密地就像擁抱一樣,不由得讓人聯想到靈墜仙子‘男女通吃’的傳言。
難道他一直崇拜的青丘女君早已經和靈墜仙子……
“你!”靈墜氣得一腳踩在紫慕的腳上,在她吃疼放手的一瞬間掙脫了出去,一揮手,棋桌上的白子混合着黑子齊刷刷打向她。
紫慕不急不惱,嘴角淺淺笑了一下,洶涌飛來的棋子在她眼前像是泄了氣一般墜落下去。
她打了一個呵欠,一眨眼又回到了原來坐的地方躺下,用手掙着額頭,裝模作樣地嗅了嗅,挑眉說道:“小丫頭身上一股魚腥味兒,是不是又去東海調戲人家的龍三公子了,前些天他姐姐來我這兒做客的時候還說起這事兒,我都替你圓過去了。”
靈墜冷哼了一聲,撇過頭去,系發的清玉流蘇映着瀑布粼粼桃花灼灼,呈現出點點明晃晃的光暈,煞是好看。
紫慕忽然有些後悔當初怎麼就給了這丫頭片子這麼好看的東西呢,把那死氣沉沉的紫玉留給了自己。
連連嘆息的同時紫慕看向站在一旁傻眼的男地仙,問:“石頭,你剛纔來找我有什麼事?”
“石頭?他還真叫石頭……”噗嗤一聲,靈墜忍不住笑了起來,再一睹見紫慕甩過來的目光,又強制自己憋住了。
叫石頭的男地仙畢恭畢敬地朝紫慕行了一禮,“君主,剛剛有一個凡人在山下想求見您,說想拜君主爲師。”
“凡人?”紫慕細細揣摩了一下。
靈墜頓時兩眼發光,“紫慕!你等了三個月,終於能收徒弟了,這下不會無聊了吧!”
“男的女的?”紫慕瞧見靈墜這樣,不由得多問了一句。
石頭看了看靈墜,吞吞吐吐,“男……男的。”
話音剛落,靈墜一個轉身,化作一道白光,頓時沒了人影。
紫慕有些愁苦地揉了揉額頭,“石頭,他年紀多大?”要是個糟老頭子,可就笑死人了。
“二十出頭的樣子……”石頭這下機靈地反應過來自家女君的意思,補充了一句,“長得還不錯……”
當初本來覺得待得無聊想收個徒弟玩玩,將消息傳播出去三個月了,世人都知青丘女君和靈墜仙子交情匪淺,三個月無一人來訪!
這好不容易可以收個徒弟了,還是個美男子,看樣子又要被靈墜霍霍了。
紫慕打了個呵欠,索性懶得管,一倒頭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