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禹航快要死了。
他快要死了……
腥紅的鮮血,自那穿透身體的子彈孔中源源不絕的淌出來,在他身子底下越積越多,厚厚的鋪呈着,蔓延着……而他只能趔在那裡眼睜睜看着,捂了一把,捂到的是滿手的粘稠,血紅色和肌膚的顏色,形成了一種強烈的視覺反差,刺激着秦芳薇的眼球。
這一刻,她赫然發現,自己的心臟,就像被千萬支箭射中了一般,疼痛感漫天捲來……
她想衝過去,嘴裡叫着,心裡想着手機呢,必須打急救,必須送醫院,可她的手卻被人牢牢架住了,身子被野蠻的拉着,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逼着她往門外去。
只有進氣的傅禹航,看到他們要將她帶走,拼了命似的爬着,雙手在地上印出了一道道血印子,他想過來救她,可是力量正從他身體裡消失……
她不肯走,牢牢的抓着門把,望着他,叫着他。
可他倒下了,眼神苦笑而絕望,手高高揚起,最後又緩緩垂了下去。
他在渾身顫抖,嘴裡冒出了血水……
這是要不行了!
他難逃一死了!
“別死,別死,別死……”
秦芳薇驚恐的大叫着,淚水汩汩的從眼睛裡滲出來,心如刀割,沒頂的絕望,淹沒了她……
……
巨大的痛楚逼迫着她,瘋狂的一聲慘叫後,眼一睜,畫面一亂,映入眼簾的不是傅禹航的橫屍當場,而是漂亮到不可思議的天花板,上面嵌着一掛巧奪天宮的水晶燈……
她轉動着頭顱,覺得這房間好大,昏暗的環境中,一切皆無比陌生。
這是哪裡?
她想着,眼睛裡有淚水絲絲縷縷的滲出來,那種失去至親的疼痛,還在胸膛裡亂躥,就好像那些畫面都是剛剛發生過的事實。
可事實上呢?
她抹掉了眼淚,坐起,深呼吸,一時不知身在何時,而後捏了一下自己的臉孔,捏得有點重,疼呢,這不是夢,而剛剛,她卻是不折不扣的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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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不是中彈了嗎?
本能的,她往自己中彈的地方摸了過去,沒受傷,連疤都沒有。
終於,她重重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
只是夢。
咦,那是不是代表傅禹航也沒事?
左右環顧後,發現這張歐式牀具上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她心下不免又起了擔憂。
他呢?
怎不見他?
急急忙忙下了牀,地上鋪着雪白雪白的地毯,軟軟的,非常的貼肉,很舒服,牀邊還放着一雙女式拖鞋,顯然是爲她準備的。
老大不客氣的就穿上了,很合腳。
而後,她去把黑絲絨製作的華麗窗簾拉開,當明亮的光線折射眼裡,她本能的眯了一下眼睛,陽光就溫柔無比的落到了她身上,暖暖的感覺,很快就體驗到了。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卻被眼前的巨大花園給震驚到了。
是的,那是一個大花園,各種各樣的花都有,在春天這樣一個色彩斑斕的季節裡,當奼紫嫣紅的羣芳齊相競放,那便是一年四季當中最是迷人眼的時候,而遠處,則是一座又一座歐式別墅。
按照建築物坐北朝南的局格來看,此刻,應是清晨,也就是說,她已經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足足昏睡了十幾個小時。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裡是哪啊?
她摸了摸額頭,確定沒發燒,也沒看花眼。
就這時,身後傳來了開門聲。
她忙轉了一個身,一個看上去像傭人打扮的中年女子走了進來,微笑道:“小姐,您醒了?休息的還好嗎?”
一口純正的普通話。
“這裡是哪裡?你又是誰?”
房內有了充足的陽光之後,她赫然發現,目光所到,處處盡顯精緻:這房間,不光大,而且佈置得美倫美奐,每一個細節都彰顯着主人的獨特品味。
可她沒空理會這些,而是第一時間道出了心頭的困惑。
“這裡是冬宮1號。我是這裡的管家峨眉,你可以叫我眉姐。”
峨眉恭敬的回答,臉上始終笑容晏晏,感覺是個好脾氣的女人。
“東宮?在拍古裝戲嗎?”
居然還冒出了一個東宮來?
峨眉聞之不覺莞然一笑,忙擺手道:“不是東西的東,是秋冬的冬。冬宮是這邊最高端的別墅園區。這裡是一號,是全別墅區最華麗、佔地面積最大的園子……”
秦芳薇轉了一下眼珠子,好吧,細一想,其實她有聽說過的。十幾年前就很有名了,設計者是一個外國華僑。後來冬宮的房子被吵成了天價。非有錢人買不起。
換而言之,這是富人區,是上流社會的一個縮影。
可這與她無關。
“我怎麼會在這裡?還有,傅禹航呢?”
繞過這個女人,秦芳薇往外找,一出門,又一呆:金色的浮雕,水晶制的燈具,光可鑑人的地面,佈局得當的花木……尊貴之氣撲天蓋地的襲來……
秦芳薇是搞建築的,太瞭解建築這個領域的各種價碼,從裡到外,囊括各種園藝設計,以及各種軟裝修,她清楚的如數家珍。對於各種國際名牌,也是知道的能倒背如流,今天,世界一流的物件,全在這裡齊集了……高上大的牌子,外加標新立異的設計,令這座別墅呈現出了非一般的奢華美……
這可不是一般有錢人能享受得起的。
我滴媽媽呀,這家主人到底是哪位啊?
“小姐,這裡沒有你要找的傅禹航。”
峨眉從裡面追了出來。
“那我昨天是怎麼來的?”
並不打算毫無意義的去各個房間裡尋找,她說沒有,那肯定是沒有了。這個女人不像是在說謊。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在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擅長演戲,比如說之前那個冒牌貨,可把她騙慘了。在識人方面,往後頭,她一定得和傅禹航好好的學一學。
“是故少帶你回來的。”
對方提到了一個名字,故少,看樣子,這人是個關鍵。
“誰是故少?”
秦芳薇又發出一問。
“我是。”
一個清亮的嗓音在房內響了起來。
她頓時轉身,對上了一雙含笑的眸子,那是一個年青男子:淺色毛衣,米色休閒褲,雙手插袋,一身的居家味道,面色白淨,五官俊氣,眼神犀利,既便含笑,可那咄咄之色,依舊是銳不可擋的——那渾身的氣勢表明,溫文如玉和殺伐果斷是兩者可以兼容的。此人是個厲害角色。但他又不是那三個衝進假燕鈴的房子用槍對着她和傅禹航的其中之一。
好奇怪,怎麼又冒出這麼一號人物來?
不認得啊!
“你又是誰?”
秦芳薇盯着問。
沒傷害她,也沒將她扔到有老鼠臭蟲的犄角旮旯裡,足可以證明對方對她沒有惡意。
“我叫阿故。”
男子緩緩走近。
“你好,我想知道是你救了我,還是你綁了我?爲什麼我會在這裡?還有,我老公呢?”
她又一次提到了傅禹航的下落,心下很擔憂他現在的處境。
這份牽掛,令男子的目光幽幽暗閃了一番,也不知打得是什麼主意。
“傅先生現在很安全。只要你好好配合,他會得到禮遇。至於你爲什麼在這裡?”
他微一笑,脣紅齒白,瞧着頗爲親切的:“不如這樣,你先去洗個澡,換件衣裳,然後下樓吃份早餐,我呢,現在想出去散散步,回頭我們再好好聊。祝你有一個愉快的早餐時間。”
一欠身,優雅離開。
秦芳薇沒有再叫住他。
既來之則安之。
在陌生的環境當中,浮躁是一大禁忌,善於觀察、巧於應對,纔是該有的作爲。
“小姐,請……”
峨眉對着房門示意了一下。
秦芳薇只能折了回去,峨眉隨後跟了進去,說:“小姐,這裡是衣帽間,您想換一身怎麼樣的衣服?”
呃,什麼意思?
還能自己挑衣服穿?
這又是唱得哪一齣?
峨眉走在前,秦芳薇只得跟了過去,但見她將那道暗門往邊上一拉,一個偌大的衣帽間就呈現了出來,那面積大到她忍不住嚥了一口口水——
這這這,這是衣帽間嗎?
面積也太大了一點吧!
要是將它擱開,那就是普通小戶人家一套房啊!
至少有八十個平方。
用這麼大的面積做衣帽間?
她看着怎麼覺得這是開精品服裝店的呀?
“這裡是居家服,這裡是運動服,這裡是OL白領風格,這裡是禮服……我覺得這一身很居家,小姐可以試試……”
峨眉給她挑了一身淺米色的居家服,不管是顏色,還是質地,都很舒服,上面還帶有標牌——全新的。
這是誰的衣帽間,夠奢華。
“不經女主人就借用人家的新衣,這合適嗎?”
秦芳薇沒接。
她不是一個虛榮的人,不是自己的,再好看再美,她也不會佔爲己有。養父教過她:不問而取,那便是盜。
峨眉一怔,不覺掩嘴笑了。
“你笑什麼?”
笑得她怪不得好意思的。
“傻小姐,這裡的一切,本來就是故少幫您準備的,全是按着您的尺碼購置的,怎麼就不合適了?”
秦芳薇:“……”
不想表示驚訝都不行了!
她愣在那裡,十萬個想不通:那個陌生男子爲什麼要給她準備這麼多的衣服?
峨眉則笑着將她推進了浴室:其他一句都沒解釋。
而後,纔回過神的她又愣住了:浴室也大得離譜,足有她家一個主臥那般大,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滿園的風景。
“這裡裝的是隱形玻璃,外面是看不到裡面的,小姐若需要把窗簾拉起的話,直接按浴缸邊上的控制鍵就可以了。還有,小姐是淋浴還是坐浴,坐浴的話,我來幫您放水,這邊有玫瑰花瓣,還有浴精,淋浴的話,是這邊……”
峨眉盡心盡職的介紹着浴室的各個功能。
“呃,我自己來,我自己來……眉姐,你……你還出去吧……”
她把人轟了出去,而後拍了拍臉,確定這真不是在做夢——可這裡比五星級酒店還要奢華,不是她該來的地方啊,自己這是遭遇什麼奇遇了呀?
太不可思議了!
洗頭洗髮洗身體,打理清爽乾淨出來後,峨眉就在門口候着,笑着道:“餐廳在這邊,請跟我來……”
“就……就穿拖鞋過去嗎?”
醒來就沒見過她的鞋,她一直穿着拖鞋。在房裡這麼穿沒關係,跑到樓下還這麼穿,太奇怪,又不是自己家。
“稍等。”
峨眉馬上去了衣帽間取了一雙居家鞋過來,白色的,很輕便,和她的衣服很搭。
“謝謝。”
她禮貌的道謝。
“小姐客氣了。”
溫溫婉婉的峨眉領頭往外而去。
她相隨其後。
沿着寬寬的旋轉樓梯而下,樓下,餐廳,西餐桌上放滿了精緻的美食,量都不多,但種類豐富,色香味俱全,空氣中彌散着一股濃濃的食物香味。
“不知小姐愛吃什麼,我就讓廚房都做了一點,小姐先嚐嘗,往後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您可以和廚師說……”
秦芳薇又呆了呆:什麼叫往後啊?還能使喚廚師?這到底什麼情況?
她吃了一點,腦子裡轉啊轉——醒來後的她,一再的被眼前的狀況驚到沒辦法正常的運行大腦。
突然,她想到了一個問題,冬宮是哪個集團公司開發的高端樓盤?
是了是了,她眼睛跟着一亮,那是歐紀開發的。
也就是說……
“眉姐,這裡的主人是不是姓歐陽?”
匆忙把嘴裡的食物嚥下之後,她急聲問。
“對……”
那個清亮的男音再次響了起來。
秦芳薇看向聲音來源地,那個叫阿故的男子,款款從門外而來,手上捧着一束剛剛摘下的鮮花說道:
“我叫歐陽故,今年三十歲,是歐陽家領養的孩子,一直歸在歐陽彥的名下,是祖母替父親領養的兒子。而你,你的真正名字應該叫歐陽芳薇,生來就該成爲這裡的少主人……”
這個男人將手上的花送到了緩緩站起身的她的面前,笑得溫溫如玉,說:
“歐陽芳薇,哦,不,這樣太見外了,我應該叫你一聲二妹的……二妹,歡迎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