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醫院的住院大樓既是縣裡的形象工程,也是我楊一帆的政績工程。我兩杯酒賺回一百萬的壯舉,被全縣人民傳爲佳話。對縣人民醫院的住院大樓,我既關心進度,更關心質量。我時不時地給屈立新和丁貴打電話,囑他們一定要嚴把質量關。如果有空閒,我還會親自來人民醫院看一看。
丁貴在外縣還做着一個工程,一半時間在這裡,一半時間跑外縣,好在他有一部專車,跑起來也挺方便的。後來我才知道,丁貴所倡導的內部集資,是爲了他的那個在外縣的工程籌措開工的墊付資金。有人擔心內部集資會出問題,怕丁貴捲款逃跑。現在看來,丁貴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
到了人民醫院,我自然要去看看屈立新,到他的辦公室去坐坐,抽抽菸、喝喝茶、聊聊天。護土鍾航調計生委的事已經辦好,雖然計生委主任等班子成員對此頗有微詞,但因爲是我打的招呼,大家也不敢有太大、太明顯的意見。人,進也得進,不進也得進,他們只有被動執行的份兒。一個月之後,計生委主任改變了對鍾航的看法,說鍾航能說會道,會辦事、辦得了事、辦得好事。一天計生委主任特地打電話給我,說我慧眼識珠,爲他們什生委調進了一名工作能很強的同志。我告訴計生委主任,既然是一名工作能力很強的同志,那就要好好地培養。發現培養、提拔使用優秀的青年幹部,是我們各級黨組織、領導班子義不容辭的責任。計生委主任唯唯諾諾地應着,表示要對鍾航要好好地培養。
我給屈立新打了個電話,屈立新在自己的辦公室,見我來了人民醫院,一定要下樓來接我。屈立新笑着說:“楊書記,你今天上午來我們醫院指導工作,也該在昨天下午給我打個電話,讓我有所準備呀!你這樣不聲不響地來了,連個迎接的人也沒有,讓我太失面子了嘛!”
“你這個用腳盆洗臉的人,面子也真夠大的!”我開着玩笑說,“我不是來檢查指導工作的,是順路來看看你的,你總不能讓你的醫護人只列隊歡迎我嘛!”
到得屈立新的辦公室,屈立新一邊爲我倒茶一邊說:“鍾航非常滿意她的工作,哪天還要請你楊書記的客哩!”
我問:“這鐘航到底是你們傢什麼人,你怎麼對她這樣關心?”
屈立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什麼都不是,她就是我們醫院裡的一名普通的護土嘛,楊書記您又不是不知道!”
“難道就沒有一點點感情的糾紛與瓜葛?”
“楊書記,你怎麼問得這樣的細緻呀?”屈立新有些不好意思了,“楊書記,有些問題是不能問得太細緻了的,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嘛!”我一笑了之。
我問了問醫院的情況,又問了問住院大樓工程建設的進度和質量情況,屈立新都一一作了回答。他的回答是實事求是的,令我感到滿意。屈立新也向我提出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他想兼任衛生局的副局長。
這確實是我沒有想到的事情。我說:“你已經是正科級的院長了,何必要兼任副科級的衛生局副局長?”
“楊書記你有所不知,衛生局領導班子成員在研究醫療衛生工作時候,特別關照中醫院和婦幼保健醫院,老是掐我們人民醫院的脖子!”屈立新有些憤憤不平地說。“我如果進了衛生局的領導班子,他們就不會再掐我們人民醫院的脖子了!”
人民醫院的院長兼衛生局的副局長,我認爲問題不大,不用開常委會研究,只須在書記辦公會上通過一下就可以了,況且書記和幾位副書記對屈立新的印象很不錯。我說:“好吧,這事年內就給你辦妥。”
屈立新說:“感謝楊書記的親切關懷!”
我在屈立新的肩膀上拍了一掌:“你小子是不是想打衛生局長的主意?”
“不不不,屈立新不敢,絕對不敢!”屈立新說,“說心裡話,衛生局長的位子絕對沒我這個人民醫院院長的位子好。我現在是副高職稱,工資要比當局長的高!再說了,隨隨便便的一個幹部可以當衛生局長,隨隨便便的一個幹部卻不能當人民醫院的院長!”
這確是實話。人民醫院的院長,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幹部就能當上的。
下午,丁貴回了金山縣,像有什麼急事似的來到了我的辦公室。他顧不得喝一口茶,就沒頭沒腦地對我說:“老同學,王大仙已經到我們金山縣了!”
“王大仙?哪位王大仙?”我有些摸不着頭腦,“在我們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麼神仙!”
“老同學的忘性也真是太快太大了!”丁貴說,“那年我們兩人到
霧山去拜佛求籤,求了籤後,我們不是找一位叫王大仙的給我們看了相算了命吧?”
經丁貴這麼一提醒,我還真的想起王大仙這個人來了。我問:“他來金山縣幹什麼?”
“是特地來看你的!”
“看我?爲什麼要看我?”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丁貴津津樂道地說,“今晚上我們可以請他好好地替我們看看相、算算命!”
“相也讓他看了,命也讓他算了,現在實在沒什麼可看可算的了。”見丁貴不解其意,我接着說,“因爲我們只有一個相、一條命!”
丁貴鼓勵我:“此一時彼一時嘛,還是讓他看看、算算好!”
既然來了,我陪他吃餐飯還是可以的。丁貴說他已經安排好晚餐了,只要我按時出席就行。
號稱王大仙,純粹是狗屁牛屁也者。我是一名共產黨員,信仰的是馬克思主義和共產主義,不能信鬼信神,何況我們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和神!丁貴說我能當上縣委常委,就是王大仙給算出來的。這太幼稚了,幼稚得簡直可笑。我的進步與成長,是黨組織教育和培養的結果。具體地說,是丁貴和蘇副書記幫了我的大忙。
如果不是丁貴借我十萬塊錢,我就沒錢送禮;不送禮,他們就不會考慮提拔我。這一點我是非常感謝丁貴的。這些年我總是想着要還他十萬塊錢,可他就是不收。我只好在心裡記着他的情與義了,只要有機會並且在我的權力範圍之內,我就要幫他。我是一個懂得知恩圖報的人。
第二個要感謝的是市委蘇副書記。是他給我們縣委書記打電話,要我們縣委推薦我,把我報上去;在討論提拔任用幹部的市委常委會議上,由於蘇副書記的極力推薦,我才得以全票通過,當上了金山縣的縣委常委。這不是求籤求來的,也不是王大仙看相看出來的,這是明明白白擺着的事實!
王大仙下榻在時代陽光賓館。晚上丁貴在時代陽光賓館宴請王大仙。六點鐘的時候我走進了那間豪華的包廂。
“楊書記,你好、你好!”我一進包廂,王大仙就迎上來握住我的手,“第一次見面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了你天生的一副貴人相,肯定要做大官的。楊書記,我沒說錯吧?我看相還是看得蠻準的!”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謝謝,謝謝,您請坐!”
接着丁貴給我介紹了他的幾位生意場上的朋友,我跟他們一一握了手,心不在焉地說了一些諸如“認識你很高興”之類的客套話。
還沒有上菜,丁貴的幾位朋友想讓王大仙給他們看看相。我對丁貴說:“七點鐘我要參加縣委常委會議,請服務員快點上菜吧!”
丁貴一聲吆喝之後,服務員很快就上了菜。我舉起酒杯,先敬從霧山下來的王大仙:“託您的福,我先敬您!”
王大仙舉着酒杯說:“楊書記是個大富大貴之人,將來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
一桌人都大聲地附和着:“楊書記前途無量!前途無量!”
丁貴的這幾位朋友,雖說富得流油,但穿着打扮卻非常的俗氣,簡直不堪入目。他們有的在脖子上戴了很粗很粗的金項鍊,有的戴了金耳環,有的人手腕上不僅戴了金錶,還戴了幾副手鐲。因爲是丁貴的朋友,我可不能待慢了他們。如果今後碰到了困難,他們興許還能幫上忙呢。如今的社會,多位朋友多條路。我敬了他們每人一杯酒,祝他們財源廣進、日進斗金發大財!這些財老闆們都說,還得仰仗楊書記的關心和照顧!今後我們還有不少的事情要麻煩您楊書記呢!我哈哈大笑着說:好說好說,只要有用得着楊某的地方,大家儘管開口!
請客吃飯,講究的是有來有往。我敬了大家一杯,大家也爭着敬了我一杯。我看了看錶,見時間不早了,便打了一個拱手說:“各位請慢用,我得參加常委會議去了!”
大家都說:“常委會議重要,是制定方針和政策的,耽誤不得,耽誤不得!您得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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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地握住王大仙的手:“王大仙若是有空的話,我讓丁老闆陪您在金山縣好好地玩兩天!”
王大仙忙說:“不麻煩楊書記了,我明天要趕回霧山去!”
離開時代陽光賓館後,我就回到了家裡。其實今天晚上並沒有會議。我之所以說今晚上要參加縣委常委會,是因爲我不想參加丁貴安排的王大仙看相算命的迷信活動。大家都知道縣委常委會議重要,他們想留我也留不住。好在王大仙明天要趕回霧山,如果他真要在金山縣玩兩天的話,我只得把他交給丁貴了。
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鐘的時候,丁貴給我打電
話,說昨天夜裡他們一班人請王大仙看相算命到很晚了,他的那幾位朋友都是日進鬥全的命,五年內年年都發大財。我問你呢,你的命運如何?丁貴說,我在這一兩年內可能會碰到一些小麻煩。好在都是些小麻煩,沒什麼要緊的,王大仙已面授瞭如何破解的機宜。丁貴還告訴我,他們每人都花了三千塊錢。他們一共七個人,三七就是二萬一千塊。這個王大仙也真個了得,賺錢不管三七二十一!
我心裡覺得好笑:這些老闆們騙人家的錢好騙,人家騙他的錢也好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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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貴又說:“上車前王大仙跟我說了,說你明年的春天會再上一個臺階!”
我問:“此話你信?”
丁貴說:“我當然信!”
我說:“那你就信吧!”
我仔細地想了想,覺得明年再上一個臺階也不是沒有可能。一、我有政績,到省城弄回了幾百萬元的資金,蓋起了縣一中的科教學樓和人民醫院的住院大樓;二、我的口碑極好,老百姓都說我以民爲本,公道正派,勤政廉潔;三、有市委蘇副書記的關心和照顧。這一點尤爲重要!沒有蘇副書記的特別關心和特別照顧,我的那些所謂政績,我的那些所謂極好的口碑,統統都變得一錢不值!
越想,我就覺得越有希望!
越想,我就越來越抖擻,越來越亢奮!
丁貴終於沒有辜負我的重託,經過一年多時間的努力,人民醫院的住院大樓按時竣工,如期交付。工程款撥付到他們公司的賬戶上之後,丁貴將所有集資款的本金和利息都一次性地付清了,人們都誇他是一個非常講信用的老闆。人民醫院的職工要求院長屈立新,如果建第二棟住院大樓和門診大樓的話,要把工程交給丁老闆做。丁老闆保進度保質量,更講信譽!
早已訂購好了的設施設備也到了位。
春暖花開的三月,住院樓正式使用。
人民醫院舉行了一個隆重的儀式。
我出席了這個儀式,剪了彩並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
講話結束之後,我接到了一個讓我異常激動、異常驚喜的電話。
電話是市委蘇副書記打來的。蘇副書記說:“小楊,我熱烈地祝賀你了!市委常委決定你到濱江區擔任區委副書記,提名爲區長人選!”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蘇書記,這是真的嗎?”
“我蘇老頭子什麼時候騙了你?我能騙你嗎?”蘇副書記壓低了聲音說,“市委常委會議剛剛通過的,我是在洗手間給你打的電話,第一時間通知你!”
我極力抑制住激動的心情,顫着嗓子說:“謝謝蘇書記,謝謝蘇書記!”
“你小子是得好好地謝謝我!”蘇副書記毫不掩飾地說,“沒有我,你無論如何是爭不到濱江區區長這個位子的!”
我忘記了所在,咚咚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說:“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楊一帆沒齒不忘,一定要報。蘇書記,您就看我以後的行動吧!”
馮翠芬是蘇副書記的紅顏知己,料想她已經知道我高升的消息了。馮翠芬傍上蘇副書記之後,就再也沒有給我打過電話了。官場有官場的規矩,情場也有情場的規矩。自從把馮翠芬介紹給蘇副書記之後,我也斷絕了跟馮翠芬的來往。想還是有些想她,但我不得壞了規矩。
好在金山縣我還有一個性夥伴樂麗娜。我當濱江區的區長了,得在第一時間把這個喜訊告訴她才行。晚上九點多鐘,我在我的辦公室撥通了樂麗娜的電話,樂麗娜說:“祝賀你當濱江區的區長了。”
我問:“這事你怎麼這樣快就知道了?”
樂麗娜說:“我這家聚賢樓酒店就是一個小社會,人家都在我這家酒店都議論了好幾天了,我當然知道!”
我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我想馬上去看你!”
“別來了,今晚上我身子不舒服!”樂麗娜的口吻今天像是變了味似的,全沒了往日的激情與期盼。
我關切地問:“你身子哪裡不舒服?”
“我是一個女人。我說我的身子不舒服,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我當然知道,樂麗娜所說的身子不舒服是指來了例假。她的例假才結束五天,怎麼又來例假了?這顯然是推辭。當我喂喂地叫她時,才發現她已經掛了機。
我知道我被樂麗娜“下課”了。常言道人走茶涼。我還沒走呢,茶就已經涼了!
真應了我們在歌廳裡唱過的那首歌一樣,我與樂麗娜將是一個無言的結局!
無言的結局,無牽無掛,沒有矛盾和糾紛,這樣很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