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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帝國6:基地邊緣_第十三章 大學_05

銀河帝國6:基地邊緣_第十三章 大學_05

05

晚餐吃得相當愉快,這點連崔維茲也不得不承認。各式各樣的菜餚變幻無窮,香料與調味料雖然匪夷所思,但的確滋味無窮。

崔維茲問道:“這些蔬菜都好吃極了,它們全是銀河標準食物吧,索・昆?”

“當然是啊。”

“不過我想,此地也有些原有的生物吧。”

“當然。第一批移民抵達賽協爾行星時,這裡就是個含氧的世界,因此絕對滋生着生命。你大可放心,我們仍舊保存了一些原有的生物。我們有許多相當廣闊的自然生態公園,保育着古賽協爾土生土長的動植物。”

裴洛拉特以悲哀的口吻說:“索・昆,這點你們比我們進步。當人類初抵端點星的時候,上面並沒有什麼陸地生物,長久以來,只怕我們也未曾齊心協力保存海洋生物。事實上,當初如果沒有那些海洋生物製造氧氣,端點星根本無法住人。如今端點星的生態,已經跟銀河其他各處沒什麼不同了。”

“賽協爾對生命的尊重,”昆特瑟茲帶着自傲的笑容說,“一向有着極佳的記錄。”

崔維茲利用這個時機,趕緊改變話題:“我記得離開你的研究室時,索・昆,你不但打算請我們到府上用餐,還準備告訴我們有關蓋婭的事。”

昆特瑟茲的妻子是個和氣的婦人,她身材豐滿,膚色黝黑,晚餐從頭到尾都很少講話。此時她猛然擡起頭來,露出驚惶的表情,然後一言不發,起身離開了餐廳。

“很抱歉,”昆特瑟茲有點不知所措,“內人就是個標準的保守分子。當她聽到有人提起……那個世界,便會感到有點不安,請兩位務必原諒。可是,你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呢?”

“很抱歉,但它對詹・裴的研究工作相當重要。”

“可是你們爲何要問我呢?我們剛纔在討論地球、機器人,以及賽協爾的創建經過,這些題目跟……跟你現在問的事又有何相干?”

“或許沒什麼相干,但這件事透着許多古怪。爲什麼我一提到蓋婭,尊夫人就顯得不安?你自己爲何也會不安?但有些人對這個話題卻毫不忌諱,就在今天下午,還有人告訴我們蓋婭即是地球,由於人類作惡多端,它纔會消失在超空間中。”

昆特瑟茲臉上閃過一陣痛苦的表情。“是誰跟你這樣胡說八道的?”

“我在這所大學遇到的一個人。”

“那只是迷信罷了。”

“這麼說,它並不是有關‘高飛’中心教條的一部分?”

“不,當然不是,那只是沒知識的民衆胡扯出來的寓言。”

“你肯定嗎?”崔維茲用冰冷的語氣問道。

昆特瑟茲上身靠向椅背,眼睛盯着餐桌上的殘湯剩菜。“我們到起居室去吧。”他說,“假如我們一直待在這裡討論……這個問題,內人永遠不會進來收拾餐桌。”

“你肯定那只是寓言嗎?”崔維茲再度問道。此時他們已經來到另一個房間,坐在一扇大窗戶旁邊。那扇窗戶設計成特殊的弧形,能將賽協爾美麗的夜空盡收眼底。室內的光線還故意調暗,以免掩蓋室外的夜色,昆特瑟茲的面孔因而融入昏暗的陰影中。

昆特瑟茲回答說:“你自己不能肯定嗎?你認爲有什麼世界能躲進超空間?超空間究竟是什麼東西,一般人僅有極模糊的概念,這點你一定了解。”

“事實上,”崔維茲說,“我自己對超空間也僅有極模糊的概念,而我已經出入超空間數百次了。”

“那就讓我告訴你真相吧。我向你保證,無論地球在哪裡,反正絕不會在賽協爾聯盟疆域之內,你提到的那個世界並不是地球。”

“可是,即使你不知道地球在哪裡,索・昆,你也該知道我提到的那個世界位於何處,它必定在賽協爾聯盟疆域之內。這點我們還能肯定,是嗎,裴洛拉特?”

裴洛拉特一直傻傻地當個聽衆,突然間被指名回答,不禁嚇了一跳。他說:“如果是這樣,葛蘭,我就知道它在哪裡。”

崔維茲轉頭望着他。“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詹諾夫?”

“就在今晚稍早的時候,我親愛的葛蘭。索・昆,當我們從你的研究室走回你家時,你指給我們看五姐妹,還指出五邊形中央有顆黯淡的星星。我確定那顆星就是蓋婭。”

昆特瑟茲猶豫了好一陣子。他的臉孔隱藏在陰暗中,無法看出他的表情如何變化。最後他終於開口:“沒錯,我們的天文學家的確這麼說——私下說的。蓋婭正是圍繞那顆星的某顆行星。”

崔維茲趕緊觀察裴洛拉特的表情,但老教授的情緒並未形之於色。於是崔維茲轉向昆特瑟茲說:“那麼請說說有關那顆星的一切。你有它的座標嗎?”

“我?沒有。”他回絕得相當不客氣,“我這裡並沒有恆星座標數據。你可以向我們的天文系查詢,不過我

能想象絕對不容易。從未有人獲准飛往那顆行星。”

“爲什麼呢?它位於你們的疆域之內,難道不是嗎?”

“就地理位置而言,沒錯。就政治領域而言,答案卻是否定的。”

崔維茲以爲他還沒有說完,等了半天不見下文之後,他站了起來。“昆特瑟茲教授,”他用正式的口吻說,“我並不是警察、軍人、外交官或殺手,我不會強迫你提供資料。但是,我會去拜訪我們的大使,雖然這有違我自己的意願。當然,你一定能夠了解,我向你詢問這些,並非出於自身的興趣。這是基地交代的公事,但我不希望因此惹出星際糾紛,我相信賽協爾聯盟也不願見到這種結果。”

昆特瑟茲用遲疑的口氣說:“基地究竟交代你什麼公事?”

“這件事恕我無法和你討論。如果你也無法和我討論蓋婭,我們就得將這個問題交到政府手上,而在那種情況下,也許會對賽協爾有更壞的影響。賽協爾一直保持獨立的地位,不願加入基地聯邦,這點我完全沒有異議。我沒有理由要爲難賽協爾,也不想去找我們的大使。事實上,假如我那麼做,便會危及自己的前途,因爲我接到過嚴格指示,要我以私人力量得到這個情報,不準把政府牽扯進來。所以請告訴我,是否有什麼堅實的理由,讓你不敢討論蓋婭。是不是你說了就會因此被捕,還是會受到其他懲罰?你是不是要直截了當告訴我,除了將問題提升到大使層級,我沒有其他選擇?”

“不,不。”昆特瑟茲的聲音聽來慌亂至極,“我並不知道政府有任何禁令,我們只是不願意談那個世界。”

“迷信嗎?”

“好吧!就算是迷信吧!賽協爾的蒼天啊,其實我也好不了多少,我和那個告訴你蓋婭在超空間的傻子,還有聽到蓋婭就跑開的內人一樣。我告訴你們,她甚至會嚇得跑到外面去,因爲她怕我們家會遭到……”

“天打雷劈?”

“反正是來自遠方的神秘力量。而我,甚至我自己,都不敢隨便說出那個名字。蓋婭!蓋婭!這個發音並不會傷人!我仍舊毫髮無損!但我還是畏畏縮縮。可是請相信我,我真不知道蓋婭所屬恆星的座標。如果對你們有幫助,我可以幫忙找出來,但是讓我老實告訴你們,我們整個聯盟都不願討論這個世界。我們既不碰,也不想這個問題。我能告訴你一點我所知道的事——是事實,而不是臆測——我相信即使你走遍聯盟各個世界,也不可能找到更多的資料。

“我們都知道蓋婭是個古老的世界,有些人甚至認爲,它是本星區最古老的世界,但這點我們並不肯定。愛國心告訴我們賽協爾行星是最古老的,恐懼卻告訴我們蓋婭行星纔是。統合這兩種說法的唯一方式,就是假設蓋婭即地球,因爲衆所周知,賽協爾是由地球人所建立的。

“大多數歷史學家認爲——只是在他們圈內流傳——蓋婭行星是個別創建的。他們認爲它不是聯盟哪個世界的殖民地,反之,賽協爾聯盟也並非蓋婭向外殖民的結果。至於何者歷史較長,連專家也沒有共識,誰也不知道蓋婭的創建是在賽協爾之前,還是之後。”

崔維茲道:“目前爲止,你等於什麼也沒有說,因爲每一種可能性都有人相信。”

昆特瑟茲無奈地點了點頭。“似乎就是如此。我們發現蓋婭的存在,還是賽協爾歷史上相當晚近的事。悠悠歲月中,我們最初致力於建立聯盟,然後又忙着對抗銀河帝國,而在成爲帝國一個星省之後,又試圖尋找自己適當的定位,並想盡辦法限制總督的權力。

“直到帝國的衰落到達相當程度,中央對此地的控制變得極微弱時,某位總督才知曉了蓋婭的存在,並且懷疑它不但獨立於賽協爾星省,甚至不算是帝國的一分子。它一直神秘地與世隔絕,所以大家對它一無所知,直到今天仍舊如此。於是那位總督決心接收蓋婭,詳細經過我們並不清楚,只知道他的遠征艦隊遭到重創,只有幾艘逃了回來。當然,那個時代的船艦已經不怎麼精良,也缺少優秀的領導。

“總督的失敗令賽協爾人興高采烈,因爲他被視爲帝國高壓統治的化身。這場敗仗幾乎直接導致我們恢復獨立,賽協爾聯盟從此掙脫帝國的繮索。我們將那天定爲聯盟紀念日,至今每年都還舉行盛大慶典。其後將近一個世紀,主要是出於感激,我們都沒有打擾蓋婭。但是,等到我們自己變得足夠強大,也曾想要進行一點帝國主義的擴張。何不接收蓋婭呢?何不至少建立一個關稅同盟?於是我們派出自己的艦隊,不料也被打得潰不成軍。

“從此以後,我們頂多偶爾做些通商的嘗試,結果沒有一次成功。蓋婭一直維持絕對與世隔絕的狀態,從未試圖和其他世界進行貿易或主動聯絡,至少從來沒有人知道。而不論在任何方面,它也沒有主動對誰表現過敵意。後來——”

昆特瑟茲按了按座椅扶手的控制鈕

,室內立時大放光明。他臉上帶着明顯的嘲諷神情,繼續說:“既然你們是基地的公民,也許還記得騾這號人物。”

崔維茲頓時面紅耳赤。在五個世紀的歷史中,基地只有一次被外人征服的紀錄。雖然歷時短暫,對於基地邁向第二帝國的步伐並未造成太大阻礙,不過凡是痛恨基地的人,若想挫挫基地自負自滿的銳氣,都一定不會忘記提到騾,因爲他是基地唯一的征服者。昆特瑟茲此時突然調亮燈光,(崔維茲想)很可能是爲了觀賞兩位基地人的窘態。

他答道:“對,我們基地人一直記得他。”

“騾曾經統治一個短命的帝國,”昆特瑟茲又說,“它的領域和如今基地控制的聯邦一樣大。然而他未曾統治我們,他讓我們繼續過太平日子。他曾經路過賽協爾一次,要我們簽訂一份中立宣言,並發表一篇友好聲明,除此之外,他沒有作任何要求。當騾征服銀河時,我們是唯一的幸運兒,直到病魔令他不得不終止擴張政策,等待死神來臨,我們一直都安然無事。你知道嗎,他並非不講理的人。他不會瘋狂地使用武力,他並不嗜殺,他的統治相當人道。”

“他只不過是個征服者而已。”崔維茲反諷道。

“就像基地一樣。”昆特瑟茲不甘示弱。

崔維茲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沒好氣地說:“蓋婭的事究竟還有沒有下文?”

“只剩下一點,就是騾講過的一句話。當年,騾和聯盟主席卡洛舉行過一次歷史性會議,根據歷史記載,騾在簽下龍飛鳳舞的簽名之後,曾經說:‘根據這份文件,你們甚至對蓋婭也是中立的,這是你們的運氣。就連我自己,也不願意接近蓋婭。’”

崔維茲搖了搖頭。“他有那個必要嗎?賽協爾生怕不能誓言中立,蓋婭則從來沒有惹過麻煩。當時,騾正計劃征服全銀河,何必爲了微不足道的敵人浪費時間?完成征服大業之後,他再回頭收拾賽協爾和蓋婭不遲。”

“或許吧,或許吧。”昆特瑟茲說,“可是根據當時一位見證人的說法——此人信譽極佳,我們都願意相信他——騾一面放下筆,一面說:‘就連我自己,也不願意接近蓋婭。’然後他壓低聲音,自言自語了一句:‘再也不要了。’”

“你說他壓低聲音自言自語,這句話又怎麼被人聽到?”

“因爲當騾放下筆的時候,那支筆剛好滾到地下,那位賽協爾人自然而然走過去,彎下腰把筆撿了起來。當騾正在說那句‘再也不要了’的時候,他的耳朵剛好貼近騾的嘴巴。直到騾死了,他才說出這件事。”

“你怎能證明這不是虛構的?”

“那人是個德高望重的人士,不是會捏造謊言的那種人。他說的話都是可信的。”

“果真如此,又如何呢?”

“除了那一次,騾從未到過賽協爾聯盟,甚至沒在鄰近星空出現過,至少在他躍上銀河舞臺之後再也沒有。如果他曾經去過蓋婭,一定是在他仍舊默默無聞的時候。”

“所以呢?”

“所以,你知道騾生在何處嗎?”

“我想誰也不曉得。”崔維茲答道。

“在賽協爾聯盟,人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認爲他就生在蓋婭。”

“就憑他講的那句話?”

“並不盡然。騾能夠百戰百勝,是因爲他具有奇異的精神力量,而蓋婭同樣是無敵的。”

“你只能說蓋婭至今沒打過敗仗,並不能證明它永遠無敵。”

“可是連騾都不願接近它。你去查查騾主宰銀河的那段歷史,看看除了賽協爾聯盟,他還曾經對哪個區域如此小心謹慎。此外你可知道,凡是前往蓋婭試圖通商的人,也一律有去無回。否則,你以爲我們怎麼會對它知道得那麼少?”

崔維茲說:“你的態度幾乎和迷信沒有兩樣。”

“你愛怎麼講隨便你。自騾的時代開始,我們就把蓋婭從意識中抹去,更不希望它想到我們。我們唯有假裝它不存在,才能感到安全無虞。有關蓋婭消失到超空間的傳說,也許根本是政府偷偷鼓吹的,希望這樣一來,大家就漸漸忘卻真有這麼一個世界。”

“那麼,你認爲蓋婭是個充滿了騾的世界?”

“很可能。爲了你自己好,我勸你別到那裡去。如果你非去不可,就註定一去不返。如果基地想要招惹蓋婭,便代表基地比騾更不智。這一點,你可以轉告你們的大使。”

崔維茲說:“幫我把座標找來,我就立刻離開你們的世界。我將前往蓋婭,而且會有去有回。”

昆特瑟茲說:“我會幫你查到座標。天文系晚間當然還有人,只要辦得到,我馬上幫你找來。可是容我再勸你一句,不要試圖到蓋婭去。”

崔維茲說:“我決心要試一試。”

昆特瑟茲則以沉重的口吻說:“那麼你就是決心要自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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