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着我，一隻手鬆了上來撥着我臉上凌亂的頭髮，開口的聲音倒是不是很大，卻比任何一次都讓我恐懼。
我想跑，可是我根本跑不掉。
我沒見過這樣的韓默，就算是當年我固執地進去手術室要把孩子打掉他也沒有這樣看過我。
“我再問你一次，你跟韓清上過——”
“啪。”
我怕他，可是聽到這樣的話，我卻覺得恐懼不算什麼，憤怒和羞恥已經掩蓋過一切了。
我不知道韓默到底是怎麼樣問出這樣的話，在他的眼底我好像就是這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隨便一個熟悉的男人靠近我就可以跟他們顛龍倒鳳。
韓默的眼眸頓時就紅了，我卻怒極反笑：“你怎麼不問我跟蔣飛逸上過牀沒有？韓默，你特麼怎麼不問啊？！”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一個人，讓你恨不得，拿把刀立刻捅死他。
可是我捅不死韓默，因爲我手上沒有刀，不然我一定會捅死他的。
反正這兒是江邊，拋屍方便得很。
我特麼的真的是受夠了他總是一副我虧欠他的姿態來找我，這個世界上我就算虧欠誰也沒有虧欠他韓默的！
他看着我，繃着青筋的額頭就在我的眼前。
可是我如今看着，卻不覺得恐怖。
他的手扣在我的腰上，力氣大得彷彿要將我腰掐斷一樣。
我直直地看着他，沒有半分退讓的，眼底裡面的溫熱打亂了我的視線，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笑：“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什麼資格來問我話，韓默？你當初把我送上蔣飛逸的牀上的時候你就該知道有這樣的一天，所以你現在這算是怎麼一回事？覺得自己上過的女人被死對頭碰了膈應是嗎？那你早知道我那麼髒你特麼的一開始碰我幹什麼！”
他低頭看着我，卻沒有說話。
我伸手用指甲扣着他的手背，仰着頭看着那黑漆漆中的一圈明月，“所以，韓默，我這麼髒，就求求你放過我吧。”
他愣了一下，表情難得得有幾分怔忪，低頭看着我，咬着牙不知道在壓抑着什麼：“你和韓清，到底什麼關係。”
我不知道韓默爲什麼會那麼執着我和韓清之間的關係，我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或許他覺得，兩兄弟如果同睡過一個女人，會比和自己的死對頭睡一個女人更加的噁心。
我轉開頭，不想讓他看到我眼底不爭氣的淚水，卻還是忍不住發笑：“你知道我那天從你公寓逃出來之後遇上了誰嗎？”
既然噁心，那麼就噁心噁心他好了。
“傅瑤，你再說一句試試。”
他總是這樣，自己不想聽的，我連說的資格都沒有。
我看着他的表情就覺得暢快得很，反正今晚就在他手上了，我逃不出去了，他指不定要怎麼折磨我。
向來都是我比他痛，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讓他不痛快罷了。
“你那麼聰明，你一定知道了。”我忍不住動了一下，轉回頭看着他：“我碰到韓清了，從你公寓裡面跑出來，身上就穿着一套睡衣，什麼都沒有。”
對，因爲跑得急，我那一天，就連內衣都沒有穿，就那樣在街上晃盪了一個多小時，直到遇上韓清。
“是不是覺得我很噁心。”說着，我臉色一冷，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開口：“可是這些都是你給的，韓默，都是你！”
“夠了！”
“夠了？沒夠，你特麼當初將我當替身的時候你爲什麼要叫醒我，直接讓我被火燒死就算了啊！你既然都把我救出來了，爲什麼還要把我推給蔣飛逸，爲什麼，韓默，你特麼的問我有沒有心，你有心嗎？你有嗎？！”
對，我忘不掉。
我沒有那麼灑脫，我忘不掉。
那些被他一刀刀捅過的地方，就算是痊癒了，疤痕卻還在時時刻刻地提醒着我，我曾經是怎麼瞎了眼地讓這個男人步步爲營的。
“閉嘴！”
“閉嘴？你憑什麼讓我閉嘴？你能做的這些事情，爲什麼就不讓我說，你特麼的當初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你難道就沒想過有這樣的一天嗎？！”
“傅瑤！”
他總是這樣，生氣的時候就叫我的名字，然後死死地瞪着我，或者對我二話不說的就好像啃噬一般咬着我的脣瓣。
從來都是這樣，我太熟悉韓默的套路了。
如今聽到他這般怒氣衝衝地叫我的名字，我只覺得好笑：“怎麼，韓少覺得我身上還有什麼地方沒有利用完的，想物盡其用？”
“再不閉嘴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江裡面去？！”
我愣了一下，韓默終於玩了一次新鮮的了。
我也終於知道他爲什麼抗着我就往這裡走了，如今到了江邊的碼頭上，他要把我扔進江裡面，不過就是一個動作的事情。
只是我的火被勾起來，就好像那發熱的眼眶，不管我怎麼努力，它還是那樣壓不下去，明知道這個時候開口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可是我還是忍不住開口：“信，韓默，我當然信，你什麼事情沒幹過？”
“傅瑤，你別逼我！”
“逼你？我什麼時候逼過你，從來都是你逼的我！你告訴我你現在是想怎麼樣？是不是就看不得我在你的眼皮底下，是不是我就不配活在你的跟前？我都已經避開你了，你是什麼意思，每次都非要纏上來！你特麼的，嗯——！”
“啪！”
我真的是討厭極了韓默每一次都是這樣的戲碼，我根本就沒想過他會怎麼樣，巴掌落下去的時候我甚至已經做好了他將我扔到江裡面的打算了。
他顯然也沒有料到我會突然之間給了他一巴掌，落在我腰上的手有些鬆，我伸手推開了他，擡手擦了一下自己的嘴，擡頭看着他：“韓默，你得清楚，我跟你纔是什麼關係都沒有的人，所以，你特麼的不要動不動就給我來這樣的一招！”
韓默沒有說話，抿着脣往我逼了一步：“我最後問你一次。”
“問。”
我沒有動，他就算再問一百次，我答案都不會變的。
“離開蔣飛逸，重新回到我身邊。”
聽到韓默的話，我忍不住愣了一下，看着韓默就忍不住笑了出來了，笑着笑着，那眼淚就從眼角滲了出來：“憑什麼，韓默？”
憑什麼將我推開的時候就推開，要我回去的時候就回去。
憑什麼啊？！
我擡手擦了一把眼淚，看着他冷笑：“做夢！”
說完，我轉身想走，卻直接被他拽了回去。
他低頭看着我，氣得有些發顫：“你再說一次？”
別說是再說一次，就算是再說十次，答案還是一樣：“沒說清楚是吧？那我說清楚一點兒，我不可能離開蔣飛逸，更不可能回到你身邊！”
那樣的自己，連我的唾棄。
“傅瑤你是不是想找死？！”
他不鬆手，扣着的手臂的力氣不斷地加大。
“你想幹嘛？想殺了我嗎？行啊，來動手啊！”
“你特麼的找死！”
他說着，又將我抱了起來，擡腿直接走到江邊。
那風不斷地吹過來，我的廉價被吹得有些發疼。
他低頭看着我，被擋開了月色，我看不清楚他的臉色，但是我知道，他現在一定是恨不得殺了我。
“最後一次，傅瑤，最後一次。你是不是不願意離開蔣飛逸，是不是？！”
他說到最後，聲音就好像是爆破的炸彈一般，驚得我不禁一抖。
我嘴脣動了一下，剛想開口，他卻已經先我一步：“你要是敢說是，我特麼立刻就把你扔進江裡面去！”
我擡頭看着他，能夠清晰地看到他脖子上的血管被他緊繃着。
我知道韓默不是開玩笑的，他在對我這方面，從來都是最狠的。
可是也不知道哪裡憑生出來的勇氣，我就這麼直直地看着他，不怕死地開口說了一聲：“是，我就算是被你扔進江裡面我都不會離開蔣飛逸了！你有本事你現在就把我扔進江裡面——啊！”
被他拋開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想到。
我就這麼直直地看着他的臉離着自己越拉越遠，最後身體“咚”的一下掉進那江裡面。
冰冷的江水從厚重的衣服一點點地滲進來，將我整個人包裹着。
鼻子、眼睛、嘴巴，全都是水。
呼吸一點點地被奪走，我就那樣一點點地沉下去。
我沒有想到，韓默真的會把我扔進這江裡面，我根本就想不到。
趙苗說我嘴賤，只有我知道，我說出那樣的一句逞強的話的時候，心底裡面是岌岌可危的期盼。
我多想，多想他掐着我的脖子兇狠地看着我說我在找死。
因爲那樣，我就可以讓自己可以理直氣壯地問他。
韓默，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可是，我根本就沒有那樣理直氣壯的機會，我甚至話都沒有說完，他就直接將我扔進江裡面了。
四肢百骸的冷意，卻比不上我心口裡面泛出來的冷。
我終究還是，輸給了自己的念念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