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三年的時間有多長?
我不知道,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沒有過多久。
你說三年的時間不長吧,可是趙苗卻在三年後再一次告訴我,她想結婚了。
我至今都還記得趙苗離開的時候對我說的一句話:傅瑤,我們兩和a市都有仇,不適合呆在這兒。
對,都有仇,所有的愛恨情仇全都被這個城市剝奪了,就剩下一腔的怨氣給我們,然後讓我們孑然一身地離開。
趙苗說再也不會回去那個地方了,那裡面埋葬了我們的青春、愛情、驕傲、熱血,所有的一切。
可是她還是回去了,帶着她的愛情和驕傲還有夢想,重新回去那一個讓她遍體鱗傷的城市。
趙苗跟我說想結婚,可是下一秒我就收到她的請貼了,順豐快遞,我電話還沒有掛呢,人家就在我家的樓下喊了。
那請帖被這個心機婊用盒子裝得有模有樣的,我拆開來看才知道是請帖。
樑衡&趙苗。
我聽說過樑衡,是前幾年獲得那個什麼獎的新銳導演。
果然是編劇配導演。
我摸着上面懸浮凸起的文字,不知道爲什麼眼眶有點兒發熱,電話還沒有掛,趙苗在電話裡面叫了我一下,我纔回過神來,自己還跟她浪費着電話費呢。
“趙苗。”
我摸着那請帖上面的字,禁不住叫了她一下。
“嗯?”
“你還記得趙旭嗎?”
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說這麼讓人難堪的問題,但是我真的挺想知道的。
“記得,傅瑤,我記得,一輩子都記得,因爲記得,我才更愛樑衡。”
我真高興,當初那個心如死灰的趙苗告訴我,她現在還會愛。
可是我已經不會了,我也記得韓默,因爲記得,所以更加恨。
我永遠都記得那些器械從我的下體鑽進去的聲音,被麻醉之後的我沒有任何的感覺,不疼,可是我聽着那些器械的聲音,彷彿聽到一個生命就這樣哭着離開了。
我記得,永遠都記得。
蔣飛逸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剛睡醒,昨天的飛機,半夜到的a市,我沒跟趙苗說,大半夜的。
我走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回來的時候也沒有必要大張旗鼓。
可是蔣飛逸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我的身上裝了跟蹤器,我就剛睜開眼睛,剛開機,他的電話就過來了。
正午的陽光直直地從窗外透進來,我擡手擋了一下,轉了個身才開口:“什麼事?”
“晚上一起吃飯。”
這是命令,不是詢問,我最討厭就是蔣飛逸了。
就好像當初離開一樣,去哪裡,都是他直接告訴我的,我就連離開,都不能自己選擇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三年,被他硬生生地架到一個陌生又討厭的城市,一個人默默地存活,默默地掙扎。
“我約了人。”
“小峰今天回來了。”
“……”
蔣飛逸就是這樣,永遠都是拿捏着人心,輕易地就讓人無從反駁。
明明知道林照峰每次都念叨我不回來見他,現在直接就把他給搬出來了。
我覺得心口堵得很,但又無從發泄,擡手直接將身後的枕頭仍在了地上:“我知道了。”
不想跟他廢話,我直接就把電話給掛了。
趙苗的婚禮在二十五號,今天才二十號,我特意提前五天回來的。
曾經答應過她的話,我都記着呢。
當時年輕的時候也幹過蠢事,她那時候剛和趙旭在一起,被我發現之後臊紅了臉。
那是我第一次跟趙旭見面,他送了我一對珍珠耳環,聽趙苗說,跟她的那一對是一模一樣的。
那時候學校裡面有一塊地方,叫“風水寶地”。
我跟趙苗不知道抽了什麼風,就把那兩對耳環埋到一棵樹底下了。
說好了誰結婚的時候就一起戴着的,我估計趙苗給忘了。
其實我也不想挖出來,但是我想,對趙苗來說,趙旭給她的應該是美好多過殘酷,儘管最後兩個人落得這樣的下場。
四五年的時間,學校早變了,五月多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了。
當年埋下的東西我都忘了到底在哪兒了,有寫生的學弟學妹看着我一個人繞着一棵樹一棵樹地看,看着我就跟看一個傻子一樣。
傻子也沒辦法了,我們在樹上做了標誌。
找了差不多兩個多小時,我才把那棵樹找到。
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可是有些東西是會變的。
我挖了將近半米的洞,都沒發現,整棵樹的周圍都被我給挖空了。
還是沒有。
我不甘心,又將附近的樹都給挖了,直到有人來攔着我。
我才知道,兩年前這邊發生了火災,不知道誰抽菸沒把菸頭摁滅就給扔了,燒了一片,樹全都是重新翻了土種的。
原來有些東西找不到了,就是找不到了。
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滿腳泥土的鞋子,訕訕地笑了一下,把鴨舌帽往下壓了壓,轉身離開了。
黑色的轎車從我身側飛逝而過的時候我剛從那樹林鑽出來,它一下子開過來了,要不是我腳步收得快,我估計我現在就被撞得十幾米遠了。
我跺了跺腳,正打算轉身離開,卻突然之間看到那車子在轉彎。
剛纔沒注意,現在我纔看到車牌。
那樣的車牌號碼,除了那一個人,不會有別人了。
時隔三年,我從未想過再和這個人有任何的交集。
蔣飛逸跟我說他跟徐冉離婚了,去年離的。
我當時聽到蔣飛逸說這話的時候直接就往他的臉上潑了一杯紅酒,這是那麼久以來,第一次這樣對蔣飛逸。
他看着我的眼眸都是帶了冰的,我的手腳也帶了冰一樣的冷,看着他硬是擠出了一句話:“你特麼別再在我跟前提這個人!”
蔣飛逸這人就是這樣,特別喜歡幸災樂禍,看着我難受,他似乎特別的開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杯紅酒把他給震懾住了,反正蔣飛逸再也沒有說過韓默這個人了。
趙苗也從來都不會跟我提,我生活的地方完全是陌生的,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也不知道我的將來。
我徹底隔絕了這個男人的一切。
卻沒想到,回來a市的第一天,我會和他不期而遇。
不遠處有一堆學生在聯誼,看着面孔很稚嫩,估計是大一的新生。
我想都沒有想就直接湊到他們去了,幾個女生看着我不明所以,有些尷尬,有些慌張。
我把鴨舌帽給摘了,她們看着我的視線頓時就亮了。
我知道她們想說什麼,但這個時候一點兒都不想她們說什麼:“噓!別叫,幫我個忙,等一下有個男人過來找我,你們誰的書包借我用一用,我先離開,你們誰也別說見過我,過會兒我把書包還給你們。”
她們捂着脣點頭,我滿意地笑了笑,視線落在那鴨舌帽上,“你幫我戴着。”
說着,我揹着雙肩包擡腿離開。
韓默的車這時候剛停下來,我把頭髮散了,偏着頭,他沒看我,我跟他就這樣不到三十釐米的距離相錯而過。
我沒走遠,待會兒還得還書包了,站在不遠處的一塊石塊後面,我能清晰地看到韓默把我的帽子給掀了。
可惜了,隔得太遠了,我沒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不過我想他現在的表情一定不太好,聽說他一直在找我,可是蔣飛逸早把我的消息全匿了。
他找不到我,我不想見他,這是我們兩最好的結局。
我恨他,從他說我的心變得大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恨他。
真恨啊,每天晚上做噩夢驚醒都是因爲他。
韓默是我所有的愛恨情仇,可是更多的,他是我的一場噩夢。
車子揚長而去,我才一步步走出來,看着那黑色的車子消失在拐彎處勾着脣冷笑了一下。
再回去還書包的時候,一羣的人都準備了小本子要我簽名。
畢竟剛纔麻煩了人家,我沒好意思拒絕,就挨個挨個地簽了名。
完事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亮了,蔣飛逸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我沒接,直接叫了車去酒店。
他不就是怕我今晚不去麼,哼。
“瑤姐,你這面子可真大。”
林照峰不知道去哪兒混了,膚色黑了不止一個度。
我斜了他一眼,呵呵一句,沒說話。
一頓飯,除了林照峰,蔣晶瑩跟蔣飛逸都沒怎麼說話。
自從蔣飛逸把事情告訴我之後,我再面對蔣晶瑩,就不能像從前那樣了。
那是一根刺,永遠地刺在我的心口,看到蔣家的人我就覺得心口疼,無論是誰。
林照峰是個厚臉皮的,我向來鬥不過厚臉皮的人,他輕易就把我給擊潰了。
要是沒有林照峰,我想我和他們不會有什麼接觸的。
“傅瑤。”
我以爲是蔣飛逸打破僵局的,卻沒想到是蔣晶瑩。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我冷笑了一下,當沒聽到:“沒什麼事我先走了,沒休息好,回去補眠。”
剛站起來,蔣飛逸就把我給拽着了:“坐回去!”
說真的,蔣飛逸的臉冷起來的時候,我確實有些怕他,就想現在這樣。
我抿了抿脣,不情不願地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