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最好的僞裝時刻,迷離的燈色下,所有人都開始着他們白天不會出現的瘋狂。
重金屬,是城裡最頂級的夜總會,也是城裡最熱鬧的夜總會之一。
天才入黑,這裡便開始着那燈紅走綠的歡樂時光,響徹雲霄的音樂靡靡而起,沒有人理會是否動聽,卻會爲止而瘋狂。
昏暗的燈光輕而易舉的製造出一種曖昧的氣氛,舞池裡極力扭動的纖腰在男性寬大的手掌裡賣力的誘導着。
靜靜的凝視着這一切,站在吧檯的我懶懶的呼了口氣,因爲今天沒有找到客人而高興。
我叫傅永言,在這裡上班已經有半年,想想,這半年過得真快。
“穎穎,你怎麼在這裡?”林大姐不知何時來到我的身邊,拉着我的手坐到吧檯前難得的空位上。
穎穎是在這裡用的假名字,在這裡上班的小姐,沒有人會用真名,因爲走出這裡後,大家都希望是另一個開始。
“今天走了幾間房,沒有客人就來這裡偷懶,反正現在時間不早,相信也不會有新的客人來。”衝着她一笑,我緩和的答。
她叫林大姐,其實是這夜總會的媽咪之一,她帶領的女人很多,而我也只是她所帶的女人之一。
她對我特別照顧,因爲我跟她已是十多年的鄰居,她是眼看着我媽死,看着我爸入獄,看着我弟弟進院後一直沒有出來過的人。
她知道我的苦,知道我的擔子如何重,所以才忍心將我帶進這個世界裡,她說,這裡是一個一不小心就會泥足深陷的世界。
在半年前,弟弟病情惡化必需住院,當時我需要一筆錢,便向她借。
她看我情況不好,便勸告說,可以在下班後再去跟隨她上班。她說,只做坐檯小姐就可以,就是坐着陪男人喝喝酒的那些。只要我不肯出街,就不必跟男人上/牀,還能保持着我的清白,她會特別照顧我的。
她還說,在這夜總會裡,只是坐一個男人的臺,陪他喝喝酒的,就能有五百元一個客。若好運的,一個晚坐兩三個客人的臺,那就更好,若遇上大方的客人,一天下來賺的錢都比得起我現在半個月的工資。
在她的勸告下,哪怕我有一萬個的不願意,還是在那個晚上換上她給的衣服跟着她走,因爲醫院需要的錢越來越多,只靠我白天的工作,根本負擔不起。
爲了能讓弟弟活下來,我必需撐過去的。
於是,我成爲了世人眼中最看不起的夜總會坐檯小姐。
“你弟的病情怎樣?都在醫院裡住半年了,你賺的所有錢都貼上去也不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林大姐輕點頭,於是跟我閒聊着。
“我也不知道,醫生說最好的辦法就是冒險做一次手術。可是手術費太貴,這半年來我再怎麼努力,也賺不了那個錢。”接過酒保送上的酒,我輕輕的喝了一口,伸手靠在杯子邊緣把玩着。
“對了,我今晚聽說,你跟黃經理拍拖,是不是?”
“嗯!”腦海裡閃過那張平凡的臉,我輕輕的點頭。
她所說的黃經理是這裡的男經理之一,在我上班後沒多久,他便開始瘋狂的追求我。可是我根本沒有要戀愛的心情,於是一直拒絕他。
直至一個月前,我被感動了,於是點頭。
他對我還算不錯的,他會送我上下班,會給我送飯,會在下雨的晚上給我撐傘。
其實那都不算是什麼,可是一直活得如此累的我,發現自己真的很需要別人的疼愛。
或者……愛情也是可以信任的。
*
沒客也就等於今天白來一趟了。
盯着大廳裡的人羣,我卻不想動。
“穎穎,你怎麼在這裡?太好了,我還在到處的找小姐呢!要知道這個時候,有姿色的女人都被挑去了,怎麼你這等姿色會被遺留在這裡。”此時,一把尖銳的噪子插入我跟林大姐之間。
她是蘋姐,是另一組的媽咪之一。
“怎麼了?你的女人還不夠用嗎?你有沒有這麼多客啊?”林大姐瞪她一眼,諷刺說。
“別這樣嘛!大家也是出來賺錢而已,今晚幫我訂房的這羣客人可是大客,點的酒都是最貴的洋酒,這一張單可是我一個月的總收入了。這客我不能失的,你就把穎穎讓給我吧!而且他們大方,說不定今晚的小費會很高呢!”蘋姐討好的笑着抱着林大姐的肩,貼着長長假睫毛的大眼向我看來。
“什麼大客這麼了不起?”林大姐不感興趣的問。
“就是易氏太子爺還有其他幾個大企業的富二代啊!他們花錢可是不會眨眼的,穎穎今晚妝這麼濃,也不想吃白果吧!”妖媚的笑,蘋姐伸手用力的拍着我抹上厚粉的臉。
是的,我每個晚上都會化很濃的妝,因爲害怕被人認出來,所以化得連自己也認不出自己。
在這裡,我只是穎穎,不是傅永言。
用力的咬了咬牙,將眼別開,心一下子變得酸酸的。
是啊!高興什麼,今晚若白果而回,明天醫院給出來的費用又不知用什麼來交。
“易公子跟馬公子?不行,他們那羣客要女人出街去的,我們家穎穎可不出街的。”林大姐反應很快,立即抱住了我的肩膀。
“出就出嘛!來這裡不就是爲了賺錢,若是他們肯要你家穎穎可就要偷笑,像易公子啊!哪一個能陪他出街的女人回來不是都會笑得閉不上嘴巴來?而且人家也不是種馬,不是每個坐他們臺的都會被叫出街去的。”
“你去,我家穎穎不幹這回事。”林大姐拉着我走,貼在我耳邊說:“來吧!過來我那房間裡,裡面幾個客也很大方,你去坐着喝喝酒,一會派小費的時候我讓他們給你也派一份。你這麼漂亮,纔不怕會吃白果而回。”
面對林大姐維護的說話,我忍不住感激的一笑,靜靜的跟隨她而去。
其實,在這裡上班也沒有什麼特別苦的,林大姐每次都會幫我選客,選一些較溫文的客人,不怕我應付不來。
目光再度飄向舞池,看着那裡的男人與女人的瘋狂,想到了正趟在醫院裡的弟弟,心隱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