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穿過西面村子,惹起無數狗叫聲。
穿過國道,穿過河邊的樹林,航林這才發現,對方的逃跑方向,竟然是運河邊。
他更加確認此人一定和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有關,咬了咬牙,更加快速的追了過去。
可是那人跑上堤壩轉了個彎,隨着一陣白光閃爍,腳步聲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航林忙追到白光閃爍的地方,那裡已經空空如也。
河水靜靜的流淌,聲音細膩,在這靜夜中也十分悅耳,讓人很快就冷靜下來。
之前,那老頭曾說,這地方是陰陽際會之所,他不懂所以然,現在想想,或許還是有點意思的,不然那道白光也不會連續出現在這個地方。
可是這裡有什麼特別嗎?
航林坐在那個老頭總是乘涼的石頭上,月光照不下來,垂柳的陰影遮擋住了他的身影。
那個老頭也是在這裡出現意外的,而他和小華是在水中,如果說有什麼相似之處,或許便只是在一條直線上吧。
老頭的位置,他們的位置,若是相連,剛好是運河轉彎的中心處。
可這兩者有關係嗎?除了臆想一些關係,他想不到任何能聯繫到一起的地方。
“要是小華也在,應該能幫我分析分析吧?”
可是小華至少要三年時間才能回來,旭哥和雷子,唉......
航林嘆了口氣,垂下頭,伴着水流聲,眼眶又紅了。
晚上做夢,他總是夢到他們三個,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一個眨眼的功夫,小旭和雷子就不見了,從未存在過。
他和小華瘋了一樣,也傷心了好久。
可是小華也離開了,或許是不願意再被這件事左右自己的生活吧。
每每想到此,他的心中就感覺堵得厲害,想哭。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堅持,也不知道爲什麼總是覺的未來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能感覺到,他的未來,應該是和諧美好的,就算是大家成年後分道揚鑣,可每年過年的時候還是能聚在一起的,擺上幾個菜,幾瓶酒,大家說說一年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樂。
烈酒入喉,把不愉快的經歷通通洗涮乾淨,祭拜一下祖上,來年帶着滿滿的精氣神重新開始。
這纔是生活,也是他始終認爲的未來。
然而,偏偏因爲一次意外,全都變了。
航林鼻子一酸,眼淚簌簌而落。
“旭哥,雷子,你們他媽的到底在哪?你們這倆王八蛋!”航林對着河中央大聲吼叫,這裡沒有村落,深夜中也沒有人跡,他不怕被人聽到,心中的滯怨與委屈一同發泄出來,嗚嗚聲也逐漸變大,終成哇哇大哭。
這是這麼多天來,他哭的最痛快的一次了,也是把思念釋放最徹底的一次。
“你們知不知道,小華去當兵了,就剩了我一個人,你們太混賬了,太不夠意思了,我連個說話的都沒有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跌坐在地上,眼淚鼻涕和口水弄溼了好大一片。
寂靜,除了湍流的水聲,偶爾的蟲鳴在安慰着他的情緒,陪伴他的,就只剩了寂靜。
東方黑色天空有了點點紅芒,微風略過,頭髮飄飛,滑過臉頰,更顯悲涼。
航林有氣無力的往家走着。
早晨的公雞開始打鳴,狗吠聲卻少了許多。
他依然翻過牆頭,站在自己的窗前,藉着月光,可以看清牀上的一切,包括他的五官,他想那人的目的,想不通。
想那人的身份,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他可以排除身邊的所有人,排除那個肇事司機,即便是旭哥雷子和小華的聲音,他也做了對比,根本就不是他們,可是那熟悉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他能肯定,這個聲音他是聽過的。
隔天,他給小華寫了信,告訴了他這件事,這個熟悉的人影,可他相信,不管事件多麼離奇,小華都會相信。
小華很快給他回了信,但是除了叮囑他小心一點,更多的還是軍隊上的一些瑣事,所以他過的很充實,也很喜歡那裡的生活,根本沒有時間胡思亂想。
航林有些失望,他本以爲,小華就算不會對此作出一些分析,也會安慰一下他的,然而什麼都沒有。
時間過去多日,那道黑影再沒出現過,航林也沒再去過運河邊,他靜下心來開始認真學習,對於小華的話,他有一點很贊同,或許,離開這裡是做好的辦法。
釋懷過去,放下彼此。
一日週六,航林趴在桌上有些睏倦,作業剛剛寫了一半,就感覺昏昏沉沉的,可是剛剛睡了沒多久,就聽到外面有人喊了起來。
風風火火的,航林跑到門外,村裡的大喇叭正在喊着,他側耳傾聽,原來村子西北角的一個草垛着火了。
航林順手拿了一把鐵杴出了門,從東往西的人三三兩兩,盡是快步如飛,還有人已經小跑起來。
村子西北角是一個大型麥場,很多人家收了麥子都會拉到那裡晾曬,然後進行脫粒,脫粒完成之後,就會把麥秸稈堆在一起,一家一垛,這些麥秸稈有很大用處。
有人取暖,有人燒火,有人還會用來種植平菇,但是也有一定的風險,就是草垛中心會因空氣不流通產生白磷,白磷燃點很低,只要草垛中心的溫度高起來,很容易使草垛自燃。
但是老百姓哪裡懂這些,爲了節省空間,還是會堆放在一起。
航林趕到那裡的時候,只見大火漫天,熱浪滾滾,隔着十幾米都被炙烤的全身汗流不止,更何況還要靠上前去?
所以大部分人只是把臨近的幾個草垛全都挑開了,守在一旁,防止火星點燃更多草垛。
有幾人嘗試着挖掘了一些土丟在草垛上,可是根本沒有對火勢起到一點用處。
於是這一場救活的大活,就成了全村老少也沒聚堆聊天的大好機會。
航林照在人羣中,感受着那烈烈火苗,也掃視着每一個人的面孔。
這些人他都是認識的,盡是叔伯兄弟,所以和身邊的人打過招呼,便也和一個哥哥閒聊起來。
他和小華的事情當時傳遍全村,所以人人對他們謹慎,聊不過幾句,便轉頭與另外的人去聊了起來。
航林無奈,再次在人羣中掃視,突然他看到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旭哥?”
他望過去,小旭也望了過來,對他咧嘴一笑。
航林愣了一下,拖着鐵杴繞過人羣,可是等他來到那裡,卻已經不見了小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