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還關心這些,”他黯然的笑笑,“我以爲,你已經完全把我忘了。”
“怎麼可能,我……應該永遠不會忘了你,”她忽然有些不敢看他,滿心都是歉疚,想着過去他種種的好,她只覺得沉重得擡不起頭來。
他喝了點水,沉聲問她,“不知道,你是否還在恨我?”
她搖頭。這陣子來,全身心都沉浸在跟陸湛的柔情蜜意裡,她早就把過去五年遭受的痛苦拋諸腦後,好了傷疤忘了疼,怎還會計較周兆南那場欺騙…不管怎樣,周兆南當初救了陸湛,還爲他的前途牽線搭橋,各種鋪路,算是陸湛真正的‘大恩人’……歸根結底,周兆南還是用了一種最隱忍的方式表達了對她純粹的愛。她沒法恨他,對他只有無盡的愧疚。
“兆南,對不起。”她‘勇敢’的擡頭來面對他,“我欠你的那些東西,可能這輩子都還不清。”
“老這樣說就沒意思了。印象中,你已經對我說了無數個‘對不起’。”他跟她對視着,“如果你瞭解我這份心就該知道,我最不喜歡聽到的,就是這三個字。我寧願你欣然接受,隻字不提。”
“可我,真不值得你這樣的付出,我希望你能儘快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別再受我的影響……”
“放心吧。”他一臉無所謂的對她說,“陸尋,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壓力,反正愛你是我一個人的事,我也是什麼都經歷過的,還不至於提不起放不下。既然你現在找到了摯愛的男人,你覺得自己很幸福,那我能做的……唯有祝福。”
難得從他能說出如此坦然大度的一席話。陸尋瞬間被觸動了,眼眶裡不知不覺蓄了些眼淚。她看着面前這個男人,不禁在心裡忖度着,如果沒有陸湛的存在,她或許早就跟他結爲夫妻了吧?
“謝謝你的祝福,”她動容的說,“兆南,你這麼好的男人,一定會再碰到比我好幾百倍的女人,我這一生……也只能辜負你的心意了。”
“呵,”他聽了,卻冷笑,“我算哪門子的‘好男人’?其實你一點都不瞭解我,你只是看到了表象……”
他越說越低沉,沒徵詢她的意見,就默默的點了一根菸抽起來,在煙霧朦朧中,他的面色在沉思中多了幾分冷峻,“陸尋,你知道嗎,我還有一件事隱瞞了你。”
“什麼事?”
他噴出一個菸圈,沉寂了半晌,才猶豫的說道,“這件事,發生在陸湛出國以前,差不多也是五六年過去了。本來,我打算一輩子把真相爛在肚子裡,只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
“…你說吧。”陸尋有些急。
“關於何念遠的,”他儘量表述得平淡,“他當初坐牢,雖說是罪有應得,但主因還是我在背後的推波助瀾。”
“……”她內心一陣驚跳,不敢相信的盯着他。
“他坐牢的罪名是屬實的,又是殺人,又是作假證。但這些罪名,以他和陶憶蕙的能力,是可以永遠壓下去的。如果,沒有我在背後的匿名揭發,何念遠至今可以逍遙法外,說不定他的律師事務所還是蒸蒸日上,說不定他已經成爲國內更知名的大律師……但是,最終是我毀了他。”周兆南說着這些話,表面上那麼平靜,但言辭間卻充滿了陰森的味道。
陸尋這次是完全震驚了。原來,何念遠當年突然出事,背後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周兆南?!她呆呆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也沒有打抱不平之心,況且,我跟那姓何的也是八竿子打不着,”他說得雲淡風輕,又對她進一步解釋,“只不過,當年我看到你,實在動了真心。我跟自己較勁,得不到你,誓不罷休,不管用什麼方式。所以,剷除何念遠,早就在我的計劃之中,尤其在你被他家暴後的那次,我加快了行動……所以你看到了最後的結果,何念遠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就東窗事發,還被判了十幾年。那時候,我以爲掃除了何念遠,你理所當然會是我的,一切只是時間問題……呵呵,你看看我,當時有多狂妄,現在就有多狼狽。”
“這都是真的?”她聲色有點發顫,深深的凝視着面前的周兆南,在心底將他整個的打量了一番,似乎又重新認識他。也就是這一刻,她隱隱在他身上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現在,你也該看清我是多麼的‘不入流’了,對不對?”他自嘲,“所以你很幸運,這麼多年都沒被我騙到,把自己封閉得嚴嚴實實,一心等待着那個值得託付終身的男人。”
“你又何必這麼處心積慮,”她輕嘆一聲,低低的說到,“我到底只是個平凡至極的女人……”說到這兒,她又直直的盯着周兆南,“其實,你纔是真的不瞭解我,我也有很多不爲人知的陰暗面,不說也罷。”
是啊,不要忘了,她曾經利用周兆南這層關係,扳倒了陶憶蕙的蘭亭裝飾。這是她心裡永遠都沒法對他坦白的一個秘密——她利用過他。
“那就不用說了,”他倒是沒有對她的話多心,“反正,我把何念遠的事坦白出來,算是爲我們那段過往畫上句號。也爲了讓你不要覺得對我有所虧欠,盡情去享受你現在的幸福吧。放心,我還看得開。”
“只不過,我有個小小的要求。”他又說道。
“什麼要求?”
“咱們以後,能否做回朋友?”
“……可以。”她回答得有點勉強,“反正,大家把事情說開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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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又是晚上了。讓她意外的是,剛打開門客廳的燈光就是亮的,陸湛已經回家,正靠在沙發上看電視。
“今天回來這麼早?”她隨意的向他打着招呼,但他居然沒有迴應,也沒有擡眼看她。她自己也覺得有點疲倦,於是沒有多想,就直接上二樓去找衣服準備洗澡了。
可正當她從衣櫃裡翻出乾淨的睡裙,準備轉身的時候,身子就被人從後面摟住。她低頭看見那雙很有力量感的男人的手,心底一軟,脣邊也露出一絲微笑,“你幹嘛啊,每天這樣粘着我,別太小孩子氣了。”
“老婆,”他親暱的這樣喊着她,柔聲在她耳邊說着,“我太愛了你,越來越離不開你,怎麼辦?”然後他忽然又說,“我居然躲了你5年……很殘忍是不是?”
她轉身來囁嚅着,在全心靈的喜悅和感動中,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捧住她的臉繼續說:“我不止殘忍,而且冷酷,是不是?其實,我不是對你冷酷和殘忍,我是對自己冷酷和殘忍!我拚了我全身心的力量來剋制對你的愛,拚了全身心的力量來--保護你。我用‘保護你’三個字,你會不會覺得我是虛僞和找藉口?聽我說……”
她搖頭,在他的手掌中搖頭,淚珠緩緩的浸溼了她的眼珠,她側過頭去,用嘴脣熨貼在他的手掌上,然後,她舉起手來,輕輕的矇住了他的嘴。
“不用再說了!”她說,眼光閃閃的望着他,“你追我也好,我追你也好,在愛情的前面,甚至沒有自尊。”放開了手,她踮起腳尖,去吻他的脣,“陸湛,我好喜歡你!”她熱烈而坦率的低語,用雙手環抱住他的腰。“我們都不要再追究過去的事……讓過去不開心的統統死掉!但是--但是--”她深深吸氣,緊盯着他,忽然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以後不能再愛別的女人!連逢場作戲都不可以!你只能愛我,只能愛我一個!如果你再愛上別的女人,我會死……”
他用嘴脣一下子堵住了她的脣,把她攔腰抱了起來,抱到牀上。他把她放在牀邊,深深的、輾轉的、吻着她。他把全身心的愛戀、歉疚、承諾……統統集中在這一吻裡。
好半晌,他擡起頭來,臉發熱,眼睛閃灼。她躺着,頭髮披瀉在牀邊,她那長長的睫毛微往上揚,眼光中濃情如酒。她伸手輕觸他的面頰,他吻着她的指尖……
他心底有個小聲音在狂呼着,陸尋!你是我的一切了!一切的一切了!往日的痛苦,往日的流浪,往日的追尋……最後,就都歸依在你的身上了!
然後,他說,“你就這樣躺着,不許動。我要給你看一件東西!等着,我去拿。”
“哦?”她懷疑的,卻順從的躺在那兒。
他奔進書房,然後,他很快的出來了,他手裡拿着一個小提琴的盒子。她驚奇的坐起身,忽然想起他喜歡小提琴……她注視他。他打開琴盒,取出小提琴,一句話都沒說,他把琴放在肩頭頦下,拿起弓來,他擦了擦松香,試了兩個音,那絃聲清脆的迸跳在夜色裡。然後,一串熟練的、美妙無比的絃音流瀉了出來~
她激動的用手托住下巴,一瞬也不瞬的擡頭盯着他。他的眼光也深深的注視着她的,讓那絃聲震顫的流瀉在夜色之中。那麼美的音色,那麼動人心絃的“演奏”,那奇妙的顫音和延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