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嫣走了不到十分鐘,政府辦主任領着財政局的正副局長來向我彙報今年幾個月的財政收支情況來了。政府辦主任說,本不想打擾我的,見我的辦公室燈還亮着,所以就帶着財政局的幾位局長來了。我說剛批閱了幾份文件,正準備回家休息。既然你們來了,那就談談情況吧!
我估計他們沒有發現柳嫣,因爲打開房門的時候,我看了看樓下沒人,只有兩辦的辦公室和紀委、政法委的辦公室亮着燈。至於有沒有人躲在黑暗的地方監視我的行動,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估計不會有人監視我的行動,因爲我沒有得罪人。沒有人吃了豹子膽,敢監視我區長的行動。
我十分慶幸我的機智和先見之明,不失時機地把柳嫣打發走了。如果在辦公室與柳嫣發生關係的話,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在色誘面前,我又一次成功地管住了我自己,成功地戰勝了自我!
我不知道在以後的日子裡能不能繼續管住我自己,能不能繼續戰勝自我?
官場啊官場,要管住自己,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跑部進廳陸續跑回一些資金,上半年的財政還不是那麼吃緊,下半年的財政不容樂觀。在這樣的情況下,書記顧輝決定啓動堤防工程的建設。
濱江堤防工程爲二公里,工程造價爲一億二千萬元。
在沒有召開常委會討論之前,幾位常委和幾位副區長提出了反對意見。說這堤防工程緩兩年搞不遲,當前最要緊的工作是保工資保運轉。他們或單獨或結伴地來到我的辦公室,尋求我的支持。
“楊區長,在這個問題上你得講硬話、表硬態,不能和稀泥了!”
“他顧輝不按經濟規律辦事,修堤防工程簡直是亂彈琴!”
“在濱江區他一手接天,作風霸道到了極點!”
“這麼大的一個工程,他又不搞公開招標,私下許諾給了他的一個鐵哥們,典型的暗箱操作!”
“聽人說,他那位鐵哥們老闆已經送給他八十多萬了!”
“他如果一意孤行,執意要搞,我們就到市紀委告他!”
顧輝的這個鐵哥們叫李志得,我只是認識他而已,沒有跟他打個交道。區裡的區級領導幾乎都對他有意見,有的甚至這樣說,顧輝是老子濱江第一,李志得是老子濱江第二。他沒把我這個區長放在眼裡,當然我也不稀罕他把我放在眼裡。
濱江堤防工程在我未來之前就已經立了項,市裡準備撥付八百萬。這個工程事關防洪,事關提升市府城市的品位,不動是絕對不行的了。顧輝的暗箱操作是有問題,但他有市委書記的支持,我們也拿他沒辦法。這些常委和副區長們,我是不能得罪的。我對他們說,在常委擴大會上,大家把意見都敞開了談,我作爲區委副書記和區長,一定虛心地聽取大家的意見,實事求是,按原則辦事,決不和稀泥!
在縣區工作,縣區委書記就是縣區的一把手,是那個地方的封疆大吏,他具有絕對的權威和權利。縣區長雖說是縣區政府的一把手,但就縣區而言,那就是名副其實的二把手。儘管二把手的發展思路如何正確,如何符合客觀實際,你還得按一把手的決策辦,而且不得有半點馬虎,更不能與一把手生意見、鬧矛盾,甚至對着幹。鄉鎮和縣區的工作實踐,讓我對此有了深刻的體會。
比如金山縣的一個鄉,鄉黨委書記工作能力一般,對該鄉的發展沒有一個明晰的思路,不敢堅持原則,人稱“糯米粑粑”;而鄉長的工作能力要比書記強,對全鄉的發展有一個符合客觀實際的發展思路,敢於堅持原則,
這樣兩人就在工作上產生了一些矛盾。結果在一次黨委會上兩人爭得面紅耳赤,矛盾不斷地激化。書記和鄉長鬧矛盾,那個鄉的工作肯定會搞不好。鄉幹部和村黨支部書記的意見,是把書記調走,讓鄉長當書記,讓一名副書記當鄉長。縣委處理的意見卻不是這樣,而是採取各打五十大板辦法,將書記和鄉長一同調走,書記去經委當了副主任,鄉長去農委當了副主任。
再比如我們市裡的某個縣,縣委書記和縣長總是尿不到一個壺裡,對縣裡的一些重大決策,兩人總是達不成一致的意見。市委都做了兩人的工作,希望他們以大局爲重,消除矛盾,團結幹事。事情的結果是適得其反,書記和縣長不但沒有搞好團結,而且矛盾越鬧越大,越鬧越激烈,甚至到了相互告狀的程度。在這樣的情況下,市委也採取了各打五十大板的辦法,將書記調至市委當副秘書長,將縣長調至市政府當副秘書長。
由此我得出一個結論,而且我認爲這個結論是非常正確的。在一個地方,比如鄉鎮,鄉鎮黨委書記和鄉鎮長不能互鬥和拆臺;比如縣區,縣區委書記和縣區長不能互鬥和拆臺。如果互鬥和相互拆臺的話,對誰都沒有好處,只能是兩敗具傷!
儘管顧輝作風霸道,決策不太科學,甚至有以權謀私的嫌疑,但他畢竟是區委常委班子中的班長。再說有些事情是市委書記交辦的,雖然與區裡的實際情況有些脫鉤,顧輝卻是不能不辦的,這一點我非常的理解。
常委會按預定的日期召開。
會議一開始就充滿了濃烈的火藥味。幾個常委一針見血地指出,在財政入不敷出的情況下,啓動濱江堤防工程建設,決策不科學,違背了廣大人民羣衆的根本利益。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惠及民生的工程,純粹是一把手所謂的“政績工程”、以權謀私撈油水的工程。我看了一眼顧輝,只見他滿臉通紅地作着記錄,認真地記錄着常委們的每一句話,裝作一副作風民主、胸懷大度的樣子。其實他心裡是極不平靜的。我來濱江之後,已參加過多次常委會了。在以前的常委會上,大家都輕言細語,對顧輝提出討論的幾項議題,大家心裡雖然有意見,但也唯唯諾諾地表示同意。這次常委會的情況卻完全不一樣了,會議一開始就把茅頭對準了顧輝,而且講話的言辭尖銳而激烈。
我在考慮着我的表態發言。我把我的講話作了這樣的定位:大力支持顧輝啓動濱江堤防工程建設儘快開工,又不得罪幾位對顧輝有較大意見的常委們。
該講話的常委們都講了話,現在只剩下我和顧輝了。按照慣例,作爲一班之長的顧輝最後一個作拍板發言,我得先顧輝講話表態。顧輝用一種不勝任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擔心我與那幾位對他有意見的常委坐一條凳子上。我給了顧輝一個眼神,意思是告訴他:放心吧,我一定支持你!
我喝了一口茶,點燃了一支菸,講了三個方面的意見:
一、濱江堤防工程必須馬上啓動。濱江堤防工程,不僅是我們區裡的一項重點工程,也是我們市裡的一項重點工程。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已經催促過我們許多次了,可我們還遲遲沒有上馬。這項工程是一項實實在在惠及民生的工程,它不僅具有防洪的功能,還有美化城市、提高城市品位的功能。我跟同志們算一筆帳:前年漲洪水,沿江一帶就被淹了一千多間房舍,直接經濟損失達到了五千萬元。堤防工程修好了,可以抵禦百年一遇的特大洪災。抵禦像前年一樣三次洪災,這投資我們就賺回來了。這是經濟賬,更重要的是我們要算政治賬。我們要站在“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高度
來看待這個問題。這項工程不是顧輝同志個人的政績工程,也不是我楊一帆個人的政績工程,它應該是我們區委常委班子的政績工程。既然是惠及民生的工程,又是我們常委班子的政績工程,這工程必須上馬,而且必須儘快上馬。
二、關於濱江堤防工程建設資金的問題。不錯,我們區的財政是比較困難,只能保工作運轉和工資發放,但這不能成爲推遲濱江堤防工程上馬的理由和原因。濱江堤防工程計劃三年內完成,這樣算起來每年也只有四千萬的經費。市裡每年給我們區的城市建設配套資金八百萬元,這些天我跑了一下市水利局,他們答應每年給我們三百萬。我們每年再到省財政廳、省水利廳跑跑,估計會跑回一千五百萬到兩千萬的資金。我們區裡不能像鐵公雞一樣一毛不拔,勒緊褲帶,每年也要擠出百十萬來投入。剩下兩三千萬的綠化和亮化工程,留待以後慢慢地搞,我覺得這是可以的,也是完全必要的。
三、關於工程的承包商,顧書記已經定了,我們就不要再動了,但工程的總造價,我認爲還要適當地壓一壓。我們每幹一件事情,都會有風言風語,這不足爲怪。有人說,爲了濱江堤防工程的上馬,顧輝同志得了幾十萬元的好處費,這純粹是無中生有、謠言惑衆。在座的都是領導幹部、班子成員,要做到不信謠、不傳謠。促進經濟社會的發展,改善和提高人民羣衆的生活水平,保一方平安,這就是我們工作的大局。我們要服從於這個大局,更要服務好這個大局!
我的講話結束後,該輪到顧輝作總結講話了。顧輝說:“今天的這個常委會開了整整一天,同志們就濱江堤防工程上不上馬的問題發表了許多意見,其中的一些意見就是衝着我來的。有些人說我辦事不陽光,有些人說我拿了幾十萬元的好處費,他媽的全是胡說八道!剛纔楊區長講了三個問題,都講到了點子上,我完全贊同。既然大多數同志主張濱江堤防工程立即上馬,我就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同意立即上馬。而且我還要親自擔任這個工程指揮部的指揮長!這個事情就這樣定了,如果有人還有意見,最好上市裡告我去!散會!”
有些話是不該這樣講的,但顧輝就敢於這樣講。我真擔心他的霸道作風會把班子成員都得罪完!
顧輝當濱江堤防工程指揮部的指揮長,我樂得一身輕鬆。
這次常委會之後,又傳出了一些風言風語。在暗地裡,人們幾乎不叫我楊區長,也不叫我的名字楊一帆,而是叫我“**”!
爲什麼叫我“**”?我是這樣理解的:如今當官的都想擁有幾個乃至更多的女性爲自豪,而濱江區幾位想得到提拔的女幹部主動地向我投懷送抱,我竟沒跟她們上牀,這不是典型的“**”又是什麼呢?區委書記顧輝決策不科學不民主,作風霸道,抓工程得了好處費,作爲區委副書記和區長的我,卻不敢與他正面交鋒,還唯唯諾諾地看他的眼色行事,這不是典型的“**”又是什麼?
既然大家在暗地裡叫,那就讓他們叫吧,我不在乎。
這事不知怎麼傳到了妻子的耳朵裡。一天夜裡,我們纏綿了一番之後,她問我:“人家爲什麼叫你**?”
我笑着問:“你說呢?”
“你這麼強壯,又這麼持久,不**呀!”妻捧着我的臉說,“人們爲什麼這樣叫你,我就弄不明白了。”
“這你應該明白。”我說,“因爲我牢記着我們結婚時的誓言,忠於愛情,忠於家庭,在日理萬機的工作中不近女色!”
妻恍然大悟地輕輕地“哦”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