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航林回到家,打開書包掏出了一封信。
這封信是小華寫來的。
算算時間,他也已經離開一個多月了,航林懷念着他們的過往,打開信封,小心的抽出了裡面的信紙。
航林:
見信如面,我在部隊一切都好,到這裡安頓好已經有段時間了,一直想給你寫封信,可是太累了,每次都是寫着寫着就睜不開眼了。
還好,堅持了這麼多天,總算是寫完了草稿,重新謄寫了一遍纔敢寄給你,字跡潦草,勿怪!
......
關於旭哥和雷子,我不想再計較了,這個世界也好,那個世界也罷,終歸是都有自己的歸宿,在不在一起又有什麼關係?
我也很想念他們,但是此生怕是無緣再見了。
至於我們兩個,就算以後,都結婚生子了,說不定也同樣是天各一方。
航林,你我是摯友,少了他們兩個,我們更應該彼此交心,我真心希望你能好好上學,成爲我們四個裡面最有出息的人——小華。
航林捏着信紙,思索良久,去西屋父親的抽屜裡拿了幾張信紙,開始着手準備給小華回信。
......
小華:
你走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
他告訴了小華關於雷佳佳的事情,雖然有點出乎意料,但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少了旭哥,雷佳佳填補了失去雷子的缺憾。
他告訴了小華金悅的事情,這個小巧可愛的姑娘,小華也是心心念唸的,可惜他們都一樣,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還告訴了小華,河邊的那個老頭也和他們一樣,從另一個世界到了這裡,只是沒人訴說,怕是壓力很大。
唯獨沒有告訴他,自己差點被人殺死的消息。
晚上,航林躺了很久才睡去。
他不想放下旭哥和雷子,可是如果不能回到過去的生活中去,他的掙扎便沒有了任何意義。
窗外黑漆漆的,但是可以看到天上星星點點。
航林做了個夢,夢到他們四個又來到了運河邊,天氣炎熱,岸邊的老頭搖着蒲扇,笑呵呵的看着他們在水中嬉戲。
旭哥很會潛水,能一個猛子在水下游出幾十米,在運河中剛好發揮他的本事。
雷子會仰漂,可以大字型躺在水面上,不會沉下去。
他說,可以順着水流一直到運河的盡頭。
航林覺的這個感覺太好了,可是他們上了岸,旭哥和雷子又消失了,小華也慢慢的消失了,就連那老頭,也逐漸的消失了。
航林驚醒坐起,臉上淚痕清冷,他隨意擦了一把,再次躺了下來。
天還沒亮,他想起那個老頭,自從發生了那次車禍,他一直沒有再去運河邊,和那個老頭的約定也給錯過去了。
可是他又害怕去運河邊,因爲鐵路口金悅被軋死的那裡,是必經之路。他也害怕再次撞見那個司機。
可是,小華走後,那個老頭成了唯一一個與他有所牽連的人。
航林還是決定去看看他。
週末,航林騎着自行車去雲聯村。
在路上,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叔,騎車軋死了一隻麻雀,可是大叔沒有直接離開,下車把那隻麻雀大罵一通,罵它該死,明明車輪子都到了跟前也不知道起飛。
雖然大叔沒有摔倒,但是後座上的大蔥還是掉了下來。
大叔罵罵咧咧的,把麻雀拿到溝邊,用土埋了,氣憤的離開了,再也沒看一眼身後。
航林先去了河邊,待了一會纔去的雲聯村。
一進村,就聽到了一陣嗩吶的聲音,那是當地辦喪事纔會用到的樂器。
是老頭死了。
航林失去了最後一個能談心的人,也失去了他最後的希望。
他和老頭的兒子聊了一陣。
他告訴航林,這些天裡,老頭一直在重複不斷的說着,自己的妻子幾年前就去世了,還天天唸叨着要去墳頭上燒點紙。
可是人還活着,哪來的墳頭?
老頭不信,說自己記得清清楚楚,於是自己跑出去找老太太的墳。
當然是找不到的,老頭失望着回來,言語少了很多。
不再抱怨了,也不再重複那些神神叨叨的話。
老母親也是天天哭,唸叨着,爲什麼好好的一個人,去河邊溜達一圈回來就變成了這樣。
航林有些悔恨,明明已經告訴了他,讓他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可是他還是沒聽。
同時又悔恨自己這麼晚纔來,要是早來幾天,說不定就能給他解釋清楚了,也不至於發生這樣的事情。
兩人聊了一陣,老頭的女兒又把他拉到了一旁。
沉默良久,航林才說了一句:“節哀順變!”
“航林,我知道父親的離開其實跟你沒有關係,但是人已經走了,我就想知道,你和我爸在河邊,究竟聊了些什麼?我不想有遺憾!”
看着這個四十幾歲,淚眼婆娑的女人,航林有些心疼。
但是他也知道,就算是把真相告訴她,她也不會信的,反而徒增悲傷,若是日後再胡思亂想,還不知道會惹出什麼麻煩來。
所以,他自然是不會把實情說出來的。
老人已經去世,也沒辦法活過來了。
“阿姨,其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之前和朋友來運河邊游泳,其實已經見過老大爺很多次了,那一天是我們頭一次聊天,不爲別的,就是因爲我一個朋友去當兵了,我有點想念,自己一個人來河邊遇到了大爺,就聊了起來......”
無關痛癢的話,說多了無益,老頭的女兒聽出來航林並不想講出實情,也便不問了。
航林在人羣中看了一陣。
想要離開的時候,卻看到了人羣中一個奇怪的身影。
個子不高,卻穿着一個長袖的衛衣,戴着帽子,遮住了大半個臉,僅留下嘴巴和一點鼻子。
身體健碩,身高和他相差不多,雖然看不到全貌,但航林卻感覺到熟悉。
他擠過人羣,想去看看究竟是誰,可是等他擠過去,人已經不見了。
回家的路上,他不停的思索,能想到的人不多,或者說他的身邊根本沒有這樣的人,可是爲什麼會有熟悉的感覺呢?
想着想着,他想到了那個肇事司機,心頭猛然一寒,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不由的加快了一些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