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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帝國:基地_第五篇 商業王侯_14

銀河帝國:基地_第五篇 商業王侯_14

14

行商長馬洛的公審進行到第四天,市議廳可說是名副其實的“爆滿”。唯一缺席的一名市議員是因爲頭骨挫傷臥病在牀,爲此他還一直長吁短嘆。旁聽席上則擠滿羣衆,甚至快要擠爆走道和天花板。這些人都是藉着過人的影響力、財力、體力或耐力,纔有幸擠進來的。其他民衆則擠在外面的廣場上,在每個三維電視幕周圍形成一羣羣的人潮。

安可・傑爾靠着警方的幫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鑽進市議廳。然後他又努力穿過裡面幾乎同樣擁擠的人羣,才終於來到馬洛的座位旁。

馬洛轉過頭,鬆了一口氣。“謝頓保佑,你總算及時趕到。東西帶來了嗎?”

“在這裡,拿去。”傑爾說,“正是你要的東西。”

“太好了,外面情形如何?”

“他們簡直瘋狂透頂了,”傑爾不安地挪動着,“你根本不該答應接受公審,你本來可以阻止他們的。”

“我並不想這麼做。”

“有人提到要對你動私刑,而曼里歐在其他行星的手下……”

“傑爾,我正想問你這件事。他想要煽動教士階級對付我,是嗎?”

“是嗎?保證那是你所見過最厲害的詭計。他一方面以外長的身份,用星際法起訴這件案子;另一方面,他又以首席教長和靈殿主持的身份,挑起狂熱信徒們的……”

“好了,別管這些。還記不記得上個月你對我引述的哈定警語?我們會讓他們明白,核銃其實可以瞄準任何一方。”

此時市長準備就坐,議員們都起立致意。

馬洛壓低聲音對傑爾說:“今天輪到我表演了,你坐在這裡等着看好戲吧。”

當天的流程隨即展開,十五分鐘後,侯伯・馬洛穿過發出輕聲咒罵的人羣,走到市長席前面的空位。一束燈光立時聚焦在他身上,於是在市內各個公共電視幕,以及端點星每個家庭的私人電視幕,都能看到一個孤單魁梧的男子正不屈不撓地凝視前方。

他開始以平靜溫和的語氣說:“爲了節省時間,我承認檢方對我所指控的每一點。他們所陳述的有關教士和暴民的故事,所有的細節也都是千真萬確的。”

大廳中立刻起了一陣**,旁聽席上則爆出得意的吼叫。馬洛耐心地等待衆人靜下來。

“然而,他們所展現的記錄並不完整,我請求允許我用自己的方式提供完整的版本。我要敘述的故事,乍聽之下似乎和本案無關,請各位多多包涵。”

馬洛並未翻看面前的筆記本,徑自說下去:

“檢方的陳述是從我和喬蘭・瑟特以及詹姆・杜爾會面的那天開始,我也準備從那裡講起。這兩次會面的詳細經過,各位都已經知道了。證人們已經描述過那些對話,我沒有任何需要補充的——只想補充一些我個人的想法。

“我的想法是感到疑惑,因爲那天發生的事十分古怪。請各位想想看,兩位先生和我都只是點頭之交,卻在同一天對我提出極其古怪、甚至有點不可思議的提議。首先,市長的機要秘書請求我,要我爲政府從事極機密的情報工作,至於這項工作的性質和重要性,之前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隨後,那位自封的政黨領袖,又鼓勵我去競選市議員。

“我當然分析過他們的真正動機。瑟特的動機似乎很明顯,他根本不信任我,也許他以爲我在把核能賣給敵人,並且想要謀反。他這麼做,可能是想逼我露出馬腳,或者他自以爲如此。這樣的話,他就需要在我替他執行任務之際,在我身邊安插一個自己人,作爲他的眼線。然而最後這一點,我是後來纔想到的,那就是詹姆・杜爾出場的時候。

“請各位再想想:杜爾以一位轉入政界的退休行商身份出現,我卻完全不清楚他的行商生涯,偏偏我對這一行所知甚詳。此外,雖然杜爾總愛誇耀他受的是普通教育,他卻從未聽過‘謝頓危機’。”

侯伯・馬洛停了下來,好讓言外之意滲入每個人的思緒。旁聽席上人人屏氣凝神,這是馬洛發言以來全場第一次鴉雀無聲。不過只有端點星上的居民,才能聽到他所說的最後幾句話。其他行星上的電視幕只能接收到經過剪接、適合宗教尺度的版本。那些世界的居民都不會聽到謝頓危機,但是他們並不會錯過後面

的精彩表演。

馬洛繼續說下去:

“在座各位有誰敢說,一個受過普通教育的人,竟然會不曉得什麼是謝頓危機?在基地,只有一種教育完全避免提到謝頓所規劃的歷史,只是將他描述爲接近神話的傳奇人物。

“我當時就立刻明白,詹姆・杜爾根本沒有做過行商。我也想到他一定是神職人員,也許還是一位合格的教士。所以這三年來,他假裝領導一個由行商組成的政黨,無疑是另有目的。因爲打從一開始,他就被喬蘭・瑟特收買了。

“這個時候,我像是在黑暗中摸索。我不知道瑟特對我有什麼圖謀,但既然他似乎是在跟我故弄玄虛,我也決定禮尚往來。我的想法是,杜爾應該會設法與我同行,替喬蘭・瑟特暗中監視我。反之,假如杜爾沒有如此要求,我知道一定還會有別的詭計——可是我一時可能無法識破。曝光的敵人其實不危險,我就主動邀請杜爾同行,而他一口就答應了。

“各位議員先生,這解釋了兩件事。第一,它說明了杜爾並不是我的朋友,他出庭作證,並非像檢方要各位相信的那樣,是出於良知才勉強站出來。他其實是一名間諜,收錢之後奉命行事。第二點,它解釋了當那名教士——就是檢方指控我所謀殺的那個人——首度出現的時候,我自己的一些行動。這些行動目前尚未提及,因爲檢方並不知道。”

此時市議廳內又傳來一陣竊竊私語。馬洛誇張地清了清喉嚨,再繼續說下去:

“聽說有個逃難的傳教士上了太空船,我當時的感受,我不想描述,甚至不想再回憶。簡單地說,我完全不知所措。起初我以爲這是瑟特玩的把戲,可是這一招並不在我的算計和了解之內。我失去了方向——完全失去了方向。

“我至少還能做一件事。我故意將杜爾支開五分鐘,叫他幫我把軍官都找來。當他離開後,我趁機在隱密處架設起影像記錄器,以便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能記錄下來以供日後研究。雖然沒有把握,我卻抱着很大的希望,希望當時令我困惑不解的情況,事後會有可能真相大白。

“這段影像記錄我總共看過五十遍。現在我把它帶來了,準備在各位面前再放映一遍。”

這時大廳內出現陣陣**,旁聽席上則響起嘈雜的吆喝,市長只好使勁一下一下敲着議事槌。端點星上的五百萬戶家庭,全都擠在自家的電視幕前激動不已。喬蘭・瑟特坐在檢察席上,向緊張兮兮的首席教長冷靜地搖搖頭,後者充滿憤怒的目光則緊盯在馬洛臉上。

市議廳的中央已清理出來,燈光也已經調暗。安可・傑爾坐在左方的座椅上負責調整放映裝置,“咔嗒”一聲之後,就映出一個彩色的、三維的全息影像,所有的一切都栩栩如生。

影像中包括那名傳教士,他站在中尉與中士之間,顯得神情惶惑,身上還有不少傷痕。馬洛的影像則在沉默地等待着,然後軍官魚貫而入,而杜爾是最後一位。

全息影像中的人物開始一句一句說話。馬洛先把中士訓誡一頓,然後再詢問傳教士。接着外面出現大批暴民,他們的吼聲也都聽得見,裘德・帕爾瑪教士開始尖聲苦苦哀求。然後馬洛拔出核銃。傳教士被拖走的時候,他舉起手臂瘋狂地詛咒衆人,而附近有一點光芒一閃即逝。

放映到此告一段落。軍官們目瞪口呆的身形在那一刻凝結,杜爾雙手緊緊捂住耳朵,馬洛則冷靜地收起核銃。

市議廳重新大放光明,剛纔出現在中央的全息影像立時消失無蹤。馬洛——真的馬洛——又繼續開始他的陳述:

“各位看得出來,這件事的經過和檢方描述的完全一樣——但只是表面上如此。我很快就會再加以說明。順便提一下,詹姆・杜爾從頭到尾的情緒化反應,明白顯示他曾經受過教士培訓教育。

“當天稍後,我曾向杜爾指出這個突發事件的不合理之處。我問他,我們停在這個幾乎荒蕪的空曠地帶,那名傳教士是怎麼找上這艘太空船的?我還問他,既然稍具規模的城鎮離此地至少有一百英里,大批的暴民又是從哪裡來的?檢方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方面的問題。

“此外還有其他的疑點,比如說,裘德・帕爾瑪爲什麼穿着那麼顯眼而華麗的法衣?他冒着生命的危險,甘犯基地和科瑞爾雙方的法

律,偷偷跑到科瑞爾傳教,卻穿着新穎又極其顯眼的法衣到處招搖。這裡頭絕對有問題。當時,我曾懷疑他是在不知不覺間被科瑞爾領袖利用,迫使我們在慌亂中做出違法的侵略行爲。這樣一來,那領袖立刻就有藉口,馬上就能合法地摧毀我們的船艦和人員。

“檢方就是期待我會對我的行動這樣答辯。他們希望我會辯稱,由於我的太空船、我的手下,以及我的任務都遭到威脅,我不能爲一個人而犧牲一切。因爲不論我們是否保護那名傳教士,他都是死定了。而檢方又聲稱,唯有維護基地的‘光榮’與‘尊嚴’,纔有可能維持基地既有的霸權。

“然而,由於某種不明的原因,檢方忽略了裘德・帕爾瑪的背景——他的個人背景。他們沒有詳細說明他的個人資料,例如出生地、所受的教育,或是過去的經歷。其中真正的原因,正好能解釋我剛纔指出的影像記錄中的疑點。這兩者之間是有關聯的。

“檢方沒有進一步提出裘德・帕爾瑪的個人資料,是因爲他們根本做不到。各位剛纔所看到的影像記錄,內容好像大有問題,那是因爲裘德・帕爾瑪這個人大有問題。其實,根本就沒有裘德・帕爾瑪這號人物。這場審判是根據子虛烏有的事件來炮製的,本身就是一場最大的鬧劇。”

馬洛又得停下來,等待喧譁聲漸漸消失。然後他再慢慢說:

“讓我將一幅靜止的影像記錄放大,給各位看清楚,真相就會大白。傑爾,燈光再熄掉。”

市議廳再度暗下來,半空中又憑空出現許多朦朧蒼白的靜止身形。遠星號上的軍官都擺出固定不動的姿勢,馬洛粗壯的手握着一把核銃。裘德・帕爾瑪教士站在馬洛左方,正尖叫到一半,他的十指朝天,袖子滑下半截。

這位傳教士手背上有個亮點,顯然就是剛纔那道一閃即逝的光芒,如今被凍結成固定的光點。

“請各位注意看他手背上的亮點,”馬洛在暗處叫道,“傑爾,將這一部分放大!”

於是那部分開始迅速膨脹。傳教士的身形逐漸變成一個巨人,並且向中央移動,其他的全息影像則逐漸消失。很快就只剩下一隻巨大的手臂,到最後則只有一隻手。這隻巨手佔滿整個空間,由朦朧而緊繃的光線所組成。

原先那個亮點,此時變成一組模糊而閃爍的字母:KSP。

“各位,”馬洛的聲音震耳欲聾,“那是一種特殊的刺青。它在普通光線之下是隱形的,但在紫外線照射下,它就會變得鮮明而顯著。而我爲了拍攝這個影像記錄,剛好開啓了那個房間的紫外線。這種秘密身份的識別法雖然十分原始,但是在科瑞爾還行得通,因爲那裡並非到處都有紫外線燈。即使在我們的太空船上,這個發現也純粹要靠運氣。

“也許有人已經猜到KSP代表什麼。裘德・帕爾瑪對於教士的用語相當熟悉,他的演技也非常高明。至於他是如何,又是從哪裡學來這一套的,這我也不清楚,重要的是KSP代表‘科瑞爾秘密警察’。”

馬洛繼續用力吼着,試圖蓋過全場嘈雜的噪音。“我這裡還有從科瑞爾帶回來的文件,能夠作爲輔助證物。若有需要,我可以呈給議會參考。

“現在,檢方公訴的這件案子究竟有什麼意義?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大聲疾呼,認爲我應該不顧任何法律,爲那名傳教士而戰;應該爲了基地的‘光榮’而犧牲我的任務、我的船艦,甚至我自己!

“可是值得爲一個騙子那麼做嗎?

“那名科瑞爾秘密警察,也許是從安納克里昂的流亡者那裡借到法衣,並學會那些傳教士用語,當時我應該爲他而戰嗎?喬蘭・瑟特和帕布利斯・曼里歐兩人,希望我掉進這麼一個愚蠢而卑鄙的陷阱……”

馬洛嘶啞的聲音被羣衆雜亂的吼叫聲所掩蓋。他被許多人扛在肩膀上,擡到了市長席。由大廳的窗戶,他能看到外面廣場上聚集了數千名羣衆,而瘋狂的人潮仍然不斷地繼續涌進廣場。

馬洛四下張望,想要尋找傑爾,但是在這種極度混亂的場面中,他不可能看清楚任何一個人。而在嘈雜的喧譁中,他漸漸聽到一種規律的吼叫聲。這聲音不斷重複,由小而大,最後變成瘋狂的吶喊:

“馬洛萬歲——馬洛萬歲——馬洛萬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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