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仔細想想,有些人真的是劫數,只需那一眼,那一句話,便能將自己置於不復境地,如若她當時知道,後來會和他如此糾纏,必定是會避着他的。
他當時嘴角一彎,笑得十成十的風流浪子:“我是你的影迷,我特喜歡你演的《芍藥》,我覺得你在劇中的表演可圈可點,特別是那個什麼鏡頭,哎呀媽呀,簡直做到了人劍合一……啊呸,是人和角色合一,看了你的表演之後,我覺得你就是我心目中的那個誰!”
她挑眉讚歎:“沒想到你觀察竟然如此細緻。”
“那是,我是你的影迷嘛,腦殘粉那種。”
“哦……可我在《芍藥》裡,沒戲份啊。”她忍着笑,“那天是路過《芍藥》劇組,被導演抓進去拍了個側臉而已。”
tam被拆穿也不尷尬,腳下轉動,從她的這邊繞到她那邊去站着,笑吟吟地說:“一個側臉都能演得這麼完美,不愧是我偶像。”
姜晚好哪裡看不出他是故意搭訕,輕哼了一聲,拿起水杯轉身就走:“下次想搭訕,先冷靜一分鐘,百度一下個人資料。”
tam立即跟上,嬉皮笑臉,語調輕浮:“別走嘛,姜大明星,留個電話唄,你看你閨蜜跟我兄弟是夫妻,我們理所應當也能成爲夫妻,不對,是好朋友。”
“別纏着我,小心我告你性騷擾。”
tam哈哈笑起:“既然你都要告了,那還不如我坐實一下。”
說完,他果真往她腰上捏了一把,姜晚好天生怕癢,忍不住躬身避開,手中的水也因爲突然動作而撒了一地,她微怒,本想狠狠瞪他一眼,一看他竟靠着牆笑出一口白牙,像個惡作劇得逞的頑皮孩子,讓人怎麼都氣不起來了。
姜晚好撇撇嘴:“你這個人好討厭,顧東玦那麼嚴肅的人,怎麼就跟你這種人當朋友?”
tam理所當然地說:“因爲他悶騷啊,他的騷都放我這兒,我替他收着呢。”
她被逗得啞然失笑。
他又湊了上來:“肚子餓不?我請你吃麻辣燙。”
姜晚好斜睨他:“這時候不是西冷牛排和法國鵝肝醬的專場嗎?你泡妞都這麼不走心嗎?”
tam擺擺手:“那些都太虛了,我要用真誠感動你,來,我們樸實無華點。”
恰好那時候姜晚好也有點餓,也就答應了邀請,他們的性格太相似,共同話題很多,一頓20塊錢的麻辣燙聊下來,已經混了七八分熟,到結賬的時候,姜晚好瞥見tam錢包裡也就五十塊錢,頓時噗嗤一聲笑了:“感情是沒錢啊,沒錢就直說啊,姐請你。”
tam是個沒臉沒皮的,被拆穿了從來不尷尬,聳肩笑道:“我只是臨時身上沒現金罷了。”
姜晚好哈哈大笑:“少點套路,多點真誠。”
……
這就是他們的第一次認識,他知道她叫姜晚好,她知道他叫tam。
他們真的有太多太多相似的地方。
出身優越,被寵着,被愛着,被捧着,從小到大都是萬衆矚目,幾乎沒受過什麼挫折,永遠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姜晚好不同於蘇瑕,沒有經濟壓力,沒有冷嘲熱諷。
tam也不同於顧東玦,沒有家族厚望,沒有非做不可。
他們從來都是肆意人生,玩世不恭,最風流,最懂玩,最幽默……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人,他們風流多情到近乎無情,愛情的遊戲規則比誰都清楚,可永遠是玩得最爛。
因爲自始至終,他們根本不懂愛。
肩膀忽然被人被輕輕碰了一下,姜晚好這才從回憶中抽出,喬默儲問:“在想什麼?”
姜晚好將啤酒放在一邊:“抱歉,我剛纔走神了,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喬默儲並不介意,神情嚴肅問:“你知不知道他的叔叔是誰?他用誰的職權干涉這個案子?”
姜晚好不知怎的,心忽然猛地跳動了一下:“這很重要嗎?”
“非常重要。”喬默儲道,“他國內政不可干涉是國際準則,也是對一個國家尊重的表現,就算是駐華大使館的高級官員,也不能對中國刑法指手畫腳,他和他叔叔的行爲已經違反了外交條例。”
他的話給她一種很強烈的威脅感,她結結巴巴地說:“不至於真誇張吧,其實……”
“外交無小事,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叔叔是誰?”
“……我不知道。”
喬默儲沒打算就這樣作罷,他覺得姜爸爸的案子久攻不破,一定和tam以及他身後的勢力有關,現在他們無法從案子本身找到突破口,只能從另一個角度入手,他拿起西裝外套,抿脣說:“我去查一下。”
姜晚好一愣,立即追出去,她潛意識地覺得這件事可能會給tam帶來很大的麻煩,她想阻止他,但他已經開車離去。
她站在原地怔愣,半響才喃喃道:“我好像闖禍了……”
喬默儲是a市有名的大律師,經常接大案,和各級政界人員都有交往,他直接找了公安局局長,這是一件大事,涉及了兩國的友好交往,局長不敢馬虎,也不敢聽信一面之詞,立即成立專案組調查,這一查,便直接查到了tam的親叔叔史密斯先生頭上。
結束大半小時的盤問,史密斯先生非常暴躁,立即打電話給tam,讓他馬上來見他。
tam不敢耽誤,立即就來了趕到大使館,去了他叔叔的辦公室。
他纔剛敲門進去,史密斯先生就抓起桌子上揉成團的紙張丟他:“你給我惹大麻煩了!”
“出什麼事了?”
史密斯的情緒非常激動:“我可能馬上就會被國家調查,可能會失去這個職位,甚至坐牢,你知道嗎?tam,都是你的錯,當初我就不該幫你!”
tam聽得雲裡霧裡,按着他的雙臂讓他坐下,又倒了杯水給他:“uncle,到底是怎麼回事?您先冷靜點,把事情原委告訴我。”
史密斯先生簡單說了早上的情況,tam聽完有些震驚:“您是說,有警方的人來向您調查姜道文案?”
“是的,這是一件非常大的麻煩,我和你都會因此背上官司!”
tam雙手相扣,微微收緊。
他萬萬沒想到,姜晚好竟然會在背後給他玩陰的!
舉報他們,真絕,虧她想得出來!
tam眼底閃過一抹惱意,後牙槽微微咬緊,他道:“非常對不起uncle,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處理,絕對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史密斯先生身體往後一靠:“最好能如此。”
tam離開大使館,直接驅車往姜晚好的住處。
姜晚好此時並不知道外面的風起雲涌,她習慣每天傍晚繞着小區慢跑三圈,這能使她冷靜地去想一些問題。
三圈跑完,她已經是一身汗,一邊平復呼吸一邊往家的方向走,遠遠的,她看到了街口站着一個人,那人直直站在那兒,太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是tam。
他們已經有將近一個星期沒有見面了,這是自從他們認識以來,第一次這麼長的時間沒有聯繫,甚至電話短信都沒有,現在忽然看到他,她心裡竟然有一種微妙的……喜悅?
這個念頭一浮出來,姜晚好擡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喜個屁!
她沒再往前走,tam已經發現她,主動朝她走來,神情有些晦澀不清。
姜晚好很奇怪他的來意,總不能是這幾天越想越氣,覺得被她甩很沒面子,來揍她一頓出氣吧?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他已經來到他面前,並沒有寒暄和客氣,直接開門見山問:“是不是你向警方報的案?”
姜晚好莫名其妙:“什麼案?”
“說我叔叔插手你爸那個案子的事,是不是你跟警方說的?”tam那張從來都是嘻嘻哈哈的臉上,出現了冷漠和譏諷,“姜晚好,你真狠,一定要狠狠報復我一次你才能甘心嗎?”
姜晚微微一怔。
喬默儲已經去做了?
這件事不是她授意,也不清楚具體情況,但能讓他因此找上門,應該是發展到很嚴重的地步了吧?那他沒事吧?
想到這裡,她不禁多看了他兩眼,可惜道行不夠,沒能從他臉上看不出個所以然。
她自然不會將喬默儲拎出來,只道:“那些不是事實嗎?不是你利用你叔叔的職權來左右我爸的審判嗎?既然做了,就該有承擔後果的覺悟。”
她沒有直接承認,但這樣言語卻也不是否認,tam氣急,按着她的肩膀將她壓在牆上,咬牙切齒地說:“真的是你?”
“是我又怎麼樣?”姜晚好挑眉反問,將他的手扒開,“我跟你早就兩清了,你沒資格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不欠你。”
我不欠你。
感情最難是兩清,她卻能隨口而出一句‘我不欠你’,tam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唯一能清晰的,就是那蠢蠢欲動想要直接掐死她的暴虐因子。
他的手已經在她的肩膀上了,移一寸就能掐上她的脖子,可那晚在遊艇上,她躺在牀上傷痕累累,像個破碎娃娃的模樣又重新闖入他腦海中,心頭一緊,就怎麼都下不去手了。
tam拇指順勢在她的臉上摩擦,依舊是熟悉的柔軟觸感,他冷笑:“姜晚好,你真是好樣的。”
姜晚好不示弱地反擊:“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