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林悄悄的拐了過去，走出十幾米，發現一個衚衕，直接紮了進去。
衚衕裡落滿了腐爛的幹棗和棗樹幹枯的葉子，牆壁上掛着成片的蜘蛛網，青磚的灰在牆角落了厚厚一層。
這裡應該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航林把自行車挨着牆放好，轉身走到衚衕口，偷偷看了一眼他們停車的地方，沒有人影，於是快速竄進了棗樹林，小心的往裡面走着。
腳下踩着棗樹落下的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音，他的心臟狂跳不止。
他一面向前，一面慢慢的隔隴向那人的方位靠近，知道只剩了三排棗樹，他在樹下看到了對方的下半身。
向前三十米，是一座新墳，那雙腳走到新墳跟前蹲了下來，打開酒瓶，把瓶中的白酒全都倒在了墳前上供的果品上，嘴裡嘟嘟囔囔着，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航林想要看清那人的臉，可是墓碑朝向西南，那人只留了一個寬厚的後背，他根本看不到。
於是他慢慢的向前又靠了些，跳過一隴棗樹，可是依然沒有聽清那人嘴裡說了些什麼。
恰在這時，他的耳中突然出現了沙沙聲，航林猛然回身，一雙大腳迎面而來，重重踩到他的胸口，力氣很大，讓他一時無法掙脫。
“你是誰？在這幹什麼？”對方面相兇狠。
航林嚇壞了，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可是拼盡了力氣也沒能掙脫那雙沉重的大腳。
上墳的那個人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扔掉手裡的酒瓶子走了過來。
航林擡頭看去，他看到了那個人的臉，熟悉又可怕的臉，這張臉正是那日想要殺了他的那個人。
就是他撞死了金悅。
航林哇哇哭着兩邊用力，他知道自己完了，這兩個人一定會殺了自己。
無力感一瞬間襲遍全身，他把眼睛都閉上了，感覺自己就是在做最後的掙扎，可是掙扎有用嗎？
他的氣力不足了，哭的也更狠了。
他感覺自己的臉上被人使勁打了一巴掌，身體也輕飄飄的被拎了起來，一股劇烈的口臭氣吐到他的臉上。
“別尼瑪哭了，再哭行不行扇死你？”
航林感覺有些站不穩，腳尖勉強觸到地面，緩緩睜開眼睛。
眼前的兩個人還是那麼兇惡，盯着自己咬牙切齒，似乎下一秒就會掏出刀子把他捅死。
“問你話呢，說，爲什麼跟着我們？”
“我...我...我沒跟着你們，我來好同學去運河游泳......”
航林扯着謊，心中緊張，看着眼前的兩人，突然感覺他們似乎並不認識自己。
沒認出來嗎？
不過想想也是，十幾歲的中學生太多了，他們那天也只是見了一面而已，太緊張了，他跑得太快，這個矮胖子或許都沒有看清自己的樣子。
“去運河游泳？那爲什麼跟到田裡來了？”
“你們擋着道了，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你們幹嘛，要是知道你們來上墳，我纔不來呢。”
航林還是心中不安，嗚嗚哭着，故意把臉上的五官擠成一坨。
高個子看了一眼矮胖子，矮胖子不耐煩的對他一搖頭。
高個子手裡鬆了，航林腳底下也終於踩到了地面。
“滾，趕緊滾！”
航林一聽，如蒙大赦，擡腳就跑，可是雙腿不停的哆嗦，還沒跑出去幾步就腿下一軟趴在地上，被棗樹枝上的青刺刺破了手心。
身後模模糊糊傳來兩人的對話。
“這小子感覺有點眼熟是不？”
“眼熟嗎？嗯，好像是有點，在哪見過呢？”
一陣思索，矮胖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瞪的大大的，喊了一聲“臥槽！追！”
航林一下子蒙了，又大哭起來，拼了命的向前跑，可是總感覺身後的兩人馬上就要追上自己了。
跌倒一次，心裡慌的感覺全身都沒有力氣了，可還是拼命的掙扎着站起來繼續跑，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跑的究竟是快，還是慢。
眼瞅着就到路邊了，他們都知道，只要到了路邊，跑到國道上，航林就暫時安全了，可是那兩個人就麻煩了。
矮胖子心中慌亂，撿起一塊石頭對着航林使勁扔了過去。
石頭砸中了航林的後腰，正準備邁過裡邊小水溝的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腳也踩空了。
一陣劇痛從他的腳踝處傳來，航林趴在地上，嗚嗚哭着向前爬。
又疼又怕，現在這裡還不安全，到路邊還有一百多米的距離，航林強忍着疼痛站起來，心中想到的，全是自己死後的樣子。
母親哭的直不起腰，父親拿着鐵杴在給自己的墳上填土，默默的落着淚，那場面，立時讓他崩潰了。
“救命啊，我不想死！”
“救命啊......”
航林開始大喊，爬到牆邊，扶着牆回過頭來，兩人伸着胳膊向他抓來，就像是黑白無常的雙臂，航林再次閉上了眼睛。
可就當兩人的手摸到他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矮胖子的慘叫，他猛的睜開眼，那兩人嗷嗷叫着往一旁跑去。
他們的身後，一人穿着衛衣，正用石頭狠狠的招呼着兩人，衛衣上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的臉，根本看不到五官。
但是航林能夠確認，這個人就是那晚，在窗口偷看他的人。
這人下手非常狠，那兩人招架不住，向着停車的方向跑去，兜帽男這才停下手來。
航林看這他，想上前問問他，那一晚爲什麼要跑，又爲什麼跟着自己？
可是他不敢，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和鼻涕，靜靜的看着那個人。
肇事司機帶着他的同伴上了車，一溜煙的跑了，這條路是通往運河的，車子開到路的盡頭就會開上運河的堤壩。
兜帽男頓了一會，跟着汽車逃離的方向追去。
航林不知道他是去追那輛車，還是在躲着自己，他在後面大喊了一聲。
“你爲什麼要跟着我？”
對方並沒有回答，快速的想西面跑去。
航林休息了一會，拍了拍身上的土，又用袖子把臉上的淚痕擦拭乾淨，一步步的走到停放自行車的衚衕，推着車子回到了鎮上。
崴了腳，腳踝腫了老高，他自己揉了一會，不頂事，在鎮上的藥店裡買了一瓶紅花油，塗抹了很多，感覺好點了，這才騎上自行車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