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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校園

初入校園

學校裡一切都是新鮮的。我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看看這個,摸摸那個。恨不得在所有物象前都拍個照。估計方予可嫌我丟人,說:“你在這裡坐會兒吧。我給師兄打個電話,讓他來接我們。大熱天的你也不怕曬。”我裝作驚奇狀:“哇,方予可,你能跟我說連續四句話了。不容易啊不容易。”方予可瞪了我一眼,低頭沒說話。

我們在樹蔭下沒坐多久,就聽到有人拍了方予可一下。“怎麼提前來了?”我擡頭,太陽底下沒看清楚對方的臉。晃了晃腦袋站了起來,說“師兄好!”師兄笑着對方予可說,“還帶家屬過來了啊?”方予可推了推師兄的肩膀,輕聲說,“瞎說什麼啊。”這一推,師兄終於站在樹蔭底下了,我也看清了師兄的臉。小眼睛,翹鼻子,小酒窩,尖下巴。陽光透過樹葉灑灑點點地落在師兄的臉上,樹葉一搖晃,光影也在師兄的臉上搖晃。

我心跳地有點厲害,嚥了一下口水,吐出一句:“師兄貴姓?”

方予可白了我一眼,說:“你就叫師兄吧,又不是你的嫡系師兄。只不過都是我們鎮的人。跟你不熟。”

我連忙道,“老鄉啊~~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啊。不是嫡系師兄,勝似嫡系師兄!”

師兄溫和地笑笑,轉過頭跟我說:“真會說話,你叫我小西就行了。”

方予可別了彆嘴,“出來纔沒多久,就淚汪汪地念老鄉情分了。”

我當作沒聽見,笑着和師兄說:“小西,我叫周林林,讀德語的,你念什麼的呀?”

師兄還沒說話,方予可就說:“跟你說了是我嫡系師兄,我讀經濟,他當然是唸經濟了。白癡。”

師兄笑了笑,酒窩更深了:“我比你們高一屆。”

我連忙道:“經濟好啊經濟好。祖國的發展全靠你們了。哪像我們唸的東西都是爲資本主義國家服務。我本來也想讀經濟的,就是這次考試沒考好,差那麼幾分調劑成這個專業了。”

方予可不可置信地扭頭看了我一眼,表情明明在說:“你還好吧”。

我自動過濾掉他驚奇的臉,繼續和小西攀交情:“小西,以後你可要多幫幫我數學上的東西,數學是我的弱項。”

小西又笑了一下:“你們德語系數學是免修的,你放心好了。”

旁邊的方予可沒忍住,“噗”地笑了,把我晾在一邊,看我笑話。

由於嚴格意義上來說還沒有到註冊的日子,我們拿不到宿舍的鑰匙,只好就近找旅館。小西把我們的行李帶到他的宿舍,開始聯繫附近的旅館。沒想到很多人都提前來校,這邊的大大小小的旅館都爆滿,只剩下一個校內的招待所還剩下一個三牀位的大房間。我哀怨地望了望小西。

小西爲難地說,“要是予可早幾天跟我打個電話就好了,我好早預定。現在有點被動了。你們也就住兩個晚上,要不就湊活湊活。方予可的人品我保證。你——”

我立刻打斷小西的話,“要不方予可住你們這裡,我住那個招待所吧。”

小西想了想:“我們暑假都不回家的,很多男生和女朋友一塊兒住宿舍。樓長也不管。牀位比招待所還緊張呢。不過你一個女孩子確實不太方便。那這樣吧,予可你跟我拼一張牀吧。”

方予可說:“我沒意見。”

我看了看那一米寬的牀板,一下子爲難起來。大夏天的,宿舍也沒有空調,讓兩個大男人擠在這兒,確實也不行。再說,人家早認識了,我本來就是個拖油瓶,還挑三揀四地讓人家湊合。何況一個人躺三張牀也有點浪費……

我鼓起勇氣:“那這樣吧,小西,我們三個都住招待所吧。好歹也有個空調涼快點。”

方予可眼睛裡有點邪邪的笑意,輕聲說:“算盤打得這麼響,數學怎麼會學不好呢。”

我扭頭輕聲罵回去“關你屁事。”

小西笑着說:“你要是不放心我們家予可呢,我可以去。其實我們家予可特別正派的。”

予可抱拳作勢打了打小西的肩膀。

小西一錘定音道“行,那就這麼定了吧。”

小西臨時接到個電話,去幫一個同學搗鼓電腦去了。我和方予可剛進招待所還沒坐穩,我媽就給我打電話了。我邊走向盥洗室邊接聽電話:“林林,住的地方還習慣嗎?”我說:“還行,宿舍的鑰匙提前領不了,所以我們只能在招待所了。”我媽說:“哦,方予可還照顧你吧。你是不是住他隔壁啊?”我頓了頓,吸了口氣:“媽,他是睡我隔壁,而且我們還同房呢。”手機那頭傳來綿長的“啊”聲之後,我默默地掛了電話。一會兒,我媽給我發了短信:“林林,雖然我挺喜歡那小子的,但是其實還沒有調查清楚。很多事情你要想明白了。衝動是魔鬼。”我無奈地回:“媽,我保證未來幾年我是原裝的。”老人家過了很久之後給我回復:“其實,年輕人有激情也不是件壞事。加油!”我氣沖沖地跑回房間,大聲地喊了一聲“啊”,時間跨度和我媽剛纔的那一聲“啊”一致後,我才罷休。

方予可輕輕地罵了一句:“白癡”。我拿起枕頭遠程砸到他腦袋上,“罵什麼呢?”方予可“嗖”地站起來,“不和白癡理論。”說完便出去了。

我一氣之下,用力踢了踢牀腿,換回來更綿長的“啊”的痛苦慘叫聲。

我氣惱地趴在牀上,想着老媽的瘋言瘋語,再想想小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累着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天黑了。我揉了揉臉,迷迷糊糊地起了牀,靠着門框又眯了眯眼。沒料到人還沒靠舒服,門就哐當地被用力打開了。門沿恰好撞在了我鼻子上,瞬間我感到兩股熱流從我鼻孔裡流出來了。

門外是方予可驚奇到驚慌的臉。小西也一道和他回來了,一看我這陣勢,連忙跟我說:“你躺着去躺着去吧。”

我就這樣剛從牀上起來,又被揪回牀上了。

本來我是一肚子火要對方予可發的,但鑑於旁邊小西在,我壓了壓肚子裡的怒氣,裝作淑女的大度樣子:“以後我也不敢往門邊上站了。太危險了。”方予可唸叨了一句:“白癡,沒見過傻到趴門框的。”一聽這話,我那火快要噴出喉嚨了,我深吸了一口氣,咬着牙低聲對他說:“真是不好意思啊,擋您大爺路了。”方予可努努嘴沒說話,轉身去盥洗室洗毛巾去了。

小西從招待所阿姨那裡拿了點棉球回來,跟我說:“我不太方便,你自己塞一塞吧。”我覺得自己本來就長得不怎麼樣,塞點棉球不是更沒形象了。我一手捂着鼻子,另一隻手忙把棉球推開,甕聲甕氣地說,“不用了不用了,我血小板好着呢,馬上就能自動止血的。不用這麼麻煩的。”話還沒說完呢,方予可就拿着溼噠噠的毛巾回來了,一進門就嘀咕:“死要面子活受罪”。然後把毛巾往我臉上一扔,“自己敷吧。過會兒就好了。”

本來這個時間點兒,小西和方予可過來就是來叫我一塊兒吃飯的。沒想到出了這麼個事兒後,他們也只好看護我這個傷患了。房間裡特別安靜,只有小西和方予可翻雜誌的聲音,我望着天花板一陣無聊,剛準備打開電視,消磨一下時光,肚子就開始唱空城計。我那叫一個後悔啊,我要早開十秒鐘的電視,就不會有現在這麼尷尬啊。我的形象啊,我在小西心中的形象啊。

小西笑了笑,“要不我去食堂打飯過來,我們在這裡吃吧。本來今天想下館子請你們吃的,沒想到林林沒有福氣。”這一聲“林林”叫得我很受用。我趕緊說,“沒事沒事,你和方予可去就可以了,千萬不要顧及我。我怎麼着都行。”剛說完,肚子又非常不配合地叫了聲。我有些尷尬。方予可看不下去了。“小西,走吧,我和你一塊兒打飯去吧。”我背過臉,吐了吐舌頭,今天丟臉丟到太平洋了啊。

飯買回來的時候,我的鼻子也沒事了。方予可拿了張餐巾紙開始抹桌子。我輕聲嘀咕:“潔癖。”要擱我平時,飯菜直接我桌上一放,手都懶得洗,操起筷子就吃上了,哪那麼多事兒啊。方予可看了我一眼,沒說話,繼續四平八穩地從塑料袋子裡拿出盒飯來。

兩葷兩素,一個湯,三份飯。我盯了紅燒肉好久,嚥了咽口水,把筷子伸向了菜花。唉,這淑女規矩也太多了點,連吃塊肉也吃不上。我心裡一陣怨念,怨念到我嚼着菜花,還目不轉睛地盯着紅燒肉。

過一會兒,小西說,“林林,你怎麼光吃菜啊,吃點肉唄,今天流了這麼多血,還不補點血啊。”

我連忙擺擺手,“不不不,我就吃菜,我素食主義”

喝湯的方予可被嗆了一下,拼命地咳嗽起來,整張臉咳得通紅通紅,他喘了口氣說,“恩,她是素食主義。火車上她買了一袋子鄉巴佬雞爪,通通都送別人了。”

我怒瞪了他一眼,生怕他說錯話。沒錯,我在火車上是看了一晚上《知音》,也啃了一晚上的鄉巴佬雞爪,可礙着他什麼事兒了呀。就他嘴多。火車上不是一句話都沒有的嗎?怎麼現在嘰裡呱啦地這麼一大堆啊。我拋了他一個白眼:“鄉巴佬雞爪是我媽買的,她嫌我平時不愛吃肉,不長身體,所以給我塞了一大包。我媽就是這點不好,老嫌我太瘦,恨不得我一下子重個十斤八斤的。沒辦法,只好遂了她老人家的心願帶到火車上了。”我一邊向老媽懺悔,一邊用威脅的眼神掃向方予可。

方予可坦蕩地看了看我,和小西說:“她的媽媽估計比較樂觀,都長這樣了還嫌瘦。”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被安排在最靠裡的牀位,至於中間那張牀睡誰他們也不說,我也不好意思直問。等小西去洗澡的那空檔,我拉了拉方予可的衣角,拋出電影中的經典臺詞:“方予可,我認識你到現在,求過你什麼事沒有?”方予可看了看我“你認識我就兩天,你平時求人的頻率是有多高啊?”我一時語塞,只好拿出殺手鐗:“我不管,反正你挺老孃就是了。”“怎麼個挺法啊?”“很簡單,你睡在最旁邊那張牀上就行。”方予可看了看牀,再看了看我,“你對我有意見?”

我連忙搖頭,“我對您哪有意見啊。我這不是想着我們在火車上已經面對面地互看了這麼久,怕你日久生情了嘛。我這人很專情的,不會隨便和人好的。”方予可嗤笑:“白癡。”

由於我下午睡了很久,晚上熄燈睡覺時,我一點睏意也沒有。小西就睡在我旁邊的牀上。月光灑下來,臉部的線條就更加柔和了。夜晚真是個好東西,我可以肆無忌憚地觀察一個人。方予可這傢伙還算好匡,能遂我心願,躺一邊去了。想到這,我嘿嘿地笑出聲來。

過了很久,我仍然一點睡意都沒有。剛好妖子給我發短信,問我新環境適應得怎麼樣。我一激動,偷偷穿上拖鞋,溜到陽臺,給妖子打電話。“妖子,你相信一見鍾情嗎?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的啊?”妖子在那邊已經興奮上了:“不會吧?你怎麼還沒入學就已經談上戀愛了啊?跟誰一見鍾情了啊?”我扭扭捏捏地說:“我覺得也太快了,我還沒準備好呢,沒想到餡餅又砸到我腦袋上了。你說我們家祖宗是積了多少德啊?”妖子在那邊爽朗地笑着:“林林,是什麼樣的男孩子讓你動心了啊。平時見你大大咧咧跟個男的似的,怎麼這麼快就墜入愛河了呀?真是天要下雨孃要嫁人,姻緣來了,攔也攔不住啊。”我嘿嘿地笑着說:“他長得也不是很帥,就是很溫和的那種。你知道吧?就是笑起來暖暖的那種,呵呵呵呵。笑起來還有酒窩的呢。說話聲音有點啞,但是是很有磁性的啞,我給你學一個。”然後我就扯着嗓子開始模仿。妖子那邊已經受不住了。“哎呀,**吧你就,那你好好追,爭取過年帶回家。”我立刻作接受指揮狀,“是,我定不辜負黨的信任,志在必得。”說完就傻樂着掛了電話。

我又偷偷地溜回房間。關門的時候,方予可轉了個身,黑溜溜的眼睛在月光底下特別的亮。我嚇了一跳,低聲罵道:“人嚇人,嚇死人的,好不好?”方予可切了一聲,沒說話。過了不知道多久,方予可那裡冒出一句“白癡”。靠,說夢話還帶罵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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