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番話,餘明輝揪住陳道偉的衣領將他往後狠狠一推,陳道偉的身體隨即與後面的護欄強烈撞擊在一起,陳道偉用手支撐扶着護欄站穩。與餘明輝的憤慨不一樣,陳道偉不緊不慢各種優雅從容地用手拉拽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他的嘴角勾起,冷笑一聲說:“餘明輝,如果你能把你現在一半的天真,放在這一場的較量上,那現在早已經分出勝負。你既然知道我們之間有的是戰爭,那麼戰爭的殘酷性你會不知道?在一場戰爭中,兩方勢均力敵僵持不下時,誰有軟肋,誰有武器,這就顯得至關重要。很遺憾的是,你餘明輝一堆的軟肋,全部能成爲我陳道偉的武器。說到底,你還得感激我的成全,你會那麼快得到林四四的原諒,還不是靠我的不計前嫌的推波助瀾。當你明明知道,是我在背後籌謀一切,讓你與林四四看似巧合看似緣分使然地重逢,當你明明知道,我會花點小心思使點小計謀,推動加快你和林四四複合的腳步,你明明知道我在給你下套給你挖坑,你還心甘情願往裡面跳,那就證明你餘明輝心甘情願在我的這裡埋下你的軟肋,你心甘情願給我隨意引爆你身邊的定時炸彈的機會,這些都是你自己選擇的,我可沒有拿着槍指着你,逼着你必須得這樣。老爺子一直有教導我們這個道理,吃得鹹魚抵得渴,你自己選擇了鹹魚,那你就多喝水嘛,現在你要怪我咯?”
又是慢騰騰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子,陳道偉又說:“讓我這一次不把林四四牽扯進來也行,你不是在湛江黑白兩道通吃麼?你趁老爺子還有些時日,跟他一起回一趟湛江,把我爸當年那個案子翻出來,你餘明輝去作人證,給我爸翻案,你就說你當年年少無知,你壓根沒有看到我爸侵害未成年人,是你餘明輝的錯,你冤枉了一個好人,你間接害死了一個好人,你把法律玩弄在鼓掌之中,你這樣的人渣,該下地獄,你也進去嚐嚐被關在牢裡的滋味。你只有這樣做了,我才能原諒你,順便原諒你身邊那些軟肋們,呵呵。”
陳道偉這些話,對於我來說,不亞於一場十二級颱風帶來的威力,我整個人像是被無窮無盡的風吹得搖搖欲墜,我一時難以控制住自己的心神,忍不住連連後退了兩步。
一個不小心,我的左腳踩斷了一根小樹枝,那斷裂的樹枝發出了輕微的咔擦聲。
循着這個聲音,餘明輝和陳道偉同時朝着我這邊望了過來。
因爲因爲餘明輝正揹着光,陳道偉向着光,我一眼掃過去,看不清楚餘明輝的表情,但是陳道偉的訕訕然,被我全收在眼底。
大概陳道偉,沒有想到我會跑出來,還聽到他剛纔那番話吧?
我就說嘛,我在深圳好端端的呆了四年,這四年也無風雨也無晴的,怎麼好端端的某一天晚上就碰上餘明輝了呢?
估計那一晚,就算不是張小梅有事找我頂班,那個夜總會也有別的藉口把我找回去加班,然後不管怎麼樣,蘭姐還是會把我選進那個各種高大上的包廂裡面吧?
想想我的這大半生,可真夠跌宕起伏的,一堆的套路,一環扣一環,環環相扣,就跟拍電影似的。
可惜,我不是套路王,我一直生活在在別人的套路里面,而渾然不覺。
如果說,我之前不止一次要念叨起陳道偉曾經對我伸出的幾次援手,我一直對此心懷感恩,那麼從這一刻開始,我覺得我對他所有的感恩要到此爲止,因爲他所做的一切,讓我很惱怒很震驚,也很鄙視不屑。
他這樣翻手爲雲覆手爲雨,肆意將我的人生際遇玩弄在股掌之上,他還沒事找抽地去招惹我的好姐妹李菁,他所有做的這一切,已經超出了正常的範疇,不可輕易姑息和原諒了。
而我聽餘明輝剛纔那話的意思,陳道偉他還想拿着老爺子和我的小灰灰,去逼迫餘明輝對他妥協和就範?
那種自己最珍視的人被虎視眈眈,隨時可能會受到傷害這種讓我不安的感覺,支配着我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我直接站到餘明輝與陳道偉的中間去,我死死盯着陳道偉,我就跟一隻紅了眼的公雞似的把眼睛瞪得老大,重重地說:“陳道偉,你敢動一下小灰灰試試,你要拿老爺子怎麼樣試試?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裡,你要敢出這個手,我就敢拼了自己的命,也跟你沒完!”
我的話剛剛說完,餘明輝飛快地握住我的手,將我往他身邊拉拽了一把,讓我挨着他站住了。
瞥了陳道偉一眼,餘明輝將目光轉到我的身上,他的表情糾結萬分,他看着我,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可是他終究只是說:“林四四,你回去跟他們玩吧,晚一點我就過去,大家一起拍照燒烤。”
餘明輝的話音剛落,陳道偉的表情突兀的變得陰冷起來,他將所有目光的焦點盯死在餘明輝的身上,而餘明輝也將目光轉向了他。
突兀的,餘明輝用手頂了我一把。將我往旁邊推搡了一把,他說:“林四四,你先躲開。”
我還沒反應過來,陳道偉已經掄起拳頭朝餘明輝摔了過去。
餘明輝敏捷地躲開,他還伸出手去按住了陳道偉的拳頭。
很快,兩個男人扭打成一團倒在地上,他們似乎勢均力敵,抱在一起滾來滾去,我生怕餘明輝傷到,也怕旁邊的灌木裡面有蛇什麼的,我急急地蹲下去想要拉餘明輝一把,我說:“別打了,你們兩個。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了!”
就在這時,陳道偉的腳一下子蹬在我的肩膀上,我一個措不及防,被他蹬着往後倒仰,我的腳曲在一起,被我整個身體壓下去,痛一下子彌散開來,我忍不住小小呼了一聲。
隨着我這聲驚呼,扭打在一起的兩個男人迅速地分開,而陳道偉在當時更容易爬起來一些,他很快站起來作勢想要伸手把我拉起來,餘明輝隨即吼了他一聲說:“陳道偉,你最好不要碰我老婆!”
餘明輝這一聲吼,讓陳道偉渾身僵了僵,他卻依然是朝我伸出了手來。
我想都沒想,直接避開了他的手。
緊接着,餘明輝走了過來,他俯身下來將我整個人抱起來,他輕聲問我:“林四四,是不是崴到腳了?很疼嗎?”
我努力伸縮了一下腳腕,痛一陣陣地襲來,估計是剛纔腳腕曲着,整個身體的重量壓下去,傷到了筋骨。
卻是怕餘明輝擔心和內疚,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沒事,一會就好了。”
餘明輝將我整個人扶起來,讓我基本大半個身體都掛靠在他的身上,他說:“我們回去,我拿藥酒給你揉揉。”
可是,就在餘明輝想要邁開步子時,陳道偉飛快地移動着身體,擋在了我們前面。
用那種讓人無處躲藏的咄咄逼人的目光肆意地直視着我,陳道偉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林四四,即使我對你做了很多你難以理解的事,但是毫無疑問,我對你毫無惡意。”
陳道偉在說這句話時,他一臉的凜然,眼睛沒有像以往那麼飄忽不定,而是顯得特別情真意切的安定從容,我再看他的眼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窺見了那種惆悵和惘然,這些繚繞不斷的情緒,讓眼前的陳道偉,儼然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讓我有幾秒的失神。
就在我失神的當口,陳道偉轉向餘明輝,他的語氣淡然,裡面卻隱含着讓忍聽了打寒顫的陰冷,他放慢語速,慢吞吞地說:“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把欠下我的東西,完完整整地還回來。”
丟下這句話,陳道偉用手作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他眼神裡面的狠辣,讓我禁不住又打了一個寒顫。
餘明輝使出更大的力氣撐住我,他淡淡地說:“但願你有這個本事。”
說完,餘明輝扶着我,越過了陳道偉,徑直往玫瑰海岸的大門走去。
在穿過大門之後,餘明輝緩緩開口說:“林四四,特別疼嗎?”
我搖了搖頭,直接跳躍地說:“餘明輝,陳道偉是不是在使壞?他是不是有什麼不好計劃?如果他真的有,那我們要把顧着小灰灰和老爺子放在首位。餘明輝,如果陳道偉哪天要亂來,那你肯定要先顧着小灰灰和老爺子,知道嗎?”
餘明輝用騰空的手拍了拍我的頭,他淡淡說:“你,小灰灰,老爺子,在我這裡,並排第一。放心吧,凡事有我。這事不提了。”
頓了一下,餘明輝又說:“我帶你去房間裡,拿點藥酒給你揉揉。等給你揉完傷口,我們就去陪老爺子好好玩。”
在給我搽藥時,餘明輝的手法依然很是嫺熟,他一邊給我按着,一邊擡起頭來看我,我以爲他要說對不起什麼的,卻沒有想到,餘明輝在看了我大概兩分鐘之後,他緩緩地吐出一句,說:“林四四,我愛你啊。”
我怔然了一下,很快重重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餘明輝扯過來一條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手,他擡起眼簾說:“你看起來傻乎乎的,真想敲一下你的頭。可是我得先去洗手。”
站了起來,餘明輝隨手把那條毛巾揉捏成一團,他徑直朝着洗手間那邊去了。
很快,我聽到了嘩啦啦的流水聲。
然後,我聽到了餘明輝放在一旁的手機,尖銳地叫了起來。
我掃了一眼,來電顯示上面標註的名字是,爸。
我的腦海裡面,一下子閃過了餘大勇的臉。
因爲我上次回去領證,餘大勇沒出現,而我又不小心聽到了老爺子打電話,自然也知道餘大勇並沒有看在我和餘明輝有了小灰灰的份上,接納我。
而我們在搬到深圳來之後,不管是家裡的誰,都沒怎麼跟我提起這號人,他就算名義上是我家公,但是我跟他,真的是連陌生人都不如。
現在他打來,餘明輝在洗手間裡面開着水龍頭,他自然是沒有聽見他的電話響了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找餘明輝有急事,想了想,我有些彆扭地喊了餘明輝說:“餘明輝,你爸給你打電話過來了。”
餘明輝噢了一聲,他很快關掉了水龍頭走了出來,他朝我示意了一下,沒有避開我的意思,他就此把手機拿過去按了個接聽。
把話筒湊到耳邊去,餘明輝安安靜靜地聽着那頭說了大概一分鐘左右,他的臉色變得有些暗淡,他衝着電話有氣無力地說:“好,你愛來不來。你可以繼續當做不知道,你可以什麼也不用管不用顧,留在湛江過你風流快活的日子,以後你別後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