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姚謹一直覺得收下楊槐送來的銀票理所當然,後世的專利費可不低,這是她應得的,但是既然李子軼滿臉不高興,她也不好和丈夫對着幹,姚謹想了想,便笑道:“大郎,你既然不願意送回去,那咱們就先收着,等以後有機會咱們再還給他就是,反正這股單上咱們也沒簽字,就算將來這土暖氣有什麼債務糾紛,也找不到咱們身上來……對了大郎,大明律你有沒有學過?若是沒學,你儘快研究研究,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妥。二郎,你回家後可別跟爹孃說這些……”
李子軼聽見妻子這麼說,便真的去研究大明律,李子軒看見大嫂輕易的把大哥打發走了,遂笑道:“大嫂,這事兒我當然知道,半個字也不會亂說的……要我說,既然這土暖氣是嫂嫂想出來的主意,收下錢也是應該的,大哥只是一想到楊家就反感,倒忘了本該如此。”
次日早上,一家人剛吃過早飯,姚謹一聽見婆婆在院子裡的說話聲,卻原來是李楊氏跟着二郎、三郎一起來了,李子軼和姚謹連忙迎出去,他邊走邊在姚謹耳邊說道:“娘知道你收了楊家的錢,肯定心裡不痛快,找來了。”
姚謹忙說道:“二郎回去不會亂說的,你別沒怎麼就自亂陣腳……”
二人把李楊氏迎進屋,姚謹笑道:“娘,這大冷的天您怎麼來了?有什麼事兒讓二郎、三郎稍個信兒,我們就去了。”
李楊氏說道:“我是找你有事兒,你的身子又不方便,還不如我跑一趟呢!”
穿過花廳進了正屋,姚謹趕忙讓婆婆炕上坐,李楊氏注意到火炕上嘰嘰喳喳叫着的小雞雛,一個個如小絨球一般來回奔跑,吃着小米和細碎的青菜葉,李楊氏笑道:“沒想到你還真把雞雛孵出來了。種蛋的事兒你放心,我都讓她們給留着呢!”
姚謹要給婆婆沏茶,李楊氏說道:“你給我倒一杯白開水就行,好茶葉留着待客再用吧!”姚謹知道婆婆平時喝的都是白開水,便給她倒了一杯遞過來。
李子軼一旁插話道:“娘,你找謹娘什麼事兒啊?”他還真是怕娘爲了姚謹收了楊家錢的事兒來的,若是那樣,媳婦非得受孃的埋怨不可……
李楊氏笑道:“看你的書去吧!我要跟謹娘商量商量三郎媳婦的事兒。”
李子軼一聽是這事兒,他還真是不方便聽,便和娘打了招呼,擡腳上樓看書去了。姚謹在李楊氏身邊坐下,詫異道:“娘,你這麼快就給三郎說好媳婦了?是誰家的閨女?”
“沒有……”李楊氏笑道:“是我聽說了一個不錯的閨女,好像跟你家有親戚,所以就來問一問你——”她說着,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卻原來李楊氏給二郎張羅完親事,很多人都看出李家的豆腐坊賺錢,便紛紛上門給三郎提親。
李楊氏在二兒媳的事兒上吃了大虧,這一回下定決心要給三郎找一個好的,她忙活了兩個月,倒是沒遇到一個合心的,不是長相不行,就是家裡條件不行,無意中聽說姚謹的姨表妹不錯,識文斷字,父親是個秀才,家裡雖然不那麼富有,情形卻也不錯,比姜家好得多……
李楊氏爲這事兒,昨天還特意跑到小李莊去偷偷地相看了人家閨女,果然模樣長得俊俏,也打聽了幾個熟人,都誇那李月梅性情好,而且還沒定親,她這纔來找姚謹給做媒……
姚謹一聽不由得苦笑,她家自從落魄了之後,很多親戚都不來往了,尤其是這個姨娘家,因爲姨娘已經去世了,就好像少了一個紐帶,兩家根本不怎麼走動。姚謹也根本不記得那些七七八八的親戚,就連那個表妹李月梅長得什麼模樣都記不清,這讓她怎麼做媒呀?
姚謹便把她的難處說了,李楊氏笑道:“那怕什麼,這不眼瞅着要過年了嘛!等過年的時候你就去你姨夫家串個門,隨口也就問了,不是什麼大事兒,到時候娘給你準備好串門的禮物。”
婆婆都說到這份上了,姚謹只好答應了,她忽的又想起點事兒,忙問道:“娘,這事兒三郎知道嗎?”
“我沒跟他說!婚姻大事兒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他說話的份兒?再說他臉皮薄,說起這事兒就臉紅……不過,那李月梅長得俊,他一準能願意!”
姚謹不由得咧嘴,婆婆還真是典型的家長作風。婆媳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李楊氏張羅要看看種菜的那幾個屋子,姚謹便帶着婆婆來到前院,李楊氏一進屋便說道:“哎呦這屋子裡又溼又潮,你們兩口子可真是敗家,這好好的房子,總這樣門窗房樑還不得朽了?以後屋子還怎麼住?”
姚謹揚了揚眉,這屋子她本來就沒打算住人好不好?!可是又不能跟婆婆爭辯,她忙解釋了一回,告訴婆婆也就冬天的幾個月能潮溼點,開春就好了,屋子不會弄壞的……
姚謹好說歹說把李楊氏哄出了屋子,出來的時候李楊氏還說屋子裡種出來的菜顏色不夠綠;味道不夠好,卻白白的把屋子糟踐壞了,這青磚瓦房很值錢啊……
送走了婆婆,姚謹總算鬆了一口氣,她溜溜達達來到後院,想先去探問探問三郎的口風,哪知道距離豆腐坊還遠,就聽見一陣爭吵聲,姚謹忙對身邊的梅子說道:“你快點跑去看看,出了什麼事兒了?”
梅子得命,一陣風似地跑了去,等到姚謹來到豆腐坊一看,只見梅子一手提着一個,把兩個女人從地上拽起來,那二人身上連泥帶水,頭髮散亂,衣裳也撕破了,兀自兩個人對視着,就像兩隻相鬥的公雞,誰也不服誰的模樣……
梅子跑到姚謹身邊說道:“夫人,她們倆口角起來,當時就動了手,把一板豆腐碰掉地上了。”
姚謹就知道女人多了是非多,有道是三個婦女一臺戲,這豆腐坊裡六個女人,而且都是些不識字的人,每天上演好幾臺戲呢!打起來了也不稀奇。
因爲姚謹從來不管豆腐坊的事兒,而且她平時說話總是和顏悅色的,這幾個人倒是誰也不怕姚謹,是以看見她來了,大家也都不怎麼怕。姚謹本來也不愛管這些事兒,不過現在二郎、三郎不在,她只得勉爲其難管一管了。
姚謹緩緩地點頭,淡淡的口氣說道:“不錯,幾個月前你們還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現如今生活好了,你們有力氣打架了,很好!”
姚謹這麼一說,屋子裡的幾個人都羞愧的低下了頭,姚謹挨着個看了看她們,她的目光也不如何銳利,可是眼前的這幾個人都覺得這眼神彷彿直透人心似地,姚謹接着說道:“看樣子你們都沒怎麼累着,幹活的時候還有時間吵架,進府這纔多長時間啊,現在你們有吃有喝了,就把幾個月前的苦日子都忘了……”
姚謹剛說到這兒,身後傳來李子軻的說話聲:“嫂子?出了什麼事兒了?”
姚謹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就讓李子軻處置,李子軻一看到地上倒扣着的那一板豆腐就火了,“今天我也不管你們倆爲什麼吵,有理扁擔三,無理三扁擔,打架就是不對!就懲罰你們倆不準吃飯,地上這一板豆腐,就是你們倆三天的飯食,還有這個月的月錢,全都扣除;其餘的幾個,看着她們吵架不上前勸阻,在一旁幸災樂禍,月錢扣一半兒!”
聽李子軼這麼說,幾個在旁邊看熱鬧的人都不願意了,張氏爲了賣好,忙上前一步說道:“夫人,三少爺,老奴……大家都勸過她們倆,她們根本不聽,這可怪不得奴婢。”
姚謹一旁看見她眼神閃爍,也不知道想些什麼,估計是打架的兩個人跟她不對付……姚謹本來就對那種喜歡背後告狀的人沒有好感,不過管着這些人卻也離不了張氏這樣的人,姚謹不經常管着豆腐坊的事兒,所以她倒不介意做一回惡人,便說道:“張氏,如果你們真的勸了,四個人難道拉不開兩個打架的人嗎?可見你們沒有盡力,甚至煽風點火,如果你自覺管不好她們,可以讓三郎換一個人來做管事,我相信別人一定會管好的……”
張氏瞬間紅了臉,忙說道:“能管好,老奴管得好,一切都按三少爺的吩咐……”
李子軻說道:“那就好,若是下次再犯,你這個管事也就不用再做了!趕緊收拾好了接着幹活去!”
看見她們都各忙各的去了,李子軻這才問道:“嫂子,我娘走了?她來幹什麼來了?”
姚謹笑道:“你猜猜?”
李子軻搖搖頭“我可猜不到,娘這段時間忙着呢!也不知道忙什麼……”
姚謹便把婆婆此行的目的說了一遍,李子軻瞬間紅了臉,雖然不好意思,他也知道事關終身大事兒,忽略不得,李子軻問道:“嫂子,那李月梅長得什麼樣?她既然是嫂子的表妹,是不是跟嫂子長得很像啊?”
姚謹笑道:“我已經好幾年沒看到她了,都說女大十八變,越大越好看。你整日東跑西顛的,不如得了空就去小李莊偷偷看看去!你若是看對了眼,我就給你說媒去,不過我可跟你說,我那姨夫是個酸秀才,他最敬重讀書人,說不定他還嫌你是個商人,不願意把閨女嫁給你呢!你自己得有點心理準備……”
李子軻連連點頭,他還要去送貨,姚謹也不多囉嗦,慢慢的向自家的小樓行去。
與此同時,楊府的賬房裡,楊國蕃把屋子裡的其他人都攆出去,便問楊槐道:“大郎,你昨天是不是給李家送銀子去了?”
“是”楊槐點點頭,“送了二百兩……”
“你糊塗!”楊國蕃氣道:“他家的豆腐坊生意不錯,前些天又買了山,根本就不差你的二百兩……再說咱們又沒跟他們籤契約,你純粹是多此一舉!”
楊槐無奈道:“爹,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兒,我就是想跟他保持着聯繫。”
楊國蕃怒道:“區區二百兩銀子,你以爲你爹會放在眼裡嗎!你自己說說,土暖氣總共才賺了三百多兩,去掉人工費、各種損耗、請客吃飯,你等於把純利潤都給了他們,都是我的兒子,這事兒我倒是不計較,但是別人看了會怎麼說?怎麼想?尤其是你的賬簿,明晃晃的這樣記錄……槐兒,到時候傳揚出去,不光我沒臉,他也會沒臉!難道私生子的名頭好嗎?!”
“爹,我留着賬簿,這不是想着將來給李子軼看看嘛!若是能把他認回來就最好了!”
“你怎麼總想這事兒?難道你……”
楊槐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半晌說道:“爹爹,我上次不單單腿受傷了,就連……就連塵|根也傷了,郎中說我不可能留下子嗣了……”
“啊”楊國蕃一聽這話,頓時覺得腦子一陣眩暈,以前一直不明白,現在總算知道了,怪不得兒子一直去找李子軼……“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難道真的是我上輩子造了孽嗎?”楊國蕃嘀咕着,面色都灰敗起來,彷彿一下子老了幾歲。
楊槐一看父親那樣,忙說道:“爹爹,我聽貴之堂的王郎中說,很多人就算下肢癱瘓了,塵|根也能勃|起,不如先在二弟身上打打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
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