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雪悄無聲息地來到這片土地,高樓戴上了雪白的帽子,路旁的法國梧桐也穿上了白皮襖。時間已進入臘月,各院系都在舉行上學期的期末考試。這天中午,穀雨接到了一個陌生人的電話,號碼是陌生的,但聲音彷彿聽過。
“喂,社長你好,我是嚴妍,是咱文學社的新成員。”
“哦,是你啊,找我有什麼事?”穀雨並沒有存文學社所有會員的電話,但一聽對方這樣說,也就想起了這個有些憂鬱的長髮女孩。
“社長,你是我們文學社的社長,又是我大三的學長,我想,找個時間,和你談談,向你請教一些問題。”
哦,原來如此,穀雨便說:“好啊,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就聯繫我吧!”
“社長,我是怕你沒有時間。”
“我有時間,今天就考了一科,其他時間都閒着。”
“那社長,能不能今晚七點和你見個面,就在聚客圓,我請你喝東西。”
“好!”
掛了電話,穀雨想,這估計又是大一的新生,對大學生活的一大堆感慨和迷茫。他是該開導開導,何況這是文學社內部的人。穀雨因爲上次外聯的事,覺得很對不起文學社的會員,心裡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愧疚。
晚上穀雨去聚客圓的時候,嚴妍已經到了,見穀雨進來,就問他要喝什麼,穀雨還是要了一杯牛奶。
“你們也考試了吧?”穀雨坐在嚴妍對面,問道。
“是啊,社長,我覺得時間過得好快,一個學期都過去了,卻還沒有什麼感覺。”
“嗯,其實我覺得我的大三上學期,每天都在忙一些瑣碎的事,也很快就過去了。”
“社長,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我爸爸想在我讀完大一之後幫我轉一個專業,他覺得這個專業不好,不知道你覺得這個事情怎麼樣?”
“你現在是什麼專業?想轉去哪?”
“現在是哲學,想轉去國貿學院。”
“呵呵,可能也有道理,不過你是怎麼想的?”
“我不想轉,我根本就對高數一竅不通,現在這個專業雖然沒有學到什麼,但是我還挺喜歡的,可是爸爸說這個專業找不到好工作。”
這是
一個很普遍的問題,大學生的專業和工作不對口,該怎麼辦?如果在兩年前,讓穀雨回答這個問題,他一定不知道如何回答,可是現在穀雨已經大三,他對這個問題已經思考得很透徹。他喝了口牛奶,娓娓說道:“其實一個人,在大學裡,究竟學的是什麼?並不侷限於專業,而在於塑造整體素質。你覺得你學的專業沒有用,這沒關係,大學不是隻有一個專業,而是有很多專業,你的資源有很多,你應該學會利用這些資源。其實你現在才大一,沒有必要深究以後要做什麼,而且我認爲,你現在連你以後想做什麼都還不清楚。當你清晰地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之後再爲這個目標有計劃地準備,爲你的目標而努力。你現在之所以彷徨,是因爲你沒有目標。一個沒有想法的人是可怕的,一個沒有想法就盲目選擇的人更可怕。”
“呃,你說的當然對。”
“我覺得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把專業學好,不管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它都是你的本職。在此基礎上,你再發展其他方面的潛質。其實每個人都有天才的一面,你要去發掘這一方面。人生很長,所以不能選擇自己不喜歡做的事;人生又很短,所以要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呃,好有道理啊,謝謝社長!”嚴妍興奮地說。
“不用謝,這些你以後就會明白。大學是什麼?它可能是一道圍牆,是阻礙你發展的圍牆,那麼你就要在這圍牆裡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要突圍,衝出這面牆,你就能擁有新的天地。大學其實就是一個人從學校進入社會的緩衝帶,你在這裡會得到很多鍛鍊。比如說,一塊石頭,它可以是你的絆腳石,也可以是你的墊腳石,關鍵在於你,而不在於石頭。”
“啊,社長,你說的真好!我怎麼就想不通呢?”
“這沒什麼,這些都是老師經常對我們說的,也是我這兩年多的心得吧。希望對你有點用,當然,到底要不要轉專業,最終還得由你自己選擇,我的看法只是一種參考。”
嚴妍聽了穀雨的話,若有所思,若有所得。她左手託着腮,右手拿着塑料勺攪着咖啡,前額的發柔順地劃過眼前,她的嘴脣動了一下,想說什麼,話到舌尖,卻又隨着咖啡滑進了肚。穀雨看到這細微之處,就問道:“嚴妍,你還
想說什麼嗎?”
嚴妍把前額的發往後一順,說道:“社長……”
“嚴妍,你不要老是叫我社長。”穀雨不喜歡聽別人這樣喊他,因爲這總讓穀雨覺得說話的人是在虛僞地尊重他。有一種虛僞的尊重,尊重的不是人,而是名號、金錢或權力,這不是尊重,而是諂媚,是巴結,是溜鬚拍馬,是心懷鬼胎。當然他知道嚴妍喊他“社長”是真誠地尊重。
“學長,你覺得大學裡一定要談戀愛嗎?”嚴妍把“社長”改爲“學長”,小心地問道。
戀愛,戀愛和讀大學有關係嗎?穀雨覺得好笑,又知道這也是剛進大學的小女生很迷惑的問題。就認真地說道:“戀愛和讀不讀大學並沒有必然聯繫,戀愛本身很美好,誰說讀大學就一定要戀愛?那麼不讀大學就禁止戀愛嗎?是否要談戀愛,那是看緣分,我個人覺得,大學裡如果沒有一場戀愛,是挺不圓滿的。”
“哦……”嚴妍又是若有所悟,接着說,“學長,那你談過嗎?”
穀雨有點驚訝,她剛纔說話還很謹慎,現在突然問這個問題,讓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苦笑一聲,說道:“我沒有。”說起來穀雨也覺得遺憾,喜歡的一個女生,竟然成了哥們的女朋友,現在哥們和她分手了,他卻再也沒有勇氣說出心裡的愛。他想從這種遺憾的回味中跳出來,就問道:“呵呵,你問這個問題,是不是要談戀愛了?”他把問題推給對方。
“我?”嚴妍小啜一口咖啡,淡淡地說道,“我可能在大學裡再也不談戀愛了!”
“爲什麼?”穀雨覺得嚴妍有些故事。
“我不想提了,暑假的時候認識了一個男生,就是我們學校的。當時我在外面兼職,有一個男人騷擾我,他出來幫我,然後我們就好上了,可是後來我發現他竟然有女朋友,他只不過是玩弄感情。”
聽了這話,穀雨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好說道:“不好意思,我不該問。”
“沒什麼,都過去了。”
告別了嚴妍,穀雨一個人往宿舍走,漫天的大雪還在飄着,腳踏在雪上,發出莎莎聲,他仰頭看看天,雪花彷彿就是在路燈光所不及的低空被誰灑下來一樣。他打了一個寒顫,覺得冬夜,更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