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被大浪衝走時,蘇瑕覺得浮沉了好久,可坐求生船回去時,卻覺得這段路近得不可思議,她甚至沒想到接下來該怎麼辦,船隻就響起靠岸的鈴聲。
蘇瑕恍恍惚惚跟着站起來準備下船,膝關節忽然錯位了一下,在她撲倒前有一隻手快速地攬住了她,那個人低聲說:“小心。”
蘇瑕擡頭一看,竟然是顧東玦。
安東尼在她身邊,手還停在半空。
三人目光互相接觸了一瞬,蘇瑕連忙拉開顧東玦的手,不敢去看他們兩人中任何一人的神情,急急忙忙跟着tam先出了船艙。
靠岸的地方就是他們落水的地方,只是原先那些別緻的竹樓已經成了一地狼藉,美景不再。
姜晚好立即撲了上來:“小蝦米!”
蘇瑕被她撲得退後了兩步,也抱緊了她,將臉埋在她的肩膀,一種疲憊和無力感迅速席滿全身,她扯扯嘴角聲音乾澀:“阿好。”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姜晚好眼眶溼透,她這一天兩夜也都沒睡,一直在這裡等消息,此時看到她,一顆高高懸起的心總算是能放下,“有沒有受傷?你們飄到哪裡去了?”
蘇瑕抿了抿脣:“一個廢棄的森林公園。我沒事。”
她身上穿的睡衣早在這一天兩夜的折騰中變得髒兮兮的,襯得她的人狼狽不已,姜晚好看着不放心,拉着她的手說:“不行,沒事也要去醫院檢查一下,我們現在就去。”
蘇瑕被她拉着走了幾步,身後就傳來tam的驚呼聲:“阿東!阿東你怎麼了!”
蘇瑕猛地回頭,見顧東玦昏倒在地,面無血色,她大驚失色,掙開姜晚好的手就跑過去。
“顧……”她原本脫口而出就想喊‘顧先生’,但身後的灼熱視線燙得她一縮,頓了頓,只低聲道,“你怎麼樣?”
tam拍拍他的臉,發現他的臉雖然白,但卻很燙,連忙摸上他的額頭,隨即驚呼:“發燒了!快快快,送醫院!送醫院!”
幾個人過來幫着將已經陷入昏迷的顧東玦擡起往車上送,蘇瑕緊張地跟上去,經過安東尼身邊時,他忽然伸手反握住她的手腕,他聲音微啞:“diana。”
蘇瑕猛然驚醒,這時才反應過來她這等做法何等傷他,心揪疼了會,終是控制不住自己,結結巴巴道:“反、反正我也要去醫院做檢查,就一起去。”
安東尼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卻幽深如含了千萬般不堪點破的心思,蘇瑕在這樣的目光下,有些想後退。
好半響,他才道:“我帶你去。”
“……好。”
到了醫院,蘇瑕心不在焉地配合醫生做了一系列檢查,顧東玦被送到了別的地方,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樣了,想打聽也不知道向誰打聽,只能一直朝門外張望。
醫生一邊在藥單上行雲流水地寫字,一邊囑咐道:“有點腳上的傷沒有大礙,記得抹藥膏就好,還有輕微腦震盪,注意休息,等會讓護士安排給你打點滴。”
安東尼詢問:“醫生,需要住院嗎?”
“都可以,住院的話可以更好的休息。”
蘇瑕連忙道:“我要住院!”
安東尼跟着護士去拿藥,蘇瑕在病房裡躺不住,提着點滴瓶出去找顧東玦,她向一個路過的護士打聽,護士說了一個病房號,她立即就找過去。
病房內,顧東玦已經醒了,醫生正在囑咐他注意事項,情況似乎不大好,蘇瑕腳步頓了頓,在門口站着聽了一會兒。
“韌帶拉傷,幸好送醫及時,否則可能會落下病根。”
韌帶拉傷?
蘇瑕一怔,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不知道?
她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他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在森林公園時,他還揹着她去找野菜,那時候他的表現完全沒有正常,沒有半點不適。
“嘖嘖,我見過不少英雄救美的,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樣真的連命都不要的英雄救美。”tam調侃道,“你實話告訴我,你跳下水的那一刻,你在想什麼?”
顧東玦在看自己的檢查報告,興致不高道:“沒想什麼。”
“想都沒想就跳下去?唉呀媽呀,真看不出來你居然那麼喜歡蘇瑕。”tam說着,忽然笑嘻嘻地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形狀像手電筒,但體積卻要小很多,大約拇指大黑色物品,“不過……這個是什麼呀?”
他在手裡拋着玩,顧東玦臉色微變,立即伸手去搶,他立即躲開,哈哈大笑道:“太陽能無線呼救器,這是從你換下來的衣服裡拿出來的,你當時明明身上就帶着呼救器,爲什麼不發信號求救?你要是早發信號了,沒準我們當天就能救你們走,說,你小子打的什麼主意?”
蘇瑕直接推開門,站在門口了面無表情地問:“什麼太陽能呼救器?”
顧東玦難得一見臉上出現了緊張。
“阿歐,看來禍大了。”tam很沒兄弟情地開溜,“兄弟我就不幫你了,你自己解釋吧。”
顧東玦猶豫着喊:“阿瑕……”
蘇瑕直接走到了他病牀前:“你身上有呼救器?爲什麼不用?耍我嗎?”
“不、不是,我只是……”他急着要起身,卻拉扯到腳筋,疼得重新倒下去。
蘇瑕忍住想去扶他的衝動,咬牙切齒地罵道:“活該!”
說完她氣呼呼地轉身,提着她的吊瓶要回自己的病房。
見她要走,顧東玦心裡一急,竟掀開被子,不顧一切地下牀朝她撲去,從後面緊緊抱住她:“阿瑕!”
蘇瑕被他嚇了一跳,想起他還包紮着的腿,咬牙怒喝道:“你腿不要了嗎?回去躺着!”
“你聽我解釋。”顧東玦不肯放,依舊緊抱着她,“對不起,我不用求救器,是因爲想和你單獨相處。”
蘇瑕一愣。
顧東玦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聲音低低:“每次我靠近你,你都避如蛇蠍,我想和你好好說句話都沒辦法,我只能這樣做。”
的確,每次他一靠近,蘇瑕就會感覺到一種在別人身上不會感覺到的壓迫感,她無法克服,只能逃避,以至於每次他一出現,她就會自動立起棘刺形成盔甲保護自己。
蘇瑕想着他這樣的一個人,竟爲了她小心翼翼,終是沒再掙扎,在他懷裡轉了個身,仰起頭問:“你韌帶是在什麼時候傷的?”
顧東玦眼睛一閃,蘇瑕立即道:“老實回答!”
顧東玦嘆氣,坦白道:“下水救你的時候。”
其實他那天並沒有被大浪甩到江裡,他是看到隔壁竹樓的她墜江,情急之下才跳下去,但因爲沒有提前做準備,下水後腳很快便抽筋,他強忍着,拼命游到她身邊,直到抱着她。
“你!”蘇瑕又急又氣,“你以爲自己是鐵打的嗎?知道自己受了傷,還不好好休息,還去找野果?還採野菜?你不要你的腿了嗎?!”
看她爲自己急成這個樣子,顧東玦有些笑意,忽然攬住她的腰,將她壓向自己,在她瞪圓的眼睛下,直直朝她俯去。
“唔——”
他的吻帶着狂亂的氣息朝她鋪天蓋地席捲而來,讓蘇瑕毫無防備又毫無躲閃的餘地。
淡淡的消毒水混在其中,他咬着她的脣肆意傾軋,靈巧的舌頭撬開她的牙關長驅直入侵佔一切,舌尖每掃過一次她的上顎,她便是一陣戰慄,一隻手緊抓着吊瓶,另一隻手捏着他病號服的下襬,被迫仰起頭承受他的掠奪。
半天,他才緩緩離開她脣,卻又戀戀不捨地輕啄了好幾下,咬着她的下脣,啞着聲問:“昨天晚上我對你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昨晚,他說,他愛她。
蘇瑕想低頭,這是她逃避問題時最常做的動作,顧東玦卻捏起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對。
蘇瑕小聲道:“……聽到了。”
他黑眸盪漾着波光:“你的回答?”
“我……”
門板忽然被人敲了兩下,兩人不約而同看向門口,便見安東尼長身玉立,神情淡漠的站在那兒:“diana。”
蘇瑕沒想到他竟然也會來,連忙甩開顧東玦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安、安東尼。”
安東尼像是沒看到他們剛纔相擁的畫面,猶自道:“我媽媽要來看你,已經快到醫院了。”
這個消息對於蘇瑕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天知道她是多怕安東尼的媽媽,咋舌道:“夫人怎麼會突然到中國來?”
安東尼攤手:“她來參加一個好朋友的生日晚會,恰好聽說你的事,就說要來看看你。”
蘇瑕露出慘不忍睹的神情,撓了撓頭髮,也顧不得和顧東玦說什麼,急急忙忙提着吊瓶回病房。
蘇瑕走後,安東尼卻沒立即跟上去,而是站在門口,定定地看着顧東玦,顧東玦也不躲不閃,兩個男人無聲地用眼神交鋒着,好半響,他才慢慢朝他走了過來:“顧總裁。”
顧東玦眉梢微動。
安東尼微笑着說:“謝謝你在那麼危險的時刻,對diana捨身相救,這一天兩夜還這麼照顧她。”
顧東玦站了太久,腳有些抽筋,但他的臉上卻沒露出半點不適,自若有禮道:“不客氣,我應該的。”
聞言,安東尼卻是臉色一冷:“顧總裁應該做的,是離diana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