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世文因爲知道胡縣令夫人去李家參加孩子滿月的事兒,所以他這次來縣城倒也不擔心胡家三小姐糾纏不清,是以此次出行,姚世文倒也沒有故意去避諱誰,他拜訪了幾位昔日的好友之後,大家便相聚在一起,各自拿出自己做的文章讓朋友們點評,一起探討學問,倒也頗有所進益。
這天李子軼去參加童子試了,姚世文的幾位朋友知道不用擔心影響李子軼的備考了,便一起來到李宅拜訪,這棟三進的宅子,李子軻只佔用了最後的一進宅子作爲豆腐作坊,那些僕役也被他拘着不準亂走,是以姚世文跟朋友在前院探討學問,也沒有人敢打擾。
幾個人正在高談闊論,一個負責姚世文和李子軼飲食起居的婆子在門外稟道:“二舅爺,縣太爺家的胡管家和聶小倩姑娘來了。”
姚世文一聽,覺得腦袋瞬間大了一圈,不過此刻李子軼不在,他作爲主人當然要接待。姚世文見過胡管家很多次了,此刻一見,胡管家深深一揖“茂才老爺,我家大人最近忙於童子試,沒有時間來拜訪,特意讓老朽把小倩姑娘送來,當初小倩姑娘就已經送給茂才老爺了,現在自然也是茂才老爺的人……”
茂才老爺的稱呼,是漢朝時候爲了避諱光武帝劉秀的名字,將“秀才”改爲“茂才”,到了大明朝,也時有人稱“秀才”爲“茂才”,姚世文一聽胡管家這麼說,趕緊推辭,他現在又不缺錢,要買一個小丫鬟很容易,雖然聶小倩在他身邊的時候侍候得很周到,他也不想要別人送來的人,可是儘管姚世文百般推託,這胡管家也不鬆口,話說縣太爺讓他送人來,他哪敢再帶回去呀!因此這胡管家沒說上兩句話,就急急忙忙提出告辭。
姚世文送完胡管家回來,就見聶小倩已經端了茶來在屋子裡侍候,他的那些同窗都搖頭晃腦的正品着茶水呢!聶小倩看見姚世文回來,她連忙小心翼翼的端上一杯茶來……
中午聶小倩親自下廚做了飯菜,姚世文的朋友們都吃得高興,他這個做主人的自然也面上有光,直到朋友們都走了,姚世文這纔來得及問聶小倩他一直想問的問題,得知胡清婉已經訂了親,姚世文這才長出一口氣。
李子軼考完了童子試,片刻沒有停留,就跟姚世文回到了潭拓鎮,同時回來的還有聶小倩。
在姚謹看來,今年李子軼若是能考中秀才,那就是最大的收穫,至於舉人、進士什麼的,姚謹根本沒想過。此時正值中午,她一見丈夫和弟弟回來了,趕緊吩咐人打水給二人梳洗,她自己去廚房做菜,聶小倩也來幫忙。
姚謹對聶小倩的回來也是嚇了一跳,好在聶小倩聰明,主動說起她家小姐已經訂了親的事兒,姚謹這才放了心,原來又是胡縣令藉機想送禮,只不過這次的禮物是個大活人而已,爲的無非又是道衍大師,或者還有很多別的因素,姚謹也頗爲無奈。因爲廚房裡的東西都準備現成的,做好了飯菜倒也沒有花費多長時間。
看着一桌子豐盛的午餐,姚世文笑道:“姐,你怎麼不問問姐夫考的如何?”
姚謹笑道:“既然已經考完了,是好是壞且隨他去,有什麼好問的?快嚐嚐我做的飯菜好不好吃?這些日子你們倆很辛苦吧?”
姚世文笑道:“姐夫很辛苦,我嘛,跟朋友在一起吃吃喝喝,雖然飯菜不如姐姐做的好吃,不過也還好……”
姚謹做的飯是蓮藕糯米飯,菜是脆皮炸豆腐、涼拌西瓜皮、苦瓜燒魚、涼拌蓮藕、金針炒肉絲、蝦仁豆腐,李子軼在考了幾天試,天天吃的是乾糧,他的嘴被姚謹養的有些叼了,只覺得這些天的確難熬,此刻也不答話,趕緊開動筷子。
姚謹在旁邊不停地給丈夫和弟弟佈菜,看見他們吃的香甜,姚謹心中也美滋滋的,李子軼把肚子填了七分飽了,這才放緩了吃飯的速度,陪着姚世文喝了幾杯桂花酒,姚謹這時候也吃得差不多了,就見冬梅和聶小倩抱着清官和明官進來了,兩個小傢伙剛睡醒,一看到娘便開始吭嘰,顯然是餓了,姚謹便趕緊接過來,因爲沒有外人,姚謹也沒有去裡屋,只是背對着丈夫和弟弟給孩子餵奶,一邊同二人說着話。
清官和明官輕易都不哭,唯有吃奶的時候,因爲姚謹一次只能喂一個,明官暫時吃不上奶的就不高興,依依呀呀的嘴裡不知道說些啥,不過顯然是着急要吃,李子軼見了心疼,趕緊把明官抱到懷裡,可是滿桌子飯菜卻沒有兒子能吃的東西,他便用筷子蘸着桂花酒給兒子品嚐,明官被酒辣的鼻子眼睛都抽到了一塊兒,卻還是不哭,看得姚世文在一旁哈哈大笑。
姚謹連忙回頭看,見李子軼又蘸了酒喂孩子,她不由得氣道:“大郎,孩子纔多大,你竟然給他酒喝!”
李子軼忙說道:“沒有沒有!就筷子蘸點酒能有多少?再說了,男人嘛!總有一天要喝酒的。”
姚謹白了他一眼,趕緊把吃好的清官遞給他,接着爲明官吃奶,等明官也吃好了,姚世文說道:“姐姐,我來抱抱小外甥。”
姚世文沒有抱過孩子,姚謹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遞給他,並告訴他抱孩子地竅門,她剛把孩子交到弟弟手裡,就見梅子從外面進來了,她來到姚謹跟前說道:“夫人,那位趙大嫂帶了一個人來,要見您,奴婢把她們帶到花廳去了。”
姚謹示意聶小倩看着點,別讓二郎把孩子摔了,她便去花廳見趙大嫂,趙大嫂見姚謹進來,趕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姚謹看了看她旁邊的婦女,笑道:“大嫂快坐,這位是誰呀?好像見過,只是記不大真切。”
趙大嫂介紹道:“這位是李二楞的渾家,她有點事兒想求大郎媳婦你,因爲不認得,知道我跟你熟識,就央求我帶她來。”
“原來是李大嫂,”姚謹在一旁的主位坐下,心裡還在嘀咕,自己跟她又不熟,她能有什麼事兒?姚謹見她緊張,先和她說了幾句家常,這才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兒這就說吧,鄉里鄉親的,我能幫的肯定幫忙。”
李二楞的媳婦有些緊張,姚謹跟這些同鄉的人並沒有過多的接觸,尤其是前一段縣太爺夫人來拜訪,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姚謹曾經跟縣太爺夫人平起平坐,現如今她的哥哥姚世祥比縣太爺的官還大,李二楞媳婦更是覺得手腳都沒有地方放,她站起來磕磕巴巴的說了半天,再加上趙大嫂在一旁補充,姚謹這才聽明白了,卻原來是這李二楞家裡有幾畝田地,就在姚家的田地邊上,可是前幾天姚家派了一個下人到李家,說要買他們家的田,李家一家人全指望着這一塊地的出產,自然不肯賣,可是都知道姚世祥現在做了高官,又怕官官相護,到時候雞飛蛋打,所以想到趙大嫂跟姚謹相熟,就來找姚謹求情。
姚謹一聽就火大了,姚孫氏以往跟她斤斤計較她可以不在乎,但是此事事關哥哥和姚家的名聲,姚謹怎麼可能不管?這姚孫氏剛富貴了幾天?真是苣蕒菜掉到了尿痛裡,這麼快就支楞起來了!如此仗勢欺人,若是傳了出去,哥哥這官還能長久做下去嗎?竟然欺負自己的鄉親來了!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姚謹忙說道:“李大嫂,我們姚家不會出這種事兒,你放心回去種你的地,我估摸着肯定是剛買來的下人想要在主人面前買好,這才胡作非爲,你跟我說說,是個什麼樣的人去你家說的這事兒?”
李二楞媳婦見姚謹說得好,神情這才輕鬆下來,一五一十說了那人的相貌,姚謹暗暗記在心中,又好言安撫了幾句,親自把她們倆送到了大門外。這纔回轉來把這事兒跟姚世文和李子軼說了。
姚世文喝了點酒,脾氣有些大,一聽這事兒就火了,氣得他大聲說道:“嫂子真是太不像話了!當初哥哥娶了平妻,我還覺得哥哥剛一富貴就那樣有些過分,現在一看,嫂子那樣的女人,就應該想法子把她休掉!否則這個家早晚得讓她毀了。”
此刻姚謹氣也氣過了,倒是冷靜了下來,她忙說道:“嫂子那人雖然身上有不少毛病,到底是鄉里鄉親的,這事兒卻未見得就能做出來,就怕會有人使壞……不知道嫂子都買了些什麼樣的下人用,我因爲懶得跟她打交道,自從她家裡買了下人,我倒是沒見過。”她說着,看了看李子軼和姚世文,因爲他們兩個都是見了的。
姚謹這麼一說,姚世文頓時想起一件事兒來,他在地上轉了幾圈,驀然說道:“姐姐,我一直覺得嫂子身邊的那個婢女,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姐姐這麼一說,我一下子想起來了,那個婢女以前曾經跟白家的婢女一起上街,還對我指指點點的,所以我記得真切……”
“啊?”李子軼有些吃驚“你既然這麼說,那就十有**,白家到底又想幹什麼?”他說着看了看姚謹,這麼漂亮的媳婦,也難怪白家駒不甘心,不過,也許是白家駒知道他的門牙是被大舅哥打掉了,這是想來報復?不管怎樣,這次一定要給白家一個教訓纔對……
姚謹不知道李子軼怎麼想,她只是看着弟弟,似笑非笑道:“能讓弟弟只看一眼就能記住的婢女,一定很漂亮,是不是?”
姚世文頓時被姚謹打趣的紅了臉“姐姐,咱們趕緊回家去看看吧!不知道嫂子把家裡弄得怎麼烏煙瘴氣。”
姚謹卻說道:“不知道二郎是不是記錯了,不過如果沒記錯,白家下這麼大的本錢,這個女人不知道是給哥哥準備的,還是給二弟準備的,顯然是別有用意。”
李子軼微微皺了皺眉,本來姚家的事兒他不好參合,不過既然牽涉到了白家,他就不能不上心了,他忙說道:“冬梅和聶小倩在家看孩子,梅花、梅子跟着夫人,走吧,咱們一道去。謹娘,咱們家的人手還是少了點,還是得再買些人來用纔對。”
姚謹道:“又不是去打仗,去那麼多人做什麼?”她換了一身出門的衣裳,這才隨着弟弟一起回那沒有孃的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