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章夢月(四)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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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6章夢月(四)

正文_第6章夢月(四)

9

得知週六中午放假的消息,是在週五的晚上,教室裡爆發出一片歡笑,唯有我高興不起來。放了假,便見不到林夕,而且我又不得不去面對那個冷清的家。

第二天上午課間,我去樓上找林夕。

“什麼事?”

我把一小盒巧克力遞給她。

“沒什麼事,不能來看看你嗎?感冒好了嗎?”

“好多了,謝謝,真的沒別的事嗎?”

“呃,我想,等會兒放學了送你回家。”我小心地說。

“送我回家?爲什麼?我又不是孩子。”她像一個倔強的天使,一臉稚氣地望着我。可是這個天使最終被我勸服了。我們約定先去她家附近的餐館吃午飯,然後去海邊散步。

林夕的家在一個濱海小鎮,從學校坐公車過去大約要一個小時。我把林夕拽進一輛出租車,只用了二十幾分鍾就到了小鎮的濱源酒家。濱源酒家不大,但潔淨雅緻。分上下兩層,下層是大廳和普通包間,與一般餐館並無二致;特色在上層,上層是一座閣樓,四面通風。食客臨窗而坐,向窗外放眼望去,是一片浩淼的大海,視野開闊,浪聲滔滔。

入座後,服務員給我們倒了茶,然後遞來菜單。

“喜歡吃什麼飯?”我問林夕。

“吃米飯就可以了。”

“菜呢?”

“你想吃什麼就點吧,不過點得多了也吃不完。”

“好,服務員,我們要一份魚頭湯,一盤海蝦歌舞和一份雙椒魷魚;另外,請給我來瓶雪花啤酒,謝謝!”

服務員記下菜單,說了聲稍等就離開了。

“沒想到你對點菜這麼熟,一點也不像書呆子了。”林夕笑着說。

“沒想到吧?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

“這段時間和你在一起,才發現看人真的不能只看一面。”

“當然了,人是立體的,有的人還八面玲瓏。”

“你也喝酒?”林夕問道。

“是啊,難道不可以嗎?”

“不是不可以,我只是覺得你不像會喝酒的人,文人嘛!”她笑道。

“誰說文人不喝酒?文人與酒還有很多故事呢。”

“是嗎?”

“你想想,王羲之寫《蘭亭集序》是不是在酒會上?

“李白是不是斗酒詩百篇?

“蘇東坡是不是在赤壁飲酒樂甚,扣弦而歌之……”

“好了,好了!劉大作家,吃東西吧!”她笑道。

吃過飯後,我們沿着一條公路一路向東,邊走邊聊。翻過一道海岸堤壩,海風迎面送爽,眼前頓時開闊。遠處海天一色,幾艘航船正在海面上緩緩前行,海鷗、海燕在海面上盤旋,不時地掠起幾朵浪花,海浪像一羣頑皮的白貓撲向海灘。海灘上有不少遊人散步,還有幾個

遊人索性躺在沙灘上。海灘上還散佈着幾把巨大的太陽傘,傘下有一套桌椅,那是供遊人休息的。三五遊伴在傘下或小啜聊天,或打打撲克,不時地傳來幾聲歡笑。

我們沿着海灘散步。

“住在海邊很好。”我說道。

“是啊,在大海面前,一個人無論有多少傷感都不值一提。”林夕一邊攏着海風吹着的頭髮,一邊說。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大海總會給人帶來希望和力量。”我感嘆道。

我們在海邊坐下,看着海浪歡快地奔跑,不再有誰說話,而是盡情地享受着這個美妙的時刻。

我覺得大海給了我無窮的勇氣,使我拋棄一切雜念,當我們站起來的時候,我堅定地牽住了林夕的手,她的手嬌小而溫暖。她看了看我,微微一笑。

我問道:“你記得我寫過的那首詩嗎?《寄託》。”

“嗯,記得啊。”

“還記得最後那幾句嗎?”

“有婀娜的垂柳/常伴身旁/歡快的清流/漂多遠--/也不是流浪,是嗎?”她吟道。

“你知道它的含義嗎?”

“好了,不要說了,我們去那邊坐坐吧!”她眼中突然有一絲憂傷。可是她卻不知道,我多麼想,多麼想,如果她的世界裡充滿憂傷,就讓我成爲她的天堂。

我們租了一把傘,要了兩瓶水。

“我以前要是有什麼煩惱,就會一個人來海邊,唱歌或哭,唱完了,哭過了,也就好多了。”林夕的目光像是一個受傷的孩子在等待大海的愛撫。

“哦,那你現在還有什麼煩惱的事嗎?”

“沒有啦。”

“是嗎?阮韻偉,是怎麼回事?”我舊話重提。

我怕她又會生氣,可我還沒來得及後悔,她就笑了,“呵呵,阮韻偉,你怎麼又提起他了?”她喝了口水,娓娓道來,“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對我很好,可是後來不知怎麼了就沒了感覺,我們開始天天吵架,而且我越來越害怕,害怕其他人看我們的眼神,現在學習又那麼緊張,所以我就提出和他分手。”

“哦,那麼我呢?你現在也經常和我在一起啊?你不害怕嗎?”

“這不同,我們只是朋友嘛。”她看着遠處的海面,說道。

原來,在她眼裡,我們也只是朋友。我轉向大海,海浪仍不知疲倦地涌向海邊。

“朋友?我們只是朋友嗎?可是有好多人都以爲你是我女朋友。”

“這也沒有辦法,清者自清。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們去買肉夾膜,那個阿姨就把我當成你的女朋友;還有買挎包的時候,那個服務員也是這樣想的。我一直都沒有什麼表示,因爲我相信我們是好朋友。”

“呵呵,朋友,沒錯,我們就是好朋友。”我覺得心裡有一絲絞痛,但儘量不讓林夕看出我的不悅。

傍晚,她送我上車,我們還是朋友。

我們還是朋友?

紅顏知己可能只是愛情的殘缺品。

10

回家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打開燈,清冷的燈光立刻籠罩着清冷的房間。房內的擺設與我上個月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惟獨書桌上、書架上、牀上落了一層灰。我打開電視,並無心去看,只是想使這個好久都沒有人住的房子發出一些“人”的聲音。

天完全黑了,秋風在窗外嗚咽,無比悽楚。我沒有吃晚飯,而是去超市買了一包煙。回家後,直接躺在牀上,抽着煙,狠狠地吸,再慢慢地吐出,然後呆呆地看着菸圈裊裊上升。腦子裡全是林夕,她的聲音,她微笑的樣子,她頭髮散出的淡淡的香。從相識到如今,一幕幕像電影一般在我眼前閃現。抽完一包煙,已近午夜,只覺得頭很暈,就隨便拽來一牀毯子恍恍惚惚地睡去。

第二天醒來,已經快十二點了。是那臺不知疲倦的電視把我喊醒的。我去一家小餐館草草地吃了點午飯,真是土氣息、泥滋味。

吃過飯,我直接回了學校。

整個下午我都沒有看見林夕,晚自習課間,我仍去荷花池畔徘徊。荷花已經凋零殆盡,恐怕真是要“留得殘荷聽雨聲”了。半月當空,月光冰冷,像秋霜一般逼壓着殘枝敗葉。回教室後,我竟寫下這樣的文字:

陰雲籠月,未見寒鴉,落花枯木,何處邀玉盤?

霜風悽怨,愁言墜腹,只聞搗衣,哪有人間路?

接下來幾天,林夕像泡沫一般在我的生活裡消失了,直到第四天,我才收到一封簡短的信:

月皓:

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你那天想說什麼。可是你知道嗎?我不是那麼想的。我想,我們都簡單一些,用平常的心態去面對彼此。我們共同去護衛一段乾淨而溫暖的友情。這不好嗎?

林夕

我盯着信發呆,思緒一片混亂,後來猛然發現,原來,“林夕”就是一個“夢”。

我依舊在荷花池畔緩緩踱步,思考着我和林夕的事。荷花已完全凋零,在秋風中分外慘淡。“殘枝十萬污泥立,無一不爲寂寞身”,我隨口吟道。我看了看天,又不覺出口,“青天一片,圓月一盤,疏星七八眼,眼眼浸染相思淚”。人在孤寂的時候竟然能靈感迸發。

“你在這兒發什麼呆啊?”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回頭看去,正是李天宇。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你老婆呢?”我學着他說話的口氣。

“老婆?呵呵,我們完了。”他沒有一絲傷感。

“哦。”我又陷入了沉思。

當我回去的時候,發現有一絲陰雲拂過月的臉,然後被一陣風吹散了。

月亮,卻從不會留下陰雲的痕跡。

(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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