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秦朗,陸曉嵐很快回到三樓的宿舍。門是虛掩着的,裡面人聲吵雜。讓她感到驚恐的是,推門的那瞬間,裡面傳來了一把深沉的男聲,來自一名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
宿舍的其她三名女同學看到陸曉嵐的時候,表情更是恐慌到了極點,連忙指着她叫喊,“陸曉嵐回來了!”
還沒等陸曉嵐反應過來,她的雙手已經被身後的另外一名警察控制住,冰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趙小英被襲擊後昏迷不醒,我們懷疑你是兇手。”
陸曉嵐的反應還算鎮定,環顧了一眼擁擠的宿舍,淡定地迴應說,“不是我做的。”
“有沒有做過,我們會查清楚,麻煩跟我們到警局走一趟。”身後的女警面無表情,似乎見慣了這種情景,朝另外一名警察眼神示意,兩人默契地把陸曉嵐帶出了宿舍。
讓陸曉嵐意想不到的是,當他們走到樓下的時候,秦朗還沒離開。他看到陸曉嵐被兩名警察帶走,先是一愣,很快又恢復了鎮定,急忙走到她的身邊,禮貌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還沒等警察出聲,陸曉嵐已經苦笑說,“我的舍友遇襲昏迷,他們懷疑我是兇手。”
“別擔心,我陪你走一趟。”秦朗的反應先是驚訝,然後是堅決。他邊說邊翻出手機,撥通了律師的電話,然後驅車跟在警車後面離開了學校。
審訊室。
陸曉嵐在警察口中得知,趙小英晚飯後在學校附近的小樹林遇襲的。她的身上被捅了幾刀,因爲失血過多暫時還在醫院的重症室裡。
說起學校附近的小樹林,因爲早幾年曾經有學生因爲考研失敗在裡面割脈自殺,所以晚上到那邊的人很少。陸曉嵐怎麼也想不明白,趙小英爲何會獨自一個人過去樹林,而且還遭遇襲擊。
難道是因爲最近謠言的事?
想到這裡,陸曉嵐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爲當過臥底,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校園網因爲她的事情已經炒得沸沸揚揚,雖然她從來不去關注,可是身爲事件的女主角,有些情況是難以避免的。
其實趙小英的家境並不好,可是這段時間以來,陸曉嵐留意到她的裝扮從廉價地攤貨,升級到專賣店的限量版。那些憑空出現的名牌手袋,與她的家境相差甚多。
流言滿天飛的同時,趙小英卻莫名地擁有一身名牌,絕不像是巧合。
懷疑歸懷疑,想到趙小英還躺在醫院裡,陸曉嵐的心也不好受。畢竟虛榮心對於年輕的女孩子來說,是很正常的事情。
對於陸曉嵐來說,雖然她從追求那些名牌衣服和包包,可是宿舍的衣櫃裡總是塞滿了秦朗送給她的禮物。她不好意思拒絕,所以隨意丟在衣櫃裡,但每次穿起的時候,總會惹來旁人羨慕的目光。
而趙小英,就是其中的一人。
趙小英遇害的時候,陸曉嵐剛好與秦朗聽歌劇,人證倒是很多,秦朗也是其中一個。或許是經過秦朗的打點過,審訊很快就結束了。審問她的警察也沒有爲難她,仔細盤問了約莫半小時,就通知她可以離開。
陸曉嵐走出審訊室的時候,看到秦朗坐在休息區與一名中年男人聊天,表情輕鬆。她走到他的身後輕聲呼喚了一聲“朗,可以走了”,換來的是那名中年男人戲謔的笑意。
“陸小姐,謝謝你的合作。”中年男人拍了拍秦朗的肩膀,態度親暱,“朗哥好事到了,別忘了我這個老同學。”
老同學?聽到這裡,陸曉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一整個晚上的壞心情都消散不少。雖然秦朗已是中年大叔,可是站在一個禿頭大肚腩的男人身旁,看上去卻顯得很年輕的。
“老陳,我們先走了。”秦朗禮貌地告別,然後牽起陸曉嵐的手離開了警局。
被喚作老陳的男人回話,“我會盡快找出兇手,還陸小姐一個清白。”
兩人就這麼手牽手回到車裡,陸曉嵐坐在副駕駛座上,秦朗細心地幫她繫好安全帶。離開,她才鬆了一口氣,靠在座位上揉了揉太陽穴。回到宿舍以後開始折騰,她也有點累了。雖然案件與她無關,可趙小英的遇害的事一直在腦子裡揮之不去。
“還在擔心那個受傷的女同學?”秦朗發現了陸曉嵐的擔憂,開口問道,“要不明天我陪你去醫院探望她?”
陸曉嵐想了想,點頭回應說,“雖然事情不是我乾的,可總覺得與我脫不了關係。要不我們現在過去醫院看看她,否則心不安,晚上會睡不着的。”
“別想太多,估計是你這段時間忙着考試累着了。”秦朗低頭看了一眼時間,琢磨片刻迴應說,“爲了你能安心睡覺,我們還是到醫院走一趟吧。”
醫院急症室。
秦朗的人脈比陸曉嵐想象的要廣,即使過了規定的時間,他只打了一個電話,值班醫生就讓陸曉嵐進去探望。
躺在病牀上的趙曉英,雙眼緊閉,臉色蒼白,頭部因爲襲擊導致嚴重的腦震盪,所以至今還沒醒來。雖然她遇害前與陸曉嵐有過不愉快的爭執,可是看到她躺在病牀上臉無血色的樣子,心裡也不好受。
主治醫生說她的情況不太樂觀,靜謐的房間裡只剩下機器運作的“滴---滴---”聲。陸曉嵐坐在趙小英的身邊說了一會兒話,便懷着沉重的心情離開了急診室。
剛踏出門口,陸曉嵐就碰上了迎面趕來的趙媽媽。趙媽媽看上去是個老實巴交的婦人,皮膚黝黑,身材矮小,與高挑皮膚白暫的趙小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陸曉嵐記得她曾經來過宿舍給趙小英送水果,可每次都被她黑口黑臉勸走,估計是擔心其她同學取笑她的媽媽是個鄉下婦人。
“阿姨,別太傷心,小英會好起來的。”陸曉嵐安慰趙媽媽說,可是對方雙眼浮腫,看上去哭了很久。
她用皺巴巴的衣袖擦了一把眼淚,梗咽道,“小英她爸春節的時候被撞傷了,這次又輪到她出事兒,家裡已經沒有剩餘的積蓄了,老天還讓我活麼?”
陸曉嵐心有不忍,安慰說,“別擔心,我們會想辦法的。”
說完,她往四周打量了一下,拉過站在窗邊玩手機的秦朗,指着他對趙阿姨說,“阿姨,他是學校的贊助商,大慈善家,可以給小英先墊付藥費的。”
秦朗估計被陸曉嵐的說話雷到了,卻依舊很識趣地附和說,“沒問題,藥費可以先墊付,這家醫院的院長與我有些交情。”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小英是我的心頭肉,她自小聰明,好不容易纔考上重點大學,絕對不可以出事兒。”趙媽媽感動得熱淚盈眶,嘮叨了好久才讓陸曉嵐離去。
站在電梯裡,秦朗忍不住笑出聲來,笑聲清脆爽朗,正如他的名字。陸曉嵐不拘小節地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腦門,抱怨說,“笑夠沒有,小英還沒過危險期,你還笑得出聲?”
“我是笑你…”秦朗清了清喉嚨,很快收住了笑容,“什麼大慈善家,弄得我怪不好意思。”
陸曉嵐譏笑說,“爲了讓我插班入讀,是誰捐了一座教學樓給校長?我就納悶,學校怎麼會破例讓輟學生再次入讀,還重新把檔案找回來了。”
秦朗的臉色略顯尷尬,摸了摸被陸曉嵐敲痛的腦門,小聲咕嚕說,“張校長也是的,嘴巴真管不住…”
“值得嗎?”陸曉嵐搞不清楚是問自己,還是秦朗。
地下停車場的樓層到了,秦朗並沒有說話,而是緊抓住陸曉嵐的左手,領着她往汽車的方向走過去。他的腳步靜止在車子的副駕駛座上,回頭誠懇地對身後的女人說,“小嵐,爲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會值得。”
說不感動是假的,在陸曉嵐的生命中,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如此深情地守在自己身邊,無怨無悔地爲自己傾心付出。
鄒宇如兄長般的愛護不會,秦海的絕情更不會。
似乎只有秦朗,在經歷了這麼多磨難以後,目光一如初見時的溫柔,似乎要把她冰冷的內心捂熱,然後軟化才罷休。這段時間以來,陸曉嵐重複思考同一個問題,她與秦朗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少?
如果從前只是十分之一,自從經歷了那晚的糾纏以後,現在大概上升到了三分一,甚至更多。
“糟糕,這麼晚宿舍關門了。”陸曉嵐輕聲抱怨說,“今晚不能回宿舍,怎麼辦?”
也許一個人呆久了,內心再強大的女人也會有軟弱的時候。秦朗的陪伴和呵護,讓陸曉嵐曾經飽受傷害的心一點點地撫平。人總要往前看,她也在慢慢地改變自己的心態,去接受從前覺得不可能的事。
例如秦朗的愛意,又或者放下性子去依賴一個可靠的男人。
只愣了那麼幾秒鐘,秦朗俊朗的臉上就浮起了發自內心的笑意。“對,宿舍關門了怎麼辦?我的公寓離這裡不遠,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回去好了。”
“好。”陸曉嵐側頭朝秦朗笑了笑,臉頰浮現久違的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