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最後一段日子被無數個論文和考試充斥。我不得不又恢復到去年期末懸樑刺股的地步。每天睜着熊貓眼穿梭於各個提供冷氣又提供照明的自習室、食堂和餐館。當然也有一大幫難兄難弟陪我左右,一同對着嶄新的教科書或者有愛人士在FTP上無償提供的教案**顛倒。
也許大學裡對學業的追求僅限於每學期最後幾周。在這幾周裡,你才能看到所有大學生嚴謹的治學態度和忘我的鑽研精神。
考完試的那天,我挺屍到澡堂洗完澡,然後回到宿舍體力不支,昏睡一天一夜。
酣睡時,接到同鄉會會長餘師兄的電話,讓我們趕緊報名參加本次暑期實踐活動。餘師兄於我來說,是個神一樣的存在,如何家境貧賤,如何奮發圖強,如何百折不撓,總之在考上北大之前,把人生中最悲慘的事情都經歷了一遍,一度中斷上學,但最後還是頑強地自學惡補,最後考上了北大。當時在我們小鎮作爲全鎮楷模式的偶像口口相傳,校長更是耳提面命,把他的頭像放大了好幾倍,刻在了“恥辱柱”的頂端,大家望天45度才能清晰瞻仰。
現在碩博連讀的餘師兄竟然親自打電話給我這種無名小輩,我劣根性一露無遺,不管什麼樣的活動都答應參加。接完電話,我還在感嘆,自己竟然還在有生之年,和他一起參加同鄉會的活動,真是……不對,同鄉會?那豈不是左手邊是方予可,右手邊是謝端西?偶滴神~我能退組織嗎?
何況,我對實踐活動的情感和理論活動的情感是不相上下的,也就是說,我認爲讀書無聊,實踐也是很扯淡。“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對我來說不適用。因爲,我不追求深層次的東西,我追求淺嘗輒止,包括感情……總體來說,我是個膚淺的人。
暑期實踐的人員名單已發送到郵箱。我看到方予可、小西的名字甚至茹庭作爲半個老鄉也在參加的名單中。郵件由余師兄發出,信件內容如下:
各位師弟師妹: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此次實踐中,我們將走訪我們的家鄉,探索家鄉各個經濟產業的發展,並給相關部門出謀劃策,解決一些實事。作爲一個胸懷天下的北大人,第一個需要感謝的、需要回饋的就是我們的家鄉。希望大家積極準備、積極參與。本次實踐特別邀請了我的師弟、校刊的編輯寫手、新聞系的紅人文濤參加,給我們家鄉捉刀寫讚歌,來推廣家鄉的旅遊業發展。呵呵……
這真的是別開生面的一次實踐,把所有和我彆扭着、相互彆扭這的人聚齊在一起,真是太有同鄉會會長的魄力。不過就是“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胸懷天下”“回饋”之類的大詞用在我這種小人身上,讓我有點擡不起頭來。
不管我主觀上客觀上有多不願意參加本次實踐活動,但我是個調整能力跟恢復能力比狗還強的人。實踐出發當天,我便掛着兩個大眼袋素顏出現在他們面前。
以前在小西面前,假裝淑女假裝碧玉,現在也沒有裝的必要了,感謝文濤,在生日宴那次,把我找男伴的經歷描述得如此言簡意賅,讓我現在已沒有任何負擔。所謂死豬不怕開水燙就是這個道理;至於方予可面前,我從來沒有什麼形象可言。所以,我這次真空上陣,恢復成軍中小霸王、無敵金剛美少女的身份氣勢洶洶地站在大家面前。
我第一次參加同鄉會組織的集體活動,看浩浩蕩蕩的二十多個人,我只認識那麼幾個。餘師兄在車上給我們一個一個介紹,輪到介紹我時,忽然卡住,沒有記起我的名字,只好尷尬地跟我說:“小師妹,第一次報道還是自我介紹吧。”
這種情況下,我比他更尷尬。人到一個羣體,看別人其樂融融,打成一片,自己卻生分得孤家寡人晾在一邊,甚至連本次實踐的組織者都記不住我的名字,擱誰都會產生出一點消極的情緒,重者便自暴自棄去了。何況,我對這個活動本來就是半吊子心態。當下,我就恨不得拖着行李,自己買張火車票回家得了。
文濤笑着過來,一手搭我肩上:“隆重給大家介紹一下,我的準女朋友。這次來,一小半是買餘師兄的面子,一大半是因爲她。大家一定要全力支持我,最重要是全力支持我們。事成之後,無償奉獻本院美女QQ號、手機號。”
下面掌聲一片。我推開文濤的手:“怎麼還是不着調?上次不是說清楚了嗎?”
“你有你的權利,我也有我的權利。我們互相不干擾。再說,你難道希望在你喜歡的人面前,丟臉地站在前面啊?”文濤輕聲說。
我有些感謝文濤,知道他是好意來救我,但我確實也沒有了在小西前,表現自己很搶手的**。朱莉說,被拒絕的那個人總是一廂情願地幻想自己怎麼改頭換面讓對方刮目相看。我曾經這樣,但現在忽然沒了這個興致。不知道我變得成熟還是因爲其它。
長時間的火車途中,大家發揮團隊精神,紛紛打撲克,詐金花,大半夜的還沒有收手的趨勢,吵得車廂其他乘客無法入睡。我倒有些期待,這撥人是如何胸懷天下,來回饋家鄉。沒看那位仁兄爲了一張出錯的牌捶胸頓足,要是火車的窗戶能打開,沒準便一躍而出,跳車自殺了。
自從茹庭知道上次的醉酒事件後,對我的態度一落千丈,見我跟見瘟神似的。我很想告訴她,如果她要報仇,我不介意她來親我一口。此刻,她正削蘋果給方予可吃,方予可一言不發地看窗外。小西坐他們對面眯着眼睛養神。文濤在我旁邊遙控指揮對面的人出牌。而我裝聖女,捧着本《國家地理》看。以前方予可在火車上轉着筆看《國家地理》,我當時還罵他插根大蔥裝大象。現在我不看《知音》了,也開始看知識型的雜誌了。人相處的時間長了,便會慢慢相互影響,然後越來越瞭解對方,越來越相像。比如,我知道方予可看窗外不是他感傷什麼,只是因爲文濤坐我旁邊,他如果不看窗外,便能看見文濤張狂聒噪的樣子,而他不待見他這樣。
後來我睡着半途又醒來,感覺到有人給我蓋衣服,又感覺到有兩人在輕聲地吵,有人在說:“我喜歡林林,不,我愛她。我會告訴她。在此之前,你自重。”我想睜開眼,但睡神比八卦大神更有魔力,我又沉沉地睡着。
早晨醒來的時候,我想起半夜聽見的對話,不知道是真是幻。我忽然希望是真的,因爲我依稀記得這個聲音來自方予可。跟當時聽到文濤的表白不同,我竟然有些欣喜,彷佛一些缺口要被填上,一些夢想即將圓滿。
可惜,這只是希望。我還不至於傻到跑去問結果。當初傻傻的無厘頭的表白一次就夠傷身了。
而我只能感嘆,我喜歡上了方予可,這是個不爭的事實。什麼時候開始的感情,連我自己也不清楚。是他教我游泳的時候?是他給我送藥的時候?是他給我補習的時候?是他陪我看煙火的時候?看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久到我都忘了問自己,我們爲什麼會在一起那麼久了。
可是,現在卻不敢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