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女子?莫非是你喜歡的人嗎?”老者饒有興趣地問道。
“那倒不是。”孟返急忙搖了搖頭。
“既然不是,那你爲何要找她?”老者不解道。
“說來話長,此事卻要重頭說起了……”見那老者追根究底的樣子,畢竟自己有求於人,孟返苦笑了一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整了整思路,這纔開口,“……陽世間有一修仙門派,名爲瓊華派……”
………………
“……就是這樣了,玄霄一意飛昇,我想只有那夙玉才能讓玄霄回頭。”大約用了小半個時辰,孟返總算纔將瓊華的事情,玄霄、夙玉還有云天青之間的糾葛向那老者說清楚。
“如此說來,確實其情可憫,那雲天青還盤桓在鬼界嗎?這樣的話……”撫了撫長鬚,想了想,老者雙眼一眯,話風突然一轉,“……不過,老夫不明白,這些事情與你何干?”
“啊?”孟返驚訝地看着老者,不解其意。
“既是瓊華以心中貪念,屠戮幻瞑,妄圖飛昇,那你將那瓊華之人連那玄霄全部殺盡便是,如此一了百了,爲何還要管那麼多?”老者望着孟返,神色間很是不以爲然。
“什麼?”孟返怎麼也沒想到,眼前這慈眉善目的長者會那麼自然地說出這麼血腥的話來,不禁吃驚地望着老者。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怎能,怎能……”孟返吭吭哧哧道。
“心善這是好事,但是愚善卻不可取,便是那最講究慈悲爲懷的佛家,尚且有誅惡即爲善之說……”凝視着孟返,老者面現責備之意,“……其實我也明白,你是顧及那個玄霄吧?但你這般作爲,卻不是心善,而是縱容了,你以爲你縱容他們便是善?只怕他們將來所遇,要比死更慘百倍,甚至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便是你要的結果?”
聞言,孟返默然,垂頭不語,神色變幻不定,半晌,突然長吸了一口氣,擡起頭來:“或許……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是,除非已無他路可走,否則我……我做不到。”
定定地看着孟返,半晌,老者搖頭長嘆:“不過是大夢一場,這麼執迷,這樣看不透,又是何苦?癡兒,癡兒——”
“夢中又如何?喜怒哀樂,愛憂怖慮,世間百態,各有其滋味,若是看透了,那便是置身於世外,坐看滄桑,與一片浮雲何異?又爲何要存於世間?況且,只要尚有靈智,誰又能真正看透?依我看,老丈您也未必能吧?”突然頭腦一熱,這些話一下子浮現在孟返腦海中,立刻脫口而出。
這次卻是輪到老者發怔了,看着孟返,撫須的手也停在了那裡不動了。
“小子胡言亂語,如有冒犯之處,老人家不必太放在心上。”冷靜下來,孟返帶着歉意道。
“無妨,老夫也不知道,究竟是老夫看得透徹,還是你這孩子看得更透徹……”老者搖了搖頭,唏噓不已,“……這種事情,大概永遠都不會有答案吧。”
“老人家,我要找到那夙玉的轉世,還請您指點。”面色堅決,孟返拱手道。
“既已轉世,那便是前事盡忘,容貌皆改,縱然你找到她,對那玄霄而言,又與一陌生人何異?又怎麼可能拉回那玄霄?”也不再勸孟返了,老者皺眉問道。
“江山易改,本性難變,我相信,就算前事忘了,容貌變了,但她的本性很難變的,她依然還是夙玉。”有意無意間避開了老者的問題,孟返斬釘截鐵道。
“前事忘了,容貌變了,本性卻不會變……你說得沒錯,一點都沒錯……”專注地看着孟返,老者喃喃道,似乎有點失神。
“老人家,你怎麼了?”見老者恍惚的樣子,孟返問道。
“沒什麼……孩子,倒不是我不想幫你。”回過神來,老者恢復了原狀,撫須道,“萬物有靈,在鬼界,每日來到的鬼魂,輪迴而去的鬼魂何止千萬?負責差事的鬼差自然也是無數,要尋找這麼一個人,甚至現在還不在鬼界,何異於大海撈針?”
“難道,您也沒辦法嗎?”聞言,孟返有些沮喪,卻仍滿懷希望道:“據我所知,在鬼界有一處名爲轉輪鏡臺,能和自己死去的親人相見,難道十殿閻王之處,就沒有能通過姓名來尋找轉世的寶物?”
“通過姓名來尋找轉世?虧你想得出來!”老者不禁啞然失笑,“這怎麼可能有?同名同姓又該如何?就算是生死薄上,也尚且要註明生辰八字,否則亦無法勾魂,轉輪鏡臺是依靠心中互相的思念牽掛而成,這卻是兩回事。”
“難道,這世間便沒有找尋轉世的方法嗎?不可能吧!”孟返皺眉道。
“確實有一些法術,能在魂魄上留下印記以便追蹤,又或者神通廣大者,能一眼看破本源,這些自然不說,再或者世間還有一異寶,名爲鎖魂金針,無論轉世幾次,都能夠尋找到被金針刺過的人……”這老者見識甚爲廣博,似乎突然間談興大發,侃侃而言。
“這個,您先等等……”聽了一會,小心翼翼地打斷了老者的話,孟返嚥了口唾液,小聲道,“……其實您只要告訴我,用哪一種方法能找到我要找的人就可以了,不用這麼詳細介紹的。”
“這個嘛……”老者想了想,雙手一攤,很肯定道,“……沒有!”
“沒有?”孟返差點跌倒在地,面色一下子垮了下來。
“確實沒有直接的方法,不過……”老者笑眯眯地看着孟返,竟是故意賣起了關子。
“不過什麼?”孟返很配合地追問道,心中卻暗暗鬱悶:這老頭怎麼好象是在玩我啊?……惡俗趣味!
“不過可以通過另一種方法來推尋,雖然很困難,但卻是唯一的辦法了。”老者大概也看出了孟返的不滿,頓時收起了笑容。
“什麼辦法?請您不吝賜教。”孟返迫不及待地問道。
“轉世之後,縱然前事皆忘,但是,有一樣東西卻會保留了下來,甚至再經過幾次轉世,也不會磨滅。”老者緩緩道,神色突然變得很嚴肅。
“什麼東西?”看到老者這麼嚴肅,孟返也覺得有些沉悶起來。
“執念!”目光一閃,老者重重說出了兩個字。
“執念?”一時間還沒明白過來,孟返重複道。
“沒錯,是執念!”老者點了點頭,“譬如一世相守的戀人,陰陽相隔之後,心中那與愛人相守的執念不消,轉世之後,縱然不記得前事,那執念卻會在冥冥之中將其引到戀人身邊,然後不顧身份地位之別一見鍾情,旁人見了只覺得不可思議,便是當事人也說不出瞭然,世人或稱其爲再續前緣,實際上便是執念之功了。說起來,生靈的執念纔是這世間最不可思議的東西,這冥冥間的神秘力量,卻是比任何的法術寶物都要可怕。”
“確實,我見過這樣的人,即墨夏書生的戀人靜蘭便是如此。輪迴六世,執念未消。”孟返脫口而出,“這麼說,生前所戀的人會形成執念?”
“未必一定是所執迷的人,也可能是所執迷的事,這個卻是很難說清。”老者搖了搖頭,“其實,這卻是最飄渺的辦法,首先很難斷定一個人真正的執念,其次未必便會在下一世立刻出現效果,也可能會在下下世,甚至……”
“夙玉,臨死前都在想着玄霄,她的執念當然一定只有玄霄了,可是光靠這個,肯定是找不到了。”孟返有些喪氣了。
“這麼說倒未必,老夫能肯定,自己親生的孩子,未能親眼看他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心中有了這麼一層掛礙,再怎麼心無波瀾,哪怕是清修千萬年之人,也沒有辦法不去牽掛的。”凝望着孟返,老者似乎發出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