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樓的vip包間,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當她站在包間的門外時,才發現自己的掌心早已因爲緊張而滲出了汗水。
見鬼,怎麼會無緣無故來到這裡?陸曉嵐暗自責罵自己,剛想要轉身離開,身後卻傳來張俊賢低沉沙啞的聲音,嚇得了一跳。
“我喜歡守時的女人。”
她故作鎮定,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不好意思,走錯地方了。”
“是嗎?”張俊賢手執一支紅酒,旁若無人地扯着陸曉嵐的手臂走進了包間。陸曉嵐忍不住發怒了,使勁甩開了他的手,心情變得無比厭惡。可是沒等她掙脫開來,對方已經把他摟入懷裡,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別動,等會兒配合我演一場戲。只要把李影兒氣得哭着走,我不會把你的秘密告訴別人。”
陸曉嵐先是震怒,然後是不屑。她把張俊賢搭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甩開,聲音攙和怒意,“張俊賢,請你放尊重點,要是秦海知道你輕薄我,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眼前的男人,絲毫沒有因爲陸曉嵐的警告而改變自己的態度,反而臉上浮起了一絲鄙視的神色,語氣充滿玩味,“陸曉嵐,鄒小雨是你什麼人?一個孤兒身份的女人,怎麼會每個月都匯錢到她的賬戶?”
一句說話,猶如將陸曉嵐推到了懸崖邊緣。原以爲那段不堪回首的臥底經歷,會因爲自己的抽身而腐爛在心底。誰知眼前隱藏至深的男人,會知曉她的往事。
小雨的事情他居然知道了,相信很快就會順藤摸瓜,查到自己與鄒宇的關係。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陸曉嵐已經無法掩飾內心的慌亂,深呼吸了一下,吸入心肺的空氣冰涼如雪。
雖然時值正午,可是銀濠的包間處於一種不分晝夜的狀態。昏暗的燈光下,張俊賢的表情凝重,似乎在警告,又似是提醒。他迎上陸曉嵐驚訝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按照我的說話去做,遲點再跟你解析。”
原本陸曉嵐還想說些什麼,腰部已經被身旁的男人摟緊。如此同時,包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名穿着深藍色連衣短裙的年輕女子破門而入,待看清楚沙發上親密相擁的兩人時,臉色大變。
“難道這就是你約我來這裡的目的?”李影兒臉色立刻沉下來,手中還拿着一個紙袋,可是因爲憤怒而雙手顫抖。
張俊賢收回了剛纔的調侃和輕佻,冷笑說,“你可以選擇留下來,三個人一起玩,或許,滾!”
最後一個滾字,陸曉嵐聽得出張俊賢就像費了很大力氣,含着傷悲吼出來。此情此景,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讓她想起了去年冬天的某個晚上,她、秦海以及玫瑰那場狗血而俗套的戲碼。
想要推開張俊賢的手逐漸放鬆,陸曉嵐呆滯地看着眼前傷心欲絕的女人,似乎看到了當日的自己。心裡滴血的聲音,幾乎蓋過了她那時候的呼吸聲,成了那個冬天最不堪回首的記憶。
“如果你想甩開我,用不着隨便找個女人來演戲。夠了張俊賢,這次是我先甩你的,以後別哭着求我原諒你。”說罷,李影兒把手中的紙袋狠狠地甩向張俊賢那張帥氣的臉,在陸曉嵐還沒說出第一句臺詞的時候,已經憤恨地轉身離去。
紙袋跌落在地上,張俊賢鬆開了摟住陸曉嵐的手,彎身拾起地上散落的兩隻cd,聲音低沉無比,“哼,現在的小女孩真固執。”
“你喜歡那個女孩子?”陸曉嵐無奈地笑了笑,覺得剛纔發生的一切就像幼稚的小話劇,諷刺卻真實。
張俊賢沒有說話,輕輕擦拭cd封套上的灰塵,眼神黯然。“真是任性的女人。”
“哼…自作自受,你們男人總是這般自以爲是。”陸曉嵐把剛纔張俊賢帶來的紅酒開了,從櫃子裡翻出兩隻酒杯,慢慢斟滿。棕紅色的液體在昏暗的燈光下,折射出寂寞的光芒。“來,慶祝你失戀,勉爲其難敬你一杯。”
輕微的失落從張俊賢的臉上一閃而過,很快又恢復了平日輕.佻而傲慢的神色。他接過陸曉嵐的酒杯淡淡地說,“秦海知道你喜歡落井下石嗎?”
“李影兒知道你這麼白癡嗎?演戲…哼…一看就知道我是臨時演員,像我這樣的女人怎麼會看上你?”陸曉嵐一口氣把紅酒喝光,卻無法掩飾內心的憂傷。“你把我引來這裡,究竟想要做什麼?”
陸曉嵐討厭被別人牽着鼻子走,如果張俊賢真的發現了自己內心的秘密,她無法逃避。把話說開,無論結果會是怎樣,她也只能豁出去了。
記得樑洛美說過,兵與賊的遊戲,註定結局只能是敵對。她不相信命運,也不相信命中註定,她決定要賭最後一把!
記得有一部電影叫《無間道》,陸曉嵐看了不下十遍。無間道是佛經故事中八大地獄中最苦的一個,也是民間所謂十八層地獄中最底的一層。凡是被打入無間地獄的人,永無解脫的希望。
不屬於自己的臥底身份,就像生活在一個無間的的地獄裡,做夢都會害怕身份被揭穿的一天。
在過去的一年時間,尤其確定自己愛上秦海以後,陸曉嵐夜夜心驚膽戰,擔心自己的臥底身份會被揭穿。她一直在賭,賭秦海的真心,賭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賭他終有一日發現自己的身份,是否可以原諒這種背叛。
“你很聰明,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一張白紙,不會有人查出些什麼,纔會如此鎮定地留在秦海的身邊。沒錯,除了鄒小雨,我根本查不出什麼。但我想問你一句,你不覺得累嗎?”張俊賢一口氣把杯中的紅酒喝完,笑容越發深邃難解。
正如陸曉嵐推測,張俊賢根本查不出什麼。一個曾用名、每個月固定給小雨的匯款,不能說明些什麼。所以她賭贏了,對方到現在爲止並沒有發現自己臥底的身份,一切也只是猜測。“做人當然累,每天小心翼翼地跟在海哥身後,面對未知的將來,對於一個女人來說能不累嗎?”
“是嗎?”張俊賢冷冷的視線,如深冬的北風,刮疼了陸曉嵐的臉。“如果我說我…”
話還沒說完,幽靜的包間響起了悅耳的信息提示音。張俊賢翻出手機,盯着屏幕臉色有點難看,果斷轉身離開了座位。走出沒幾步,他回頭朝陸曉嵐吼道,“影兒遇到麻煩,晚點回來再繼續這個話題。今天切記不要離開銀濠,哪裡也不要去,在這裡等我!”
待張俊賢的身影消失在包間裡,陸曉嵐懸着的心才重新着陸。對於這個匆匆而來,消失慌亂的男人,她心裡存着不少疑惑。如果說以前的她懷着僥倖的心裡,深信自己的謹慎並沒有透露臥底的身份,那麼今天以後,她必須面臨新的選擇。
再次查看手機的時候,陸曉嵐發現有一條來自秦海的短信。“一切安好,勿念。”
不想念是假的,她自從醒來的那刻開始,心情壓抑得難受。
離開包間回到辦公室,陸曉嵐差點撞上了迎面走過來的強子。或許是錯覺,對方的臉上有種一閃而過的不耐煩,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嫂子,小七讓我來接你,說他在老地方等你吃飯。”
胃部傳來不適,陸曉嵐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下午一點半。秦海不在海市的日子,江小七是她唯一信任和傾訴的對象,兩人經常一起吃個飯或者喝喝酒,因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她跟着強子來到了地下停車場,卻並有像往常一樣看到那輛越野車,而是在對方的帶領下上了一臺商務車。
陸曉嵐在坐上那輛商務車的時候,心裡就有一股隱約的不適應,忍不住問強子,“爲什麼不用往常的那輛車子。”
“哦,那輛車的剎車好像有點問題,晚點我要拿去修理。”強子專注地開車,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車子維修是很正常的事情,陸曉嵐並沒有放在心上。可是隨着車子駛出了市區,她心中的疑惑開始慢慢加深,望着窗外陌生的環境,心裡泛起了嚴重的不適,“強子,荷塘月色並不是這個方向。”
荷塘月色是秦海很喜歡的一間農莊,平時他們都會去哪裡吃飯。可是眼下的方向,並非強子口中的老地方。
“小七說,今天找了一間新的餐廳,想帶你去試試。”後視鏡中,映出了一張笑得詭異的臉孔。陸曉嵐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嚴聲警告說,“停車,馬上回銀濠。”
可是駕駛座上的男人,絲毫沒有掉頭的意思,而是踩下油門加快了速度,聲音變得怪里怪氣的,“嫂子,去了你就知道。”
眼看不對勁,陸曉嵐伸手纏住了強子的頸脖,低聲吼道,“馬上停車,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陸曉嵐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匕首,這是秦海昨晚留給她的,以作防身之用。想不到秦海前腳一走,匕首就派上了用場。“強子,我警告你馬上停車,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笑得無比猙獰的強子,握着方向盤的雙手一抖,車子在高速公路上甩了個急彎,“砰---”一聲撞上了路邊的護欄,發出了刺耳的剎車聲。陸曉嵐坐在後排並沒有扣安全帶,身體猛地撞在車門上,手腕發痛,匕首跌落。
“嫂子,我說過到了你就會知道。”陰冷的聲音伴隨一陣刺鼻的噴霧在狹隘的車廂裡響起,強子探起身體用手帕捂住了陸曉嵐的嘴巴,不到十秒鐘,她的身體變得軟綿綿的,一頭便倒在車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