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當官與未當官的區別。
這就是當大官與當小官的區別。
馮翠芬和樂麗娜給我的乾股紅利,我沒有交給妻子,更沒有讓妻子知道這件事。這些紅利,今後我要派用場的。
除了這些應得的獎金之外,有關鄉鎮和有關部辦委局還給我送了紅包禮金。收到這些紅包禮金之後,妻子再也不擔驚受怕了,夜裡睡覺睡得格外的香甜。她再也不擔心那一個個的紅包變成一顆顆的定時炸彈了。一天夜裡,她正在拆封紅包的時候,我跟她開玩笑說,小心炸彈爆炸!沒想到妻子卻笑嘻嘻的說,如果這也算炸彈的話,我是非常歡迎這些炸彈的。讓這些炸彈來得更猛烈些吧!
妻子說是這樣說,心裡不免還有些擔憂。她近來特別關注反腐的新聞報道,說某某縣的縣委書記、某某市的交通局長、某某市的市長、某某省的副省長,因收受鉅額賄賂給國家財產造成巨大損失而被雙規。妻子問我:“一帆,你不會出這樣的問題吧?”
我說:“我怎麼會出這樣的問題呢?那些獎金,書記和縣長都要了,我一個副書記爲什麼不能要?前年過年,我們也收了一些紅包禮金,嚇得你整天吃飯不香,還夜夜做惡夢。我想把紅包退還給他們,可他們都不肯承認給我送了紅包。開常委會的那天,我想當着各位常委們的面,把那些紅包上交給縣紀委,結果怎樣?這不但得罪了所有的常委,還差點把我頭上這頂常委的烏紗帽給一併交上去了!”
“那是我的錯,不該一個勁地催着你去交。”妻子摟着我的脖子說,“我萬萬沒有想到,在你們的官場上,怎麼會有這麼複雜的事情。好在你緊急剎了車,沒把那些紅包交上去,不然的話,你丟了常委這頂烏紗,是絕對不可能當上縣委副書記的了。”
“你說對了。”我說,“失去了常委這頂烏紗,我楊一帆就算在官場上玩完了!要麼在縣裡當一名副縣級幹部,要麼去市裡的某一個不重要的局當一名副局長。這副局長和副縣級幹部與縣委副書記比起來,那簡直有天壌之別!”
妻子同意我的這個觀點,她說:“我仔細地看了新聞報道,那些被抓的領導個個都有情婦,而且還在外面包了二奶。他們都是讓情婦和二奶給害的!一帆,我跟你說清楚了,我不允許你在外面有情婦,更不允許你在外面有二奶!你應該知道,女人都是害人的妖精、害人的禍水!”
“這些我早就知道了,你提醒我也是對的。”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說:“你看你心裡想到哪兒去了,我楊一帆絕對不犯那種低級趣味的錯誤!”
艾歡、馮翠芬、樂麗娜,這三位女性既算不上情婦,更算不上二奶,充其量也是性夥伴罷了。好在這事妻子還矇在鼓裡,若是讓妻子知道了……我的頭皮一陣發麻,真的不敢往下想下去。
“還有,你少跟那些財大氣粗的老闆們來往!”妻子說,“那些出了事的領導們,都是傍大款傍出事情來的。你那個老同學丁貴,恐怕也不是一隻好鳥----”
“你給我住口!”我大吼一聲,氣得渾身直打哆嗦。丁貴是
我高中時期的同班同學,我們之間有着深厚的同學之誼。如果沒有他那十萬元的資助,我就當不上縣委常委。這些年來他光是給我們兒子楊翔的壓歲錢和掛錢,就到了一萬多元。去年楊翔考上清華大學,他當場就給了一萬零一元,那三桌酒席一千二百元的餐費,他也結了賬,並把結賬的發票給了我,市紀委的纔沒而查出我的破綻。他爲我們家付出了這麼多,而我們家又給過他什麼幫助呢?沒有!沒想到妻子今天卻說出這樣的話來,不能不令我氣憤至極。
妻子在我的大吼聲中低下了頭。她喃喃地說:“一帆,我錯了,你原諒我吧。丁貴是個好人……”
“他當然是個好人,誰也用不着懷疑!”我餘氣未消地說,“今後你若再敢說他的不是,我就跟你急!”
去年我有意想幫丁貴一下,想把縣一中的那兩個工程交給他搞,結果被張天福的妻舅劉德龍搶了先。我心裡十分愧疚,覺得對不起他。好在丁貴懂得官場的潛規則,沒有跟我計較。去年年底,縣計生大樓立項,我想把這個工程交給丁貴,沒想到這個工程在立項之前就被馬縣長的外甥搶去了。現在就只剩下縣人民醫院一棟住院樓的工程了。過年之前,我就跟院長屈立新打了招呼,人民醫院的住院樓建設不管誰來攬工程,你都要一口拒絕,拒絕不了的你就讓他來找我。屈立新說:“楊書記,這個工程有你親自把關,我就少了許許多多的麻煩了。上面的資金沒有到位,縣財政又撥不出錢,楊書記你快點給我們想想辦法吧。”我告訴屈立新,等過了年之後,我到你們人民醫院去現場辦公,幫你們解決一些疑難問題,爭取住院大樓在今年上半年破土動工!
我幫馮翠芬開起了“芬蘭娜”歌廳,又幫樂麗娜開起了“聚賢樓”酒店,現在我得幫幫我的老同學丁貴了。好在丁貴還不知曉我幫馮翠芬和樂麗娜兩人的事情,若是知道了,他一定會罵我是個重色輕友的東西。
現在該是到了幫丁貴的時候了。這天下午,我把丁貴叫到了我的辦公室。
“老同學,去年的事情沒辦好,真是對不起你了!”我開門見山地說,“我今天找你來,就是想爲你介紹一個工程,看你敢不敢搞,有沒有能力搞!”
“在你們金山縣,沒有我丁貴不敢搞的工程!”丁貴說,“老同學,你告訴我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工程,是老虎工程還是豹子工程?”
“既不是老虎工程,也不是豹子工程。”我說,“那是我們縣人民醫院的一棟住院樓工程。”
丁貴輕鬆地笑了:“那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再大的面積,再高的樓層,哈哈,我輕而易舉地就把它蓋起來了!”
“老同學,牛皮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在沒有了解情況之前,你千萬別在我面前誇海口!”我說,“這棟住院大樓已經市規劃設計院設計好了,造價爲四百二十萬元。現在的問題是,上面的資金不知什麼時候到位?財政保全縣的工資和運轉都還困難。這個工程今年恐怕撥不出一分錢。我的要求是:這棟住院樓今年上半年動工,明年年底交付使用,你說說,你有什麼辦法?”
“這……老同學,你這不是逼着公雞下蛋、牯牛下崽嗎?”丁貴說“人民醫院能不能墊付五十萬元?”
我說:“這恐怕不行。去年他們到銀行貸了五十萬元買診療設備,銀行都催了好幾次了,他們還只是還了利息,本金還在銀行裡不停地下着崽呢!”
“常言說得好,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何況我丁貴不是巧婦!”丁貴用手不停地掻着腦袋,在房裡不停地走來走去,嘴裡喃喃地說,“唔,這真是個難問題,真是個難問題!老同學你,哪是在幫我呀,你簡直是在害我!”
我故意激將他:“你剛纔還向我誇下海口,說在我們金山縣沒有你不敢做的工程!這麼一點困難就把你給嚇住了?”
丁貴點燃一支菸,黙默地吸着。
少頃,他突然轉過身來說:“如果工程造價再加六十萬元的話,我就幹!”
“只要能保證質量,又能按期交付使用,再加六十萬元沒問題。”我說你能墊付多少資金?
丁貴說:“我只能墊付六十萬元。”
“那剩下的三百多萬元怎麼辦?”
“我可以採取民間集資的辦法,給二分錢的利息。”
“銀行貸款才八釐多一點利息,你不會到銀行去貸款呀?”
“我先給你說個段子聽聽,讓你開開竅。”丁貴說,“財政是爹,銀行是娘,工商、稅務兩條狼。雖說銀行是娘,但這個娘卻不是一個好娘,她是一個狠心娘!你沒到銀行貸過款,你根本就不知道銀行的潛規則!”
我說:“銀行就是銀行,儲蓄的利息低,借貸的利息高,銀行就靠這存貸的差價過日子。這存款的利息和貸款的利息都是明明白白的,哪來的潛規則?”
“比如說,我丁貴要貸一百萬元,有房產做抵押,應該沒問題是吧?”
“當然沒問題呀!”
“這裡面大有問題!”丁貴說,“我請行長吃了、喝了、洗了、拿了,貸一百萬元的款,只能得到七十五萬元,但還得還一百萬元的本金,還得按一百萬元計息,你說我虧不虧!”
“那二十五萬元呢?”我問。
“除了副書記的頭銜之外,你還是一位詩人。這裡面的貓膩和潛規則,你展開你詩人想象的翅膀吧!”
我驚愕得睜大了眼睛:“銀行裡會有這樣的事情?”
丁貴說:“偉大領袖教導我們說,你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親口嘗一嘗。你若是想知道銀行的貓膩,你最好親自到銀行去貸一次款”!
“他媽的這銀行簡直太黑了!”我恨恨地罵了一句。
“他黑他的,我可以不理他。”丁貴說,“銀行裡貸款貸不起,我可以到民間去借貸。到民間去集資,給比銀行高一倍的利息,民間借貸是一件非常容搞定的事情。”
民間借貸和民間集資的事情在我們金山縣已經有過,只不過沒有公開和大張旗鼓地宣傳罷了。有人說它好,有人說它壞。說它好,是因爲有人利用民間借貸和民間集資幹出了一番大的事業;說它壞,是因爲一些參與了民間借貸和民間集資的人被弄得血本無歸!任何事情都有它的兩面性。既然是搞改革開放,而改革開放又是摸着石頭過河,這民間借貸和民間集資應該允許它的存在。在規範其秩序的基礎上,我覺得今後還得有一個大的發展。丁貴的思路是對的,在政府沒有資金投入的情況下,要想把人民醫院的住院大樓早日蓋起來,早日收益,必須走民間集資這條路。我思考了一會兒說:“丁貴,你這個意見很好!我們天天都在喊解放思想,天天都在說發展是硬道理,就是沒有落實在行動上。這次我要把它們落實在蓋人民醫院住院大樓的實際行動上!我要闖出一條利用民間資金辦公益事業的新的路子來!”
“老同學,只要你有這樣的思想觀念,並且拿出實際行動來,我一定大力支持你!”丁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說。
丁貴告訴我,他已經計劃好了,若要集資的話,就在人民醫院內部集資。近幾年來人民醫院的經濟效益非常好,職工的福利待遇也在逐年提高。每個人集資二萬元,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人民醫院有二百餘名職工,最低可以集資到三百萬元!
我問:“你能保證付給每月兩分的利息嗎?”
丁貴保證說:“我保證照章辦事。工程完工之後,醫院撥付我的工程款,我先付職工們集資的本金和利息。如果醫院撥付不了我的工程款,或者拖欠我的工程款,那麼醫院除了賠償我的損失之外,還得按每月兩分付我的利息。我的老同學,你就說這樣行與不行吧!”
我拍着丁貴的肩膀說:“行,你就放心大膽地幹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