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是一件痛苦與快樂並存的事情。
當年懷秦康的時候,陸曉嵐幾乎沒有任何早孕反應,可是這一胎卻全部膈應了。在懷孕的前四個月,她的反應很大,有一段時間幾乎吃什麼,就吐什麼。
秦海憂心極了,可是作爲男人的他出手無策,唯有請了一個經驗豐富的阿姨貼身照顧。
這夜陸曉嵐躺在牀上,心不在焉地說,“好想吃蛋糕。”
秦海回頭看了一眼梳妝檯上的鬧鐘,指針剛好重疊在十點四十五分上。幾乎沒有猶豫,他連忙把睡衣換下來,在陸曉嵐的額頭上親了一下說,“我現在出去給你買,等我。”
“我隨口說說而已。”陸曉嵐扯住秦海的衣角,解析說,“都快十一點,外面的蛋糕店大概都關門了。”
“你晚飯沒吃多少,我擔心你會餓壞。你先睡別等我,回來了再把你叫醒。”不顧陸曉嵐的勸說,秦海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走。
當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臥室裡的時候,陸曉嵐開始後悔自己的無中生有。好好的偏要吃什麼蛋糕,爲什麼就不能說想吃家裡有的食物?
過了沒多久,窗外開始下起細雨。冬天的海市有種別樣的寒冷,尤其這些日子以來雨水有點多,陸曉嵐免得着涼已經很久沒外出了。
淅淅瀝瀝,夜雨有節奏地敲打玻璃窗。
陸曉嵐把手伸向剛纔秦海躺的地方,發現還留有一絲餘溫,於是挪了挪身體,把自己塞在被窩裡,很快就睡過去了。
懷孕以後一直淺睡,所以陸曉嵐是在一陣蛋糕的香味中醒過來的。她睜開雙眼,發現秦海正坐在牀沿上,輕手輕腳地擦拭頭髮上的雨水。
“幾點了?”陸曉嵐揉了揉雙眼,望向一旁的鬧鐘,發現已經一點十五分了。“你現在纔回來?”
秦海放下手中的毛巾,語氣輕柔,“嗯,新鮮出爐的蛋糕,要吃嗎?”
說起來,陸曉嵐才感到胃部傳來飢餓的感覺,連忙從被窩裡爬起來,往秦海的方向挪過去,“好香,看起來是新鮮出爐的,這麼晚真的可以買到嗎?”
“你的男人無所不能。”自信的笑容爬上了秦海的眉梢,他小心地打開蓋子,濃烈的芝士香味迎面撲來。他用勺子把蛋糕分成小塊,寵溺地往陸曉嵐的嘴裡送,還不忘炫耀說,“有沒有發現我很厲害?”
甜膩的蛋糕含在嘴裡,入口即化,是熟悉的味道。陸曉嵐忍不住問道,“是天使之約的蛋糕?”
“嗯,吃吧,吃完繼續睡。”秦海僵硬的手指不小心觸碰到陸曉嵐的下巴,就像冰一樣冷。
陸曉嵐捂住了他的手,心疼地責備說,“外面下雨,一定冷壞了吧?都說了不要去,你看自己的手都冷成這樣。”
“你懷孕很辛苦,對比作爲媽媽的偉大,我所做的一切都很渺小。”秦海的笑容在昏暗的燈光下,如同黑夜裡的一團火,驅趕了因爲黑暗而生出的恐懼。“當年懷康康的時候,你一定過得很苦吧?”
陸曉嵐輕輕點頭,又拼命地搖頭。她從沒在秦海面前抱怨過那段最黑暗最痛苦的日子,一個人強忍失去秦海的痛苦,每天以淚洗臉,情緒差點就崩潰了。可是她咬緊牙關,不讓自己跨下去。
因爲兒子是她和秦海的骨肉,是他深愛男人在這個世上唯一留給他的禮物。爲了他,什麼都可以忍,什麼都可以撐起來。
“別人常說苦盡甘來,大概就是這樣子吧。”陸曉嵐隨手把棉被蓋在秦海的身上,讓兩人之間靠得更近。
很快,秦海身上的寒冷就被陸曉嵐的熱情暖化。就像八年前的那一次相遇,他受過傷、早已支離破碎的心,也是懷中的女人一片片地拾起,然後拼湊成完整的秦海的心。
假如沒有八年前的那場相遇,或許秦海到現在爲止,也不過是銀鷹裡的老大。他可能會憑着自己的努力把社團慢慢壯大,然後成爲海市聞風喪膽的人物。
他依舊嗜血、冷傲、不可一世,不會與秦興平冰釋前嫌,也不會成爲一個普通的男人,白手起家、結婚生子。
可是命運就是如此捉弄人,也就是那天晚上在茫茫人海中多看了陸曉嵐一眼,他當着程勇說了一句“算吧”,然後開始了兩人多年來的糾纏。
如果陸曉嵐當年沒有因爲執念成了組織裡的臥底,潛伏在程勇的身邊步步爲營,大概也不會有後來的相遇。兜兜轉轉多年,仇恨已經讓很多人失去了寶貴的生命,一念之差也讓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長眠地下。可是最後的最後,他們卻牽手走過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相信未來會越來越好的。
現在所擁有的平靜安穩的生活,是這些能堅守到最後,不忘初心的他們,所能擁有最完美的一切。
“冷嗎?”
“身體暖和點了嗎?”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然後相視而笑。冬日裡,窗外下着淅淅瀝瀝的冬雨,而臥室裡的兩人卻用最原始的方式取暖。忘記了曾經受過的傷害,彼此相擁,不願再分開。
“謝謝你,秦海。”
秦海的心情有些恍惚,摟緊懷中的女人,再次詢問道,“要不我們明天先去拿結婚證,過幾個月寶寶都要出生了,我們的戶口本上還是未婚,真讓人憂心。”
自從懷孕以來,秦海已經好幾次提出登記結婚的事情,可是陸曉嵐總會找藉口忽悠過去。
“你以前不是說過,我們之間經歷了這麼多,並不需要一紙婚書去維繫。”陸曉嵐在被窩裡扭動身體,怎麼睡都找不到舒服的姿勢,乾脆把雙腿擱放在秦海的小腹上,捉弄似的玩弄他的肚皮。
秦海被陸曉嵐的這個動作嚇得不輕,連忙抓緊她的小腿,放回原位,“你別亂動,小心點…別忘了…”
身旁的女人沒好氣地躺回去,才發現秦海的臉色舒緩下來,學着他嚴肅的樣子,“別忘了你懷有身孕…”
“知道就好。”秦海翻了個身,撐起額頭盯着陸曉嵐,最誠懇的目光再次問道,“婚禮我們可以待寶寶出生以後再補辦,但是結婚證還是儘快去領吧…”
“不去!”陸曉嵐斬釘截鐵地迴應說,態度堅決,“要是你有一天對我不好,簡單收拾行李就可以跟你拜拜了,多省事…”
話音剛落,秦海原本溫和的笑容僵住了,然後沉着一張臭臉教訓說,“陸曉嵐,你故意氣我的對吧?二寶都快要出來了,你還敢說這些話?”
艱難地撐起身體,陸曉嵐的手臂迅速纏上了秦海的頸脖,冰涼的嘴脣隨即吻上了他的下脣。在這個寒冷的深冬裡,熱烈纏棉的擁吻讓他們忘記了一切,忘記了自己…
“傻瓜…”依依不捨地離開秦海的雙脣,陸曉嵐迷離的眼神放空在曖昧的空氣中,輕聲笑說,“你說過我是你的女人,一輩子也只能是你的女人…”
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什麼比愛人的承諾更讓人感動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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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離預產期還有兩週,可是秦海的情緒已經處於一級準備狀態。
陸曉嵐總覺得秦海最近有點怪,卻說不上原因。每次當她到小區的公園散步時,秦海都會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感覺就像伺候太后似的。
有時候她走路稍微急了點,秦海就會緊張兮兮地吩咐說,“慢點…注意別摔倒…”
懷孕後身材並沒有發脹的陸曉嵐,終於忍不住抱怨說,“小秦子,哀家知道了。”
秦海“……”
因爲孕後期的原因,陸曉嵐沒走多久就覺得累了,嚷着要回家休息。到家的時候,秦康還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書,看到秦海回來,忍不住催促說,“老爸,鐘點阿姨剛纔打電話來,說今天有事不過來了,你快點給我做飯,餓死了。”
一分鐘以後,秦康的耳朵被一隻寬厚的手掌擰住,陰沉的聲音隨即響起,“快去洗菜,東西準備好了我再去做飯。”
自從陸曉嵐懷孕以後,秦海這種大男人主義的人,也學會了做飯。雖然他做的菜到現在爲止都不敢恭維,但陸曉嵐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十分滿足。
盯着餐桌上千年不變的彩色,秦康已經吃不下了,撅起小嘴埋怨說,“怎麼又是蛋羹和魚,老爸你真沒創意,就不能換個菜嗎?”
“蛋羹有營養,小孩子不能挑食,趕快吃了洗碗去。”秦海不耐煩地催促說,然後盛了小半碗送到陸曉嵐的碗裡,溫柔地叮囑說,“多吃點,生產纔有力氣。”
陸曉嵐扭過頭,在秦海的臉上親了一口說,“謝謝。”
看着秀恩愛的父母,秦康拼命搖頭,做出了嘔吐狀,“一把年紀還在秀恩愛,不覺得噁心嗎?”
然後,秦康的額頭被某人重重地彈了一下。秦海用凌厲的目光掃過他漲紅的小臉,壓低聲音問道,“你剛纔在說什麼?”
小傢伙怨憤地盯着秦海,卻不敢繼續抱怨半句,連忙低頭繼續扒飯,“沒…沒什麼,我說蛋羹好吃…好吃極了。”
“秦海,你對康康太嚴格了,他不過是個孩子。”每次看到兒子被秦海責罵後可憐兮兮的樣子,陸曉嵐都會感到心疼。
然而在秦海的眼中,兒子不是用來疼的,而是用來磨練的。他凡事都可以寵着陸曉嵐,唯獨在教育兒子這件事情上不會讓步。“吃過飯記得把碗洗了,鐘點阿姨不來你順手把地板也拖了。”
秦康用幽怨的眼神望着陸曉嵐,卻最終不敢反抗父親的命令,無奈地點了點頭。
飯後,秦海和陸曉嵐坐在陽臺的沙發上休息。
陸曉嵐:“寶寶快要出生了,緊張嗎?”
秦海不以爲然地說,“什麼風雨是我沒見過的,緊張是什麼?沒嘗過!”
微微嘆了口氣,陸曉嵐撫摸着滾圓的肚皮說,“前幾天產檢的時候,醫生說胎位不正,可能要剖腹產。”
“沒事,醫生都愛忽悠孕婦。”秦海嬉笑着把耳朵貼在陸曉嵐的肚皮上,臉頰的位置被一隻小手頂着,心裡軟軟的就要融化。他深有感觸,扭過頭輕輕親吻她的肚皮,心裡滿滿的都是的幸福感。
陸曉嵐想要伸手去觸摸秦海的臉頰,可是肚子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然後有一股溫熱的液體從下身流出。她的臉色愈發蒼白,痛苦地捂住小腹說,“秦海…我可能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