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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開炮

第165章 開炮

港埠上。

兩個拄着棍子乞丐模樣的人和其他人一般,目瞪口呆地望着遠處江面上的巫山神女降世。

隨着。

密密麻麻的“藤蔓”從“巫山神女”的體內生出。

其腦後的花輪也綻放出光芒,將其映成一個光人的時候。

他們也和其他人一樣,彷彿被風壓倒的蒿草般匍匐在地。

只是他們的目瞪口呆中的驚愕遠超他人,他們跪下來的時候,身體也軟得好像一條死蛇般。

此二人穿得衣衫襤褸,用一塊黑漆漆髒兮兮的破布蓋在自己的頭上,吃着乞討而來的芋頭。

正是山裡兜兜轉轉了兩天兩夜也沒找到山魈,還差點被山中的山民部族給抓到五鬼道鬼差。

最終。

二人不得不打扮成這副模樣跑到港埠來找口吃的。

哨子鬼差和銅鈴鬼差深深地埋下頭,生怕那遠處的“巫山神女”看到自己。

當初,就是他親手將這神像拋到了江底下去的。

而如今。

他又親眼看到這尊神像,從水底下走了出來。

哨子鬼差臉貼在地上,說話的時候舌頭好似打成了一個結。

“看……看……看見沒有,活……活……活……活了……”

“不是我的錯,不是我弄錯了。”

“那玉女像,她會走路啊,是她自己走了。”

“她不讓咱們找到她,咱們怎麼能找到她。”

銅鈴鬼差也目瞪口呆。

自之前在金谷縣發生那些事以來,他又一次陷入了那種渾渾噩噩猶如做夢一般的狀態之中。

只是那哨子鬼差不斷地念叨着的話語,讓銅鈴鬼差慢慢醒轉了過來。

哨子鬼差:“看到沒,看到沒,不是我的錯。”

銅鈴鬼差:“這個時候說這個,還有屁用啊!”

直到那巫山神女走遠了。

二人這才站了起來,兩人直直地看着那乘豹託花狸的神人光影消失在盡頭。

而這個時候,哨子鬼差又突然說了一句。

“你說,咱們的山魈會不會也被巫山神女給帶走了?”

“畢竟咱們那邊不一直都說,巫山神女不就是山鬼麼,山鬼就是巫山神女從山上走下來了的模樣。”

“而且。”

“咱們那邊不是一直都在說那些山魈,昔日就和巫山神女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的麼?”

隨後,哨子鬼差似乎想到了什麼。

臉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甚至還大踏步地往前跑了幾步,要追着那嚇得岸邊大量巫覡、縴夫爬都爬不起來的“巫山神女”而去。

之後又記起了銅鈴鬼差,於是回過頭來朝着銅鈴鬼差招手。

“走,走啊!”

銅鈴鬼差瞪着眼睛看着哨子鬼差,有的時候他真的摸不準對方在想些什麼。

“你這又是幹什麼?”

“走,去哪裡?”

“你這也不說個明白,我怎麼跟你走。”

哨子鬼差跑了回來,沉着聲音嗡裡嗡氣地說道。

“咱們跟上去啊,跟着巫山神女。”

“既然巫山神女降世了,這表示大事一定能成啊!”

“而且這巫山神女是咱們送來的,之前發生的事情不就和咱們無關了麼,那些巫覡有什麼資格怪罪我等,他們得趴在地上給咱們兩個磕幾個才行。”

“這巫山神女去的方向,明顯是阜縣城啊,這意思還不明顯麼?”

“咱們跟上去,跟着將這事辦成,總好過這樣丟了山魈灰溜溜地回去受死強吧!”

哨子鬼差被那巫山神女嚇得差點丟了魂,但是此時此刻,又陷入了狂喜之中了。

他覺得自己真的很聰明,一下子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他忍不住情緒,開始得意洋洋。

“我倆真的是大難之中必有大福啊!”

“和之前在金谷縣一樣,果然是暗中鬼伯在護佑着我等。”

但是一旁的銅鈴鬼差卻覺得不太對勁。

尤其是剛剛哨子鬼差說起金谷縣,他立刻察覺到了哪裡不對勁了。

因爲他從這一系列事件之中,嗅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雖然沒有什麼證據。

但是他內心深處,卻有一種昔日在金谷縣那邊的感覺。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

總覺得頭頂之上的雲霄深處,有着一道目光在俯視着他們,掌控着一切的感覺。

銅鈴鬼差一把扯住了哨子鬼差,看着遠處搖了搖頭。

“不。”

“不對勁,不對勁。”

“不能去。”

哨子鬼差眼睛都瞪圓了,腮幫子一硬臉上的肌肉都鼓了起來:“爲什麼不能去?”

銅鈴鬼差搖頭急切地說道:“還記得金谷縣的時候麼,我覺得這一次不太對勁,神巫可能來了。”

哨子鬼差也心中一抖:“什麼,雲中祠的神巫?”

銅鈴鬼差:“我只是有這種預感。”

哨子鬼差想了想,一咬牙。

“預感,預感算怎麼個回事嘛!”

“現在不跟上去,咱們如果這樣回去,那不是回去等着砍腦殼麼,這麼傻的事咱們兩個可不能幹。”

“山魈找不着,事也辦不成,咱們倆總得選一頭吧!”

看到哨子鬼差急了,銅鈴鬼差問。

“那你說。”

“如果神巫來了怎麼辦?”

哨子鬼差眼睛一橫,露出了一絲兇狠的意味。

“有巫山神女,神巫來了又怎麼樣?”

“不是有這樣一句話麼,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着。”

“現在,有巫山神女頂着,這天塌下來也砸不着咱們兩個小魚小蝦。”

銅鈴鬼差:“有可能一個大浪打過來,先拍死的就是咱們這些小魚小蝦。”

哨子鬼差:“路就兩條,跟着巫山神女去,要麼回去受死,你選哪一條?”

說完,哨子鬼差便朝着阜縣的位置趕去。

銅鈴鬼差唉聲嘆氣,但是也沒有辦法,只能夠跟着哨子鬼差一起朝着阜縣而去。

畢竟對方說得也對,他們現在這副樣子,還怎麼回去。

“別急啊,等等我。”

“這個時候,咱們兩個都是拴在一根繩的螞蚱,可要齊心啊!”

“亂不得。”

而這個時候,一架仿生無人機從二人的頭頂上飛過,也同樣徑直地朝着阜縣縣城的位置飛去。

二人估計沒有想到,不是神巫來了。

而是。

雲中君來了。

——

阜縣。

阜縣的阜是土山和丘的意思,阜縣是雲陽郡的郡治,剛好位於一座山丘之下。

前方便是大江,後面靠着丘陵,地勢可謂是十分險要。

阜縣的縣城距離港埠的倉城不算遠,能夠遙遙相望。

然而港埠倉城這邊亂作一團的同時。

遠遠看上去,朝陽丘陵下一片平靜的阜縣城郭,內部實則也一同亂了起來。

只是,港埠之亂源於外部。

而阜城之亂,源自於內部。

昨日。

雷池礦山有礦丁不滿作亂,礦山兵卒無力鎮壓,派兵求援。

信送至阜縣官署之中,郡守匆匆召集親信前來問事。

郡守:“說說吧,該如何處置?”

僚屬:“亂地距離阜縣不過數十里地,肘腋之間豈能任由其生亂。”

“而且此刻那些礦丁被堵在了礦山之內,派遣一營兵馬火速前往,頃刻之間便可平息。”

郡守:“前幾日有人來報,各縣的山民族首互相串聯,有意圖謀反之相,不少狼子野心之輩蠢蠢欲動,會不會和這些人有關?”

僚屬:“我料想那礦丁作亂,一定就是這些人挑唆的,越是這樣,越是應該派人火速鎮壓,萬萬不可讓其成事。”

“只有以雷霆手段,方纔能震懾那狼子野心之徒。”

郡守:“會不會是調虎離山之計?”

幕僚:“城內的亂臣賊子經過幾番清掃,基本已然授首,就算還剩下一兩個,也定然也如同驚弓之鳥,不敢再生事了。”

“況且就算派出一營兵馬,城內還有幾營兵馬鎮守,可謂是穩如泰山一般。”

“何憂之有?”

郡守:“派何人去爲好!”

幕僚:“需得派遣一信得過得力之人,速速平息礦山之亂,萬萬不可偷奸耍滑。”

“一邊打還得一邊安撫那些礦丁,銅礦關乎朝堂,萬萬不可如同前番一般,將這些礦丁給又逼反了。”

郡守:“能打還能安撫那些礦丁,這樣的人可沒幾個。”

天已經黑了,城門卻大開。

大隊人馬舉着火把從城內衝出,由一名郡守親信的將領率領着朝着礦山而去。

而羣山間,有重重暗影,如幽鬼潛行於密林之間。

郡守徹夜未眠,等待着礦山那邊的消息,一直到天快亮了,纔打了個盹。

驟然驚醒,郡守突然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

郡守從坐榻上站起,然後迅速喚來了門口的人。

“不對勁,不對勁。”

“趕緊把……”

然而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鋪天蓋地的喧譁聲,郡守和那弓着腰的門口隨侍便一同朝着外面看去。

“城門開了,城門開了,城東的莫二郎打開了城門。”

“莫二郎反了,莫二郎反了。”

“這些人是誰,你們要幹什麼?”

“啊!”

“快逃,有人作亂。”

“莫要殺我,我是……”

大量的手持弓箭的軍士連同披着鎧甲的山民沿着街道,從官署外一擁而入。

這些軍士之中,不少人就是從山上招募下來的山民。自然也與山上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行人凶神惡煞地砸開大門闖入了進來,見人就砍,逢人就殺,絲毫不講情面。

而領頭帶路的其中一人,便是剛剛在郡守身旁的那位僚屬,其指向官署之中的一間院子。

“郡守在這裡邊,速速殺將進去。”

“將其拿下,便大局已定。”

那人一聲高呼,隔着幾道牆聽到對方的聲音,郡守頓時氣急。

臉色先是一陣紅,然後是一陣白。

一陣箭雨從外面射了進來,伴隨着一陣慘叫,官署之中守衛的兵卒便瞬間一鬨而散。

很快。

那行人便殺到了郡守的面前。

那僚屬絲毫不覺得羞愧,站在其面前問他。

“王府君,可願和我們一道?”

郡守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

那人不再廢話,退後到一旁。

而一旁的一名高壯軍士上前,一刀便將郡守殺了。

然後當着衆人的面將其頭顱割了下來,之後提着頭便出了官署,沿街高喊。

“王府君已死!”

“王府君已死!”

“……”

此時此刻,城外越來越多的山民闖進城內。

“殺進去,殺進去。”

“先把西營校場圍了,你帶人過去。”

“你去城西府庫,將那邊圍起來。”

“你你你,帶人……”

各路人馬分別奔向各處。

準備開始和城內剩餘不肯反叛的軍士展開廝殺,或者逼迫他們降了。

霎時間,整個城中便亂作一團。

家家戶戶大門緊閉,高門大戶的丁壯也拿起武器守在門後準備抵抗。

還有不少平日裡肆意放蕩的街頭遊俠兒看亂狀絲毫不畏懼,甚至還蒙上面拿起藏起來的利刃,尋找着人家準備行劫掠之事。

那提着王府君人頭的一隊人馬帶着人匆匆來到了一處校場前,毫不客氣地將人頭扔進了牆後,對着裡面高喊。

“孫長史不必躲藏了!”

“我是莫二郎,可還記得我?”

“王府君已死,頭顱在此,速速出來吧!”

“我等願奉你爲雲陽之主,帶我等兒郎,搏一場富貴吧!”

說着十分恭敬的話,話音之中卻全然沒有半分敬畏之心。

裡面的孫姓長史沒有說話,內裡和外面一片安靜。

但是這種沉默,似乎也代表着裡面的人已然動搖。

或許。

是那顆郡守的頭顱擊破了其內心的防線。

遠處嘈雜的聲音越來越響,城門處涌入進來的人越來越多。

密密麻麻的人影朝着這邊包圍了過來,或者朝着府庫那邊而去。

——

正當這一切。

因爲人心動亂朝着不可挽回的局面垮塌下去。

整個雲陽郡甚至是堇州就要以阜縣爲中心,被一把大火點燃之時。

大江之上。

一條赤紅色的神龍出現了,正在快速地從上游順流而下。

那紅色的背脊和鱗片在清晨的太陽底下折射出道道光芒,其穿江而下的時候,江上就好像燃燒起了一團火光。

港埠倉城及岸上。

巫覡、縴戶與港埠中的衆人驚恐對峙,手持武器,雙方都心懷恐懼。

一方擔憂對方再攻,嚴陣以待。

另一方已無戰意,本因巫山神女召喚而來,今欲散去。

但見倉城少數守卒領衆持武器出戰列陣,又恐退卻之時遭對方追擊,成他人刀下之鬼。

於是,局勢僵持不下。

然而當赤紅神龍如火光閃耀江面之際,對峙之勢立破。

人羣不自禁朝江邊望去,有人指着江中神龍高呼,喧譁聲四起,雙方緊張氣氛亦隨之緩解。

“龍,火龍。”

“江上有條火龍遊下來了。”

“龍?”

“莫非又是雲中君的龍?”

最近,說起龍便讓人想起雲中君。

“此龍我似曾見過。”

“我亦見過,日前拉縴時路遇,初以爲眼花。”

“龍何以至此?”

巫山神女降世未幾,雲中君之龍便至阜縣附近。

人人皆知。

接下來必有大事將發生。

那龍遊下來的速速慢慢減慢,然後停在了江中心。

這般近,那龍的模樣已經清晰可見了。

這下再也沒有人關注其他人的事情,全部整齊地看向了那江中的赤紅神龍。

“子吱吱吱吱!”

衆目睽睽之下。

龍逐漸地橫過了身軀,在這個過程之中,其頭上崢嶸的“龍角”也調轉了方位。

“嗡嗡嗡!”

那巨大的“龍角”哪怕只是調動和轉向,發出的聲音也是沉重且刺耳的。

“龍,那龍在看着你我。”

“啊,它將頭扭過來了。”

“這龍,要作甚?”

正當岸上和港埠上的人不知所措地看着那條龍,完全不知道它在做些什麼的時候。

“砰嗡!”

一聲巨響傳遍大江兩岸。

龍首之上,火光突然亮起。

所有人立刻捂住了耳朵,有人被嚇得發出只哇只哇地亂叫,還有人放下刀槍掉頭就跑。

然而,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剛剛那一聲巨響,連接下來動靜的前奏都算不上。

有物飛向天空。

聲音從遙遠的天空不斷滑落,逐漸地靠近阜縣。

穿過其頭頂,落在了其背後的丘陵之上。

然後爆發出。

這方天地凡人所能見到的最可怕的火光。

“咚咚咚咚咚咚!”

連綿劇烈震盪沿山蔓延,火光瞬吞丘陵,消抹一切。

頃刻間,丘陵化爲火焰山,似矮了一截。

猶若天降火焰巨掌,抹去部分。

一瞬間。

萬籟俱寂,飛鳥亦不敢鳴。

江邊的人遠遠地看着那燃燒的山,看着滾滾黑煙升向天空。

此時此刻,他們就好像被那巫山神女也施展了定身術一般,所有人一動都不敢動彈,或者說不能動彈。

彷彿他們的身體,已經被某種無形的鬼神所奪取。

而阜城之中。

城中百姓,作亂的軍士,逃跑的女子,蒙面的遊俠兒。

他們距離那丘陵並不遠。

因此。

也看得最清楚,也感受得最真切。

長街之上,手持武器在互相殺戮的人一個個手中的刀兵都被震得掉落在地上。

屋宅之中,無數人的目光從恐懼的看着緊閉的大門,開始涌爲更深的恐懼的望着遠處的那座火焰丘陵。

校場內外,披着甲手持弓箭的軍士,一個個驚駭倉惶地仰望高空,手抖得再也拉不開弓弦。

此時此刻。

城內地所有人。

他們也彷彿如同那岸邊的巫覡縴夫一般,聽到了那九天層雲之上傳來了一道聲音。

“噓!”

九霄之上的神仙在告訴他們,不可動。

巫山神女的噓聲,聽上去冷冽無情,猶如那高山上的冰雪。

但是此時此刻,雲中君讓他們看到了萬里黑雲催城,無邊雷霆落下。

凡人仰望青冥,瑟瑟發抖。

彷彿覺得那天上隨時能夠伸出一隻巨手戳進城中來,將此地人與城一同抹去。

無聲之中。

城頭上傳來豹的嘶鳴聲,沙啞低沉。

“嗚喔!”

只見一豹現於城頭之上,矯健邁出健壯肢爪,扭動着腰身。

一身影坐豹上,那豹走起來並不算平穩,其卻如同雲臺亦或者懸掛系統一般穩穩當當。

擡起頭,頭上的花轉動了起來。

冰冷機械的目光審視城中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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