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爲學習的事情而刻苦,也不再爲學員守則和廉潔紀律之類的規章制度而犯愁。我們都是正處級幹部的學員,不是中學和大學裡的在校學生。學員與學生,是有着根本的區別的。我們不是來求學的,我們是來鍍金的!
我們是來省委黨校鍍金的,這已經成了我們這兩個班學員的共識。這就像入黨一樣,你寫了入黨申請書,組織上決定培養你發展你入黨,那麼就先得入非黨積極分子培訓班參加培訓。如果不參加非黨積極分子培訓班,組織上是不會考慮發展你入黨的。縣區長要當縣區委書記,縣區委書記和廳裡的處長要提拔爲副廳級幹部,必須過省委黨校培訓這一關。這一關在我們正處級幹部的人生履歷上顯得十分的重要。我們十分慶幸有了這樣的一次機會。
既然是來鍍金,學習便少了勤奮與刻苦,研討就少了認真和深入。我們這個班的學員都大言不慚地認爲,將來我們都是擔當重任和大任的角色,在這短短的兩個月的時間裡,要建立起深厚的、牢不可破的同學之間的感情。在今後的工作中,要互通情況,互相幫助,經常往來走訪,每年搞一次聚會。從第二週開始,每天的晚餐我們基本上不在食堂裡就餐了,大家請吃飯、請洗腳、請唱歌、請桑拿按摩,在十一點鐘之前準時回到宿舍。
我在研究生部報考了經濟管理的研究生。說是考試,這樣的考試也真是太容易了。我開始擔心考不上,是準備找人來代考的(那時讀黨校的研究生非常容易,代考的人特多),結果老師就給了我一份試卷,要我做好之後再交去。這是開卷考試,我花了兩個晚上的時間做好了試卷上的考題。交上去五天之後,我就接到了研究生部的錄取通知書。我馬上給常務副區長陳景春打電話,讓他將我第一個學年的學費匯到省委黨校研究生部的賬戶上。
考上了研究生,我在人生的征途上又邁出了一大步。
組織部長和陳景春告訴我,按照顧書記的指示,組織部正在全區考察幹部,下個月將召開區委常委會議,研究幹部的任免問題。我說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顧書記給我打電話進行了通報。我告訴組織部長和陳景春,在考察幹部的時候,要注重德、能、勤、績,要堅持德才兼備、任人唯賢的原則,決不能搞山頭主義和團團伙夥。組織部長和陳景春表示說,一有情況將及時向我彙報。
幹部的任免問題,是一個十分敏感的問題。不把德才兼備、公道正派、既具開拓進取精神而又腳踏實地幹實事的幹部選上來、提上去,這是關乎幹部使用導向的問題,弄得不好就會打擊一大批幹部的積極性。所以在考察幹部的時候,我要求組織部門一定要站在講黨性、講原則、講大局的高度,廣泛而深入,細緻而全面地做好乾部的考察工作。
就在組織部和陳景春向我通報了這個情況不久,我就接到了區裡二十多名幹部給我打來的電話。給我打電話的這些幹部分別來自建委、財委、科委、財政局、人事局、農業局、林業局、稅務局、民政局、工商局,有的是單位的副職,有的是單位的副科級幹部和股長。他們都說要到省委黨校來看我,要向我彙報近段時間的思想和工作情況。我告訴他們我正在省委黨校學習,課程特別的多,時間抓得非常的緊,沒時間聽大家的思想和工作彙報,叫他們千萬千萬不要到省委黨校來找我。
我不讓他們來,可他們偏偏要來。
第一位到黨校來找我的,是區科委的一名股級幹部。
那天中午下了課,在去往食堂的路上他看見了我。他說他是濱江區科委的一名股級幹部,叫羅明。他背了一個已經褪了色的像修下水道那樣的一個鼓鼓囊囊的袋子,形象很不爽,全不像一個幹部的樣子。羅明有些急不可待地說:“楊區長,我是特地來向您彙報我的思想和工作情況的!”
我說:“別急別急,跟我到食堂裡吃了飯再說!”
吃了午飯,我將羅明帶到我的宿舍。好在與我同睡一房的同學今天沒來學校。關上房門之後,我責怪羅明道:“我正在黨校學習着,有關思想和工作方面的情況,我回去之後再向我彙報也不遲嘛。你科委的一名股級幹部,跑到省城來向我區長彙報思想和工作情況,你們科委主任和副主任幹什麼吃的?”
羅明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比較詳細地介紹了他在科委十餘年來在科技普及和科技支農、科技推廣方面所取得的一些成績。最後他毛遂自薦地說:“楊區長,依我這種情況,當科委副主任,那是綽綽有餘的。”
我說:“區委組織部
正在全面瞭解情況,考察幹部。如果真像你剛纔所說的那樣,在科技推廣和應用方面做出了那樣大的成績,組織部門通過考察,會把你的情況反映上來的。”
“科委黨組不推薦我,組織部就不會考察我。”羅明顯得非常焦急地說,“楊區長,求求你跟組織部和科委的領導打個招呼吧,你的大恩大德,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這個羅明,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我說:“你所提的這個問題,我是不能跟組織部和科委的領導打招呼的,這是組織原則問題,你懂嗎?再說,你能不能當科委副主任,這是常委會集體研究決定的事情,我一個人講話是算不了數的。”
羅明從包裡拿出兩條煙和兩瓶酒來:“楊區長,這點小意思不成敬意,今天無論如何你得收下。如果這次給我解決了科委副主任,我一定重重地感謝你!”
我真沒想到羅明會是這樣一個人,可以說他這是赤裸裸地向我要官。我有些生氣了:“羅明同志,你給我聽好了!這酒這煙你收起來拿回去!你講你是來彙報思想和工作的,怎麼能搞這樣的小動作呢?”
“楊區長,你不收下,就是不給我面子!”
“給了你面子,我就犯錯誤了!”我板着面孔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搞不正之風,拿好你的東西趕快走人吧!”
“這……”
“別這呀那的了,你趕快走吧!”我再次下了逐客令。
第二個到省城來找我的,是建委的副主任胡春望。
胡春望是開了小車來省城的,還叫了一位建築老闆來爲他埋單。他們在一家賓館開了房,下午五點鐘的吋候將小車停放在黨校門口,等着我下課。我下課之後,他將我接到了他們下榻的那家賓館。在賓館的一間包廂裡,我見到了那位說土很土、說洋很洋的建築老闆。老闆自我介紹姓蔡,是胡春望的老朋友了。還有一位女士我不認識,蔡老闆也沒有爲我介紹。胡春望悄悄地對我說,這位女士是蔡老闆的二奶或者三奶,具體是幾奶,他也不十分清楚。
幾個人的晚餐,蔡老闆卻點了一大堆的菜。晚飯之後,蔡老闆要安排我們去洗腳城洗腳,我不想去,就推辭了。我對胡春望說:“胡主任,你今天特地跑到省城來,就爲了請我吃這頓晚餐?”
胡春望腦子反應較快,立馬說:“我今天特地到省城來,是向楊區長彙報思想和工作的!”
“那我現在就去你的房間,聽取你的彙報好嗎?”
胡春望的頭點得像雞啄米:“好好好,好好好!”
來到胡春望的房間,胡春望卻不知道怎樣開口了。我知道他是來跑官的。他已經是建委的副主任了,難道想當建委主任?建委主任是顧輝的紅人,這次他升不了,顧輝也沒有動他的意思。那麼胡春望到底想要個什麼官呢?
“楊區長,爲了不耽誤你的休息,我就開門見山,實話實說了!”磨蹭了好一會兒,胡春望終於開口了。“這次區委要提拔任用一批幹部,我想當建工局的局長!”
建工局的局長我不是很瞭解,他的工作能力一般,爲人也不怎麼樣,而且局裡的幹部職工老是告他以權謀私的狀。聽說在幾個工程上他沒聽顧輝的招呼,惹得顧輝生了好幾次的氣,想把他的工作變動一下。看來他這次肯當不成建工局的局長了。誰來當建工局局長,我想顧輝心裡應該早就有人選了。
我說:“你當着建委副主任不是挺好的嗎?建委還管着建工局呢!”
胡春望說:“建委雖然管着建工局,但我只是六位副主任中的一位,基本上沒什麼權力。建工局長,可是實打實的法人代表呀!”
這小子原來想當法人代表,想法倒是挺不錯的。如果顧輝心裡有了人選的話,我再插手干預此事,那就犯了大忌了。我說:“這事你得先找顧書記,只要他開了口,我一定支持你!”
“顧書記不地道,也不把我當兄弟!”胡春望說,“在濱江區,我就認你楊區長!”
別看顧輝在濱江區呼風喚雨、一手遮天,畢竟還有人不服他的碴的。當然我不能再問胡春望什麼,我只得說:“在常委會上,我盡力爲你爭取吧!”
“那就謝謝楊區長了!”胡春望從公文包裡拿出兩條煙來,“你是抽菸的,我就送你兩條煙吧!”
收下胡春望的這兩條煙,我覺得理所應當,未嘗不可。但我仔細一看,這兩條煙都已經拆了封,就認爲肯定有名堂。我問:“這煙是煙嗎?”
胡春望臉一紅,忙說:“絕對的正宗,不
是假煙!”
我將煙盒往地上一倒,一紮一百元的鈔票掉在了地毯上:“難道這也是煙麼?”
“這……楊區長,你就收下吧,我們誰跟誰呀!”
“胡春望呀胡春望,你這不是在謝我,你這是在害我你知道嗎?”我從地上揀起那一紮鈔票,放進煙盒裡說,“一萬塊錢一條的煙,我可不敢收,還是你拿回家裡去慢慢地品嚐吧。至於你剛纔對我說的那個想法,我會盡力爲你爭取的!”
說完我打開房門,揮着袖子走了。
第三位到省城來找我的,是區人事局的辦公室主任柳嫣。
我記得那天我們在外面吃了晚飯回來,已經是九點多鐘了。柳嫣給我打來電話說,她來省委黨校不方便,她住在黨校附近的某某賓館某某號房間,叫我去她的房間,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向我彙報。有什麼重要事情彙報,純粹是胡說八道,肯定是來跑官的。柳嫣我見過她幾次,人長得非常的漂亮,身材像魔鬼似的,人稱市府城市濱江一枝花。我本想不去,但人家從濱江趕到省城來,我不去看看她,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出了省委黨校大門,走了十幾分鍾,就到了柳嫣下榻的賓館。
柳嫣在爲我開門的時候披散着頭髮,穿着浴衣,渾身在散發着一種浴液的香氣,顯然是剛剛洗了澡。剛剛出浴柳嫣比平時更加楚楚動人,惹人憐愛。看見她穿着浴衣,我說了聲“對不起”,欲退出房間時,被柳嫣一把拽了進去,砰的一聲關上了門。與一位絕色美女共處一室,我有些心慌意亂起來,血壓升高,一顆心像打鼓似的跳動着。我真想把柳嫣攬進我的懷裡,親她,吻她。
但我抑制住了心裡的那股原始的衝動。
我在一張單人軟椅上坐下來,點燃了一支菸。我問柳嫣:“你單身一人來到省城,有什麼事情向我彙報?”
“聽說區委不久要研究幹部了,這些天大家都在跑!”柳嫣說,“有跑市委、市政府的,有跑省委、省政府的,甚至還有人到北京找關係去了!”
柳嫣說的大多都是事實,用不着懷疑。
“所以你就到省城找我來了?”我問。
柳嫣點了點頭,是不小心呢還是故意,將浴衣敞開了一道口子。我飛快地瞄了眼,趕緊把目光夠移開了。我不想在柳嫣的心目中留下一個“色鬼”的形象。
“在濱江區我沒有一點背景,區裡的常委們又不肯幫我的忙。”柳嫣說,“你楊區長若是不幫我,我真是不想活了………”
“柳嫣,你有這種想法,那是非常的不對的!”我說,“你應該去找找區委書記顧輝同志!”
“我去辦公室找過他,他一關上門就對我動手動腳的,我好怕,再也不敢去找他了!”柳嫣說,“還是你楊區長好,不但人長得高大帥氣,而且辦事公道正派,全區的女幹部們都誇你,都信得過你!”
這顯然是溢美之詞,柳嫣在往我的頭上戴高帽子。全區的女幹部都誇我、都信得過我,這話裡有話。好像我身上有一種特殊、特別的男性魅力,招全區的女幹部們喜歡。我真想問柳嫣一句:那麼全區的男幹部呢?
“我一參加工作就在人事局工作,瞭解和熟悉人事工作的情況,也做好了許多人事方面的工作。當個人事局的副局長,我認爲自己是綽綽有餘的,當然前提條件是楊區長肯幫忙!”柳嫣拿出一個信封說,“這是我的簡歷和近幾年的工作情況。”
柳嫣來到我身邊,在我接過信封的一剎那,她的整個身子就軟綿綿地倒伏了在我的身上,並將溫潤的香辰堵住了我的嘴脣。
說實話,當時我真的想要了柳嫣,是她主動投懷送抱的,是她心甘情願的,這事怪不得我!但我很快地剋制住了自己。我想起馮翠芬和樂麗娜這兩個與我有過感情的女性。馮翠芬傍上蘇副書記之後才未找我的麻煩,樂麗娜爲了她的緊賢樓酒竟把我當成了使喚的工具,好在我離開了金山縣,這纔沒有讓她套。據屈立新告訴我,我離開不到一週,樂麗娜就傍上了新來的縣委副書記。柳嫣向我投懷送抱的目的,難道僅僅是爲了想當人事局的副局長嗎?我想事情一定不會這麼簡單。我推開柳嫣說:“別這樣,你別這樣……”
此時柳嫣將我摟得更緊了:“楊區長,我……”
我望定柳嫣的一雙杏眼,很鎮靜地說:“柳嫣同志,這個忙我一定幫你,但我們不能這樣世俗和庸俗!”
柳嫣放開我站了起來,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心有餘悸的我,打開房門逃離了這處是非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