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攆緩緩地行走在宮道上,不斷地有人退靠向牆邊,低着頭卻也忍不住偷瞥幾眼,以一種震驚而羨慕亦或是妒恨的眼光打量着陸景初。舒虺璩丣
她依舊熟視無睹,泰然自若。
偌大的宮廷,豪華的御攆,居高臨下的姿態,是多少人所向往的,又是多少人窮奇一生都無法企及的高度。這樣的榮耀真的有那麼美好那麼誘人嗎?
陸景初一身白衣倚在明黃的靠背上,打量着這些被宮牆圍得嚴嚴實實的宮殿,裡面有多少女人要在這裡耗盡一生,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站得再高也走不出這一方宮牆,也更不可能得到帝王唯一的愛。
莫說唯一,能得到一分真心怕都是奢求。
一股悲涼之感油然而生,但是人與人是不一樣的,她的追求和別人不同,所以面對事物的心態自也是不同,她無法理解別人的快樂,別人也無法理解她的悲傷。
天色漸漸陰沉了,周圍颳起了一陣陣的風,怕是要下雨了。
擡着御攆的宮人慢慢加快了腳步,引得座椅上方的圓形傘帳上垂下來的流蘇繩一晃一晃的。
“前面何人,還不快讓開。”桂安看了一眼前面宮道中央正揹着他們緩步而行的兩名女子,尖着嗓子叫道。
試問天下,沒有人敢御攆的路。
聽到桂安的叫聲,慧妃轉頭看去,入目的便是明黃色綢緞鋪墊的座椅間那抹白色的身影,眼眸一暗,帶着一抹幽深的光。
“雪妹妹,咱們站到邊上去讓讓。”她拉着穿着華麗宮裙的雪妃往邊上走。
雪妃是這幾天剛入宮的,同入宮的還有兩名貴人和三名嬪位,幾人之中,就屬她的位份最高,而她的父親也是現在的丞相。
年方十六歲,年輕俏麗的臉蛋上滿是凌人的傲氣,回頭看向御攆,自然也是將注意力都移到了陸景初身上,眸中竄起細小的火光,緊攥着拳心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桂安這纔看清楚兩人,急聲道:“慧妃娘娘和雪妃娘娘先讓一下吧,不然咱們過不去!奴才受皇上的命,急着送陸姑娘回宮呢!”
慧妃有些害怕地拉着雪妃急急往旁邊走:“妹妹可別惹上這位陸姑娘了,她可是皇上心頭的寶!”
“陸姑娘?”雪妃奇怪地皺起了柳眉,靠牆站着,心裡極度鬱悶,“陸姑娘是個什麼東西?皇上都沒給個封號嗎?”
“哎呀,妹妹可不能亂說話!”慧妃嚇得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看着御攆慢慢走近,雪妃毫不畏懼地擡着頭打量着上座的陸景初,而陸景初也正好移過目光,看向她們兩人,淡漠無波。
“果真是個美人,難怪皇上喜歡!她多大了?什麼時候入宮的?”雪妃鍥而不捨地想打探到她的底細。
慧妃眼裡精光點點,微微低着頭感嘆道:“算來也有十八多了吧,入宮還不到半個月呢,那可是專寵盛隆!”
“她什麼來路啊?十八多了,爲什麼還沒有一個合適一點名分?陸姑娘,陸姑娘,聽着還真以爲是個什麼身家清白的姑娘!”
“妹妹,你不知道啊?”慧妃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隨即又搖頭道:“算了算了,我不能多說。”
“姐姐!”雪妃挽着她的手臂怪嗔一聲,撒嬌道:“人家又不是什麼外人,你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
“那好吧,我說了,你可別出去瞎說!”微微思量一下,她在她耳邊小聲道:“她是之前的睿王妃,也就是前相府小姐陸景初!”
“什麼?”雪妃一下子驚叫出聲,慧妃趕緊捂住她的嘴。
“你小聲點,畢竟是醜事,可不能張揚了出去。”
“啊呸!真不要臉。”雪妃低啐一聲,滿眼鄙夷。
御攆從身前錯身而過的時候,雪妃眸光一閃,嬉笑着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姐姐,你知道嗎?我進宮前可看過一件趣事呢!有一個女人,她明明是有夫之婦,還去勾引我二哥,妄想着趁機上位踢掉我原來可憐的二嫂,結果那個女人的丈夫生生被她氣死了!哎喲,我真替那個男人不值,娶什麼樣的女人不好,偏偏娶這樣一個狼心狗肺水性楊花的女人,真是上輩子造的孽。結果呢,這女人還真的勾搭上我那被蒙了眼的二哥,不過我爹自然是不准我二哥娶她了,所以只能在外面養着,連個名分都不能給,那女子還驕傲得翹上天了,以爲自己野雞就變鳳凰了,呵呵……你說可不可笑!可憐她那陰間的丈夫,一個人不知道過的什麼日子呢!棺材裡面的屍體肯定都是死不瞑目的!”11ff6。
慧妃聽得冷汗涔涔,這女人還真敢說!
陸景初坐在御攆上,臉色一寸寸變白,手指緊摳着椅臂,彷彿要嵌入木頭裡。
“停下來。”她抑制着內心的顫動,低聲說着。
桂安立刻招手示意他們停下來,他的臉色也陰沉的厲害,這話裡面的涵義,知道陸景初身份的,怕都是能夠聽懂。
她回頭看向已經隔了好幾步遠的慧妃和雪妃,最後視線定格在仍然嘴角含笑的雪妃身上,蒼白的脣角輕輕牽動着:“你在說什麼?”
“陸姑娘是吧,你也想聽我講的故事啊!”雪妃友好地看着她笑道:“哎喲,那樣的女人不提了,提着讓人生氣!反正就是一個拋棄丈夫,貪圖榮華富貴的賤女人,咱們不提她了。我二哥也只是玩玩而已,那女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連個名分都沒有,等我二哥玩膩了,看她能囂張到哪去!”
桂安眼色一沉,“雪妃娘娘,請您注意自己的言辭,宮裡不是嚼舌根的地方!”
“喲,這不是皇上身邊的桂公公嗎?不過一個閹人,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本宮了!”雪妃高傲地冷哼一聲,全然不管桂安青紫的臉色,還是慧妃拉了拉她,對着桂安笑道:“雪妃妹妹剛進宮,性子天真活潑了些,說話也隨意了些,但是沒什麼惡意的,桂公公多包涵!”
桂安暗自冷笑,還是不懂聲色地微鞠躬道:“說哪裡的話,奴才不敢有什麼想法,奴才就是個低等的下人而已!”
心裡不禁想到,和慧妃對比起來,雪妃着實是個沒有腦子的蠢女人,這樣的女人,不用他來收拾,自然有人解決掉她。就是眼前言笑溫柔的慧妃,可能也是會在背後插兩把刀的。後宮裡面,最短命的就是這樣的蠢女人,咱們走着瞧好了,看她還能囂張到幾時!
“桂公公,不用理她們,只當學了一句俗語,狗眼看人低!”陸景初坐在座椅上,淡淡地說着,臉色依舊白得厲害。
“你說誰是狗?”雪妃氣得伸着手指指着她。
陸景初不想跟她吵,心裡很低落,很難受,身體有些脫力地靠在椅背上,輕聲道:“桂公公,我們走吧。”
桂安忍不住瞪了那兩人一眼,然後示意大家繼續前行。
“唉,你別跟她吵了!”慧妃低聲囑咐着,“她可囂張得厲害,上次在御花園裡公然說她就是要恃寵而驕,還說讓咱們有本事就爭寵去,我可不敢惹她了!”
“啊呸!她算個什麼東西,你以爲皇上還真愛上她了?我纔不相信呢!一個別人用過的女人,哪個男人會喜歡,不過是看她那張臉還過得去,玩玩而已。”雪妃一激動,又說的有些大聲。“況且你看看她有什麼,都家破人亡了,還能囂張到哪去?我看她家人八成就是她給剋死的!聽說睿王不是在宮裡養病嗎?說不定就要被她給剋死了。”
陸景初臉色更加白了一分,緊咬着下脣,卻還是止不住從眼裡滑出的眼淚。
就連桂安這個外人都聽不下去了,剛準備出聲,陸景初就先出聲道:“你是雪妃對嗎?”
雪妃桀驁的目光直視着她,她蒼白的臉上還有淚橫,她又沒打她,哭什麼哭!
她不服氣地道:“是又怎樣?”
“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禍從口出?”
“那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規矩?你是什麼身份?竟然敢坐皇上的御攆,你還有沒有把皇上和大家放在眼裡?”
“雪妃娘娘,不得對陸姑娘無禮!”桂安沉着臉色,“皇上都沒有說什麼,哪裡輪到其他人說三道四!”
“皇上就是被她給迷惑了,桂公公,你在皇上身前,怎麼也不開導幾句,任由皇上這樣被她蠱惑,置江山社稷於何地?”雪妃說的臉色憤慨。
風愈見颳得大了,衣衫都被吹得梭梭作響。頭頂上的陰霾,亦如陸景初的心情,她木然地擦了擦臉頰上的眼淚,從御攆上走了下去,慢慢站到雪妃面前。
冷意十足的目光,讓雪妃心裡突然有些沒底。
“我是沒有什麼身份,那你又是什麼身份?”指甲幾乎攥入掌心,她才能平靜地說完一句話。
慧妃將雪妃往後拉了拉,討笑道:“雪妃妹妹年輕,陸姑娘別跟她計較!”
一聽這話,雪妃就更氣了,好歹她也是皇上的妃子,他爹是當朝丞相,憑什麼這樣低聲下氣?
掙開慧妃的牽拉,她上前一步道:“我是皇上正式冊封的妃子,我爹還是當朝丞相,我姐姐是吏部侍郎的正房夫人,你說,我是什麼身份?這個身份滿意嗎?”
當朝丞相這四個字,讓陸景初眼睫微顫,對啊,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她爹不在了,自然有人來頂替丞相這個位置,而面前的這位雪妃,纔是正宗的相府小姐。
雪妃看陸景初突然黯然的神色,以爲她畏懼了,神色便又高傲了一分。
桂安看了看天空,有些憂心地走上前道:“陸姑娘,奴才送您回去吧,怕是一會兒要下雨了。”
“既然是皇上的妃子,那恕我問一句,妃子和皇上,那一個大?”陸景初緩了緩混亂的心神,突然出聲問了一句。
桂安不太懂她的意思,只是低頭恭敬地答道:“當然是皇上大,這世上,無論是誰,皇上都是最大的!”
“那就好。”蒼白的脣角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她轉開身子對桂安吩咐道:“雪妃娘娘年少不更事,替我教一下她規矩,掌嘴二十。”
桂安面色一滯,雪妃已經氣憤出聲:“你當你是誰啊?憑什麼都聽你的?”
陸景初從袖口裡拿出了一面金牌,淡定從容地道:“這是你們皇上給的,桂公公,不知道這個有沒有用?”
衆人一見那面金牌,立刻恭敬地跪下了身子,就連慧妃和雪妃也不得不欠身行禮。
雪妃臭着一張臉,咬牙切齒,桂安已經接下了那枚金牌,眼角有一絲笑意道:“有用,當然有用!您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奴才這就照辦。”
說着,便親自上前,佯裝着有些愧疚地道:“雪妃娘娘,得罪了!”
啪的一聲,在雪妃還沒反應過來,就先扇出了一耳光。
“狗奴才,你敢打本宮!”雪妃捂着臉,紅着眼睛怒吼。
桂安纔不理她,揚手又是一巴掌。
沒有一絲塊感,彷彿心裡早就麻木了,陸景初沒有什麼興趣再停下來看這出“好戲”,便徒步往景琛宮走着。
身旁的奴才都猶豫地喚了一聲:“陸姑娘,不坐嗎?”
沒有說話,她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像丟了魂的木偶一樣,機械地走着,一步一步,走得極慢。
不一會兒就下起了大雨,春雨來的氣勢洶洶,豆大的雨滴直往之上拍,伴隨着冷風呼嘯而過,浸溼了一身的衣裳。
路上有躲雨的宮人奇怪地打量着她,卻又不敢上前搭話,偶有遞傘過來的宮女,都被她或忽視或拒絕了。
身上早就涼透了,卻比不過心裡的悲涼。一幕幕往事重疊交映着,她感覺彷彿已經一無所有了,對啊,她什麼都沒有了。
她真的是掃把星嗎?會害死所有身邊的人!
“陸姑娘,你怎麼在淋雨呢!”阿蘇撐着雨傘急急地走過來,看到陸景初淋得慘白狼狽的一張臉,更是心疼,急忙將傘撐到她頭頂上:“其他人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快,我們先回去,不要着涼了。”
她急急地拉着陸景初走,陸景初卻站在原地動也不動,見到阿蘇她才知道,除了阿蘇,她現在身邊真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洛逸不在身邊,連綠竹都不在身邊,而愛她的爹爹和哥哥,都已經長眠地下。
她什麼都沒有了……
再也抑制不住,她蹲在地上,環着膝蓋痛哭出聲。
她過得不開心,真的不開心,一點都不開心!
“陸姑娘……”阿蘇不知該說什麼,自己的眼角也是泛酸,自從進宮以來,她幾乎就沒見過她笑過。
以前是那麼活潑生動的人兒,現在就像一朵瀕臨枯萎的花朵,沒有一絲生氣。
陸景初不停地哭着,瘦弱的肩膀在雨中顫抖着,阿蘇就站在一旁替她撐着傘,可是根本擋不住多少雨,兩人都被淋得全身溼透。
阿蘇幾次想勸陸景初回去,可是她依舊置若罔聞,只是縮瑟着身子,幾乎泣不成聲。
傾盆的雨中,陸景初漸漸停止了哭泣,身子沒有任何知覺地栽倒在地,平靜而安詳地躺在一片水泊之中。
“陸姑娘!”阿蘇大驚失色,手裡的傘攸然滑落。
再次醒來,已經過了一天一夜,她也回到了景琛宮的牀上。渾身發燙,就連闔上的眼皮都覺得燙得厲害。
嗓子幹疼得厲害,她忍不住輕咳出聲。
“你終於醒了!”耳邊傳來欣喜的聲音,不一會兒身子便被輕輕扶起,裝着溫水的水杯遞到了嘴邊。
陸景初張嘴喝了幾口,才覺得稍微好受一點。
“對不起……”元洛琛遲疑着,還是道了歉:“雪妃的事桂安已經和我說了,讓你受委屈了!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不用了。”她的聲音沙啞不堪,聽得元洛琛頻頻皺眉。“我已經教訓過她了,我不想再追究了。”
元洛琛眼裡劃過一道暗芒,嘴上還是應和道:“嗯,聽你的就好。”
將她放回牀上,他依舊守在牀邊,她還在發燒,身子虛弱得很,阿蘇熬藥去了,大概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洛琛,你放了我好不好?”她閉着眼睛,輕聲詢問着,身體已經使不出多大力了,她覺得她已經瀕臨枯竭了,再拿不出一點力量。
提到這個話題,元洛琛的臉色不可避免地沉了下來,不容置疑地道:“不要再想這件事了,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以後我不會再讓別人對你欺負你了。”
陸景初眼眶更加熱了,輕彎了嘴角:“欺負我的一直都是你!”
氣氛又陷入沉默,陸景初腦子裡一片混沌,迷迷糊糊間又陷入了昏睡。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她和元洛逸正在江南的湖上泛舟,柔和的夕陽映照在湖面上,偶爾有一兩條小船從身邊經過,船上都是言笑晏晏的人。
他摟着她,在她耳邊說着動人的情話,她依偎在他懷裡,笑得彷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這個夢沒有持續多久,她就被元洛琛叫醒了,他的手裡端着藥碗,“還在發燒,我們先把藥喝了好不好?”
他軟下口氣,輕聲哄着她。
陸景初對於他打破她如此美好的夢境這件事有些生氣,撇開頭朝着裡側:“我不喝。”
發燒的感覺真好,發燒了就能夢到洛逸了,她想着,嘴角有些許笑意,慢慢閉上眼睛想再次進入夢中。
元洛琛有些擔憂地皺了皺眉:“別任性,喝了藥再睡好不好?”
陸景初轉過頭,有些期待地看着他:“那你讓我去見洛逸好不好?”
“不好。”他的臉色再次陰沉無比,忍着胸腔中的怒火,沉聲道:“你想都不用想,我再也不會讓你見他,一次都不會了!”
外面出事了,他已經忙得焦頭爛額,現在她還頻頻在他面前提起元洛逸,他氣得想殺人。
陸景初眸光一顫,也沒有什麼大的情緒波動,淡淡地哦了一聲,又轉頭睡去。既然他不肯讓她見洛逸,那她只有去夢中見他了。
元洛琛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砰的一聲捏碎了手裡的瓷碗,任湯藥濺了滿手,氣悶地拂袖離去。
晚上的時候,他還是擔心地有趕過來了,她的體溫更高了,全身燙得厲害,可是不肯喝藥,情況有些嚴重。
無論怎麼好言相勸,她就是不肯喝,也不肯多說話,就是默默地躺在牀上,彷彿難受的人不是她。
任性了一整天,第二天的時候幾乎昏迷不醒了,阿蘇擔憂地在一旁一直哭,元洛琛心煩意亂地吼道:“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全都給朕滾出去!”
他要瘋了,她沒瘋,他卻要被逼瘋了!
“你說,你究竟要我怎樣?”
一掌拍碎了旁邊的木桌,他對着牀上的人大吼。
陸景初睫毛顫動了幾下,幾乎睜不開眼,微弱的聲音堅決地道:“放我和洛逸離開!”
“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他氣得額角青筋暴起。
陸景初沒再說話,陷入了深度睡眠。
元洛琛再叫她,卻怎麼都叫不醒了。心裡恐慌至極,他顫抖地朝外面吼道:“御醫!御醫!把御醫給朕叫進來!”
幾位資深的御醫都圍在牀邊,冷汗涔涔地給她醫治。
情況確實有些嚴重,寒氣入體,引發高熱,可是不肯喝藥不肯吃東西,這哪裡能行!再這樣下去,怕是內臟都會受到嚴重的損傷,再喝藥估計已經無濟於事了。
幾人圍在一起,商討了半天,最終先施了半個時辰的銀針,暫時壓制住了體內的燥熱。
“皇上,施針只是治標不治本,陸姑娘心裡有心結不能打開,肝火鬱結,怕是要傷及肺腑。皇上……”一位御醫猶豫地道:“若是陸姑娘有什麼願望就儘量滿足她吧,她身體本來虛弱,這樣下去是承受不住的!”
“知道了。”他坐在桌邊,低低地應了一句,眉目間滿是頹廢。
目光看向牀上那個已經消瘦得不成樣子的女人,眼裡盈滿了痛色。到底是有多愛他,能讓你這樣作踐自己!
半夜的時候,陸景初開始劇烈咳嗽,意識並不十分清醒,只是糾結的眉目間全是痛苦之色。元洛琛坐在牀邊心疼地摟着她,一邊給她拍背,一邊喂些溫熱的熱水。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吐出,染紅了整杯清水。
哐,水杯從手裡滑落,元洛琛面色慘白地驚在原地。
“景初……景初!”他眉目倉皇,手足無措地摟着她,衝外面大聲喊道:“來人,傳御醫,傳御醫!”
話音剛落,嘭的一聲,門被用力地推開,身姿挺拔的男人眼神森冷地出現在門口,全身散發着駭人的冷氣。手裡執着一柄長劍,劍尖還在滴着血滴,他的衣服上也沾染了些塵土和鮮血,髮絲有些狂野地飛舞着。
元洛琛皺起了劍眉,目光有一絲驚詫隨即又轉爲平靜,他早知道那個牢房困不住他。
元洛逸大步走進,心臟仍是沒有節奏地亂跳着,在牢房裡就一直心慌難耐,他就知道是她出事了。
視線觸及到躺在元洛琛懷裡的陸景初,她微擰着眉,嘴角的血跡刺目鮮紅,讓他心尖一顫。
“元洛琛!”眼裡凝聚起血絲,他雙目猩紅地盯着牀邊的男人,“你對她做了什麼?”
元洛琛冷着臉,將陸景初放回到牀上,站起身子道:“我沒對她做什麼,她只是生病了而已。”
“生病了而已?”眼裡寒光一閃,他毫不猶豫地執劍刺向了對面的男人。
“皇上!”隨後跟過來的侍衛驚呼出聲,元洛琛一個閃身不及,肩膀已經被劃破,銳利的刺痛感讓他眉間褶皺更深。
“護駕,護駕!”不斷有侍衛涌進來,拿着刀劍包.圍着元洛逸。
陸景初被這巨大的動靜驚醒了,有了一絲意識,微微睜開眼打量着眼前的場面,看到中間那個男人時,全身僵住,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一定還是在做夢!她心裡這樣想着,不可避免盈上濃濃的失落。
元洛逸再次提劍刺向了元洛琛,招招狠辣,讓他躲閃得有些吃力。奪過身邊侍衛手中的劍,他也全力回擊。
“都滾出去!誰都不要進來!”他厲聲喝退了所有人,和元洛逸交手打了起來。
砰砰的撞擊聲和打鬥聲,慢慢讓陸景初確定這不是一個夢,洛逸真的來了,他來帶她走了!
兩人正打的激烈,劍光閃爍,招招不留情面,屋裡的很多東西都被砸壞了,兩人身上都多出了幾道傷口。
陸景初看得着急,卻沒有力氣叫出聲來,急得眼眶直泛紅。
咬牙撐起身子,她掙扎着想要下牀,卻重重地摔了下去。
“啊……”她輕吟出聲,疼得一陣陣眩暈。
“初兒!”元洛逸率先停手,身形迅速地衝向了她,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沒事吧?有沒有摔到哪?”
陸景初眼裡的淚直往下掉,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哽咽道:“你真的來了,我還以爲是在做夢呢!洛逸,我好想你,我快活不下去了!”
“你胡說什麼!”他心裡一緊,輕斥出聲。看着她憔悴虛弱的樣子,心裡一陣陣痠疼。
輕輕地將她放回牀上,陸景初卻以爲他又要走了,緊張地抓住他的手,一點不敢鬆開。
“別怕,我會在這陪你的。”他眼眶一熱,輕聲哄着。
陸景初剛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又忍不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嘴角仍有血絲滑下。
元洛逸眸色一緊,輕輕給她拍着背,害怕地道:“是不是很難受?怎麼會弄成這樣子的?”
“我……我沒事!”陸景初扯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手指輕顫地給她擦去嘴角的血跡,墨黑的瞳孔中蘊滿了怒氣,他轉頭看向身後失魂落魄的元洛琛,冷聲道:“這就是你說的能給她幸福,能讓她快樂?”
看着牀邊鶼鰈情深的兩人,還有那緊緊交握的手,元洛琛眼裡的光更加黯淡,彷彿自己是個局外人。
劍柄從手心滑落,他輕吐出一口氣,半闔着眼瞼沒有講話。
元洛逸冷哼一聲,轉頭看向牀上的人,眼裡的暗沉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柔和而心疼的光。
“不是告訴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嗎?怎麼病成這個樣子?”大掌撫上她消瘦的臉頰,心裡愈加的痛。
陸景初笑着搖了搖頭:“我很好,沒事!”
“笨蛋!傻瓜!”他無奈地輕斥。
陸景初依舊笑得開心,緊握着他的手,看着他,彷彿怎麼都看不夠。
不一會就有御醫帶着新熬好的藥進來,元洛逸端着藥碗一勺一勺喂她,她也乖乖地都喝了下去。
攆攆妒妒在。元洛琛看得眼裡更加刺痛,轉身走出了房間。
房間裡就只剩他們兩個人了,在藥效的作用下,陸景初更加得困了,眼皮直打架,卻還是硬撐着不肯睡去。
彷彿知道她的想法,他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別擔心,我不會走的,會一直陪着你,先睡一會兒吧。”
“不要。”陸景初固執地搖着頭,她怕,怕再睜眼就又見不到他了。
元洛逸心裡一抽,眼裡更加酸澀,看着她倔強的小臉,心疼之下只好伸手點了她的睡穴。看着她慢慢闔上眼睛,他低頭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替她掖好被子,然後抽掉自己的手,也轉身出去了。
有些事,是該說清楚了。
迎着月色,一眼就看到那個孤寂落寞的身影,元洛逸臉色微冷,慢慢走了過去。
“這樣有意思嗎?”
元洛琛回頭看他,隨後又移開目光,並不接話。
元洛逸走過去並肩和他站到一起,字第鏗鏘地道:“勉強一個不愛你的人,然後看着她快要被逼瘋,看着她痛不欲生,很有意思嗎?”
“她現在不愛我,你怎麼知道她將來不會愛上我?”他心裡有竄起些怒氣。
元洛逸冷笑一聲:“你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那你呢?你真的準備爲了她而發起戰爭,引起內亂?”他這幾天已經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消息,一直以爲他真的安分地呆在牢裡,已經走投無路了,卻不料他遠遠小瞧了他。
當日從王府帶回來的人中,並沒有銀。他武功高強,自己逃脫了也是正常,卻不想元洛逸還有後招。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縱使他收了元洛逸的兵符,他卻仍能號令那二十萬精兵。也是,那是他一手操練出來的,憑他在軍中的威信和名聲,根本無需兵符就能讓他們心服口服地爲他賣命。
銀拿着他的信件去了邊關,二十萬軍隊已經兵分三路朝京城涌來,其中一路都是喬裝進城,已經有明顯的.逼宮之勢。
元洛逸依舊面色清冷地站在一旁,波瀾不驚地道:“在我選了她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我愛她勝過愛這江山,愛天下萬民。我只是奪回心愛的女人,至於手段,縱使天下大.亂也在所不惜。”
元洛琛面色一滯,隨即哼道:“不要忘了,元國有百萬軍隊,你才手握二十萬,能有幾成勝算?”
“是嗎?”元洛逸輕輕勾起脣角,眼角滿是胸有成竹的自信,彷彿一切早已被他掌握在手心。“你也不要忘了,我是要奪回自己的女人,你呢?你以什麼名義出兵?你以爲夏親王手裡的二十萬兵馬會幫你?就算剩餘的六十萬人馬全部聽命與你,可是還有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百姓!元國子民數千萬,從來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你再想想你有幾成勝算!”
元洛琛臉色一沉,緊抿着脣角無從反駁。
“不如我們賭一次吧!”元洛逸負手身後,淡淡地道。
“賭什麼?”
“就賭她有多愛我!若她愛我都愛到願意生死相隨,你還有信心說她會愛上你嗎?”
元洛琛呼吸間有些沉重,半晌沉聲道:“好,就賭這一次!”
或許在答應下這個賭約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了結果,可是他還是不甘心,他一定要試一試!
十日後,睿王惡疾不治而亡,享年二十六歲,英年早逝,舉國同哀。
睿王妃情深不悔,殉情而死,依照兩人遺願,火化屍骨,託體山阿。
四月科舉大考,皇榜昭告天下,榜首的位置寫着兩個字:周凡。
五月初,舉行立後大典,諮昭貴妃祥鍾華胄,秀毓名門,六行悉備,久昭淑德,允合母儀於天下,重賜封號“瑾”,尊爲瑾皇后。
聖宗帝勤於政績,元國越漸繁榮昌盛,國泰民安。
一年之後,在年輕有爲的丞相周凡的得力輔助下,聖宗帝在京中坐鎮指揮,攻下了南邊的諸個小國,一舉擴大元國領土。
聖宗帝開始大肆充盈六宮,所有嬪妃,雨露共沾。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切都回歸正軌,只是宮中有着永遠禁忌的話題。15174816
偏南的那座景琛宮依舊佇立在那裡,方圓一里之內,任何人都不得靠近。陸姑娘、睿王妃成了最敏感的禁詞,再沒有任何人敢提及。
梨花依舊每年都開,乳白色的花瓣隨風紛飛,卻沒有任何人敢進梨樹林折枝摘花。
八月份的時候,新選秀入宮的一個秀女,身家低微,卻破格直接晉封爲妃。自此之後一連數月,聖寵優渥。
只是大傢俬下里有傳言,說是這位華妃的眉眼特別像一個人。
一天,周凡從御書房裡議事出來,正好迎面碰上了送補湯進來的華妃,打量之下竟然有些微吃驚,這眉眼,就連他看着都有些熟悉,只是仔細一看,庸脂俗粉了些,身上珠光寶氣,眉間高傲目中無人,實在對比起來差已差已!
果真,沒過幾天,就傳出這位聖寵一時的華妃,被杖斃玄武門的事情。周凡心下好奇多聽了幾耳,大致就是這位妃子不自量力,竟然仗着帝王的寵愛,不顧禁令去折了兩支景琛宮後面的梨花枝。帝王盛怒之下,責令杖斃,數月情緣,蕩然無存。
雖然在元洛琛手下做事一年多了,可是周凡還是覺得對這個帝王的脾性不甚瞭解,又不免對那個耳聞已久的景琛宮更多了些好奇。
走在宮道上,前面大概是一個新進宮的宮女,正和旁邊的宮女嚼着舌根。
“聽說景琛宮是不能去人的,爲什麼啊?景琛宮裡以前住過誰嗎?是不是皇后以前住過的?”
“纔不是皇后呢!景琛宮裡的那位,以前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哦,瑾皇后瑾皇后,我還以爲是以皇后的名字命名的。”
“哎呀,你怎麼淨瞎說!景琛宮的景是景色的景,瑾皇后的瑾可是瑾瑜的瑾,都不是一個字好不好!”
“哦,原來如此啊!”
“你們兩個在磨嘰什麼呢?”一名年長一些的宮女走過來,出聲斥道。
兩人宮女一見來人,有些緊張地低着頭:“蘇姑姑好!”
蘇姑姑可是皇后眼前的紅人,她們可不敢得罪!
夏詩瑾一身鳳袍,也從後面款步走上來,神色平淡無波。
兩名宮女立刻跪地結巴道:“皇后……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這麼緊張做什麼?是做錯了什麼事還是……說錯了什麼話?”她平靜地看着她們,飛揚的眉間威嚴盡顯。
兩人身子發抖,說不上話。
周凡在後面思量一下,也走上來行了個禮:“臣周凡參見皇后娘娘。”
“周大人不用多禮了!”夏詩瑾淡淡地看他一眼,又對着阿蘇道:“本宮有些乏了,咱們回宮吧。”
“是。”阿蘇恭敬地攙着她往回走,猶豫道:“她們是無心的,娘娘不要多想。”
“沒什麼,我早放下了。”嘴角有些無奈的笑意,一年多了,她早就看開一切了。
瑾皇后瑾皇后,從賜封號的那天,她就知道這將是她永生的噩夢。
他心裡的,怕是此瑾非彼景吧!
“娘娘,您就是太隱忍太懂事了,所以皇上才……”阿蘇有些說不下去了,陸景初同樣是她照顧過的相處過的,對比之下,她也有些明白爲什麼元洛琛愛上的不是夏詩瑾了。
女人是要用來愛用來寵的,夏詩瑾太懂事了,在元洛琛的心裡得不到存在感,就只是像他衆多得力屬下中的一個。而陸景初就不同,她隨行率真,時而又任性驕縱,她不能幫你,卻需要你的用心呵護,她會依賴你,讓你知道自己對於她的不可或缺,更有保護欲,也找到自己的存在感。這樣纔是真正的生活,能讓一個居高位的男人有感情上的波瀾,讓他同你一起大笑大哭大鬧,讓他因你生氣而驚慌不知所措,讓他因爲你不善的言辭而心痛難耐,讓他因爲你一個溫暖的笑容而心房敞開。
嘆息一聲,阿蘇終是沒有說下去,人都不在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愛與不愛,早就已經註定了,命運從來都是個很神奇的東西!
夏詩瑾黯然淺笑,懂事也是錯!可是她沒得選,她從小的生活環境告訴了她,不管是女子還是男子,都要一樣堅強懂事!
兩人緩緩回了鳳棲宮。
看着夏詩瑾慢慢走遠,周凡又對着站起來的兩個宮女問道:“景琛宮以前住過的那名女子,是什麼來路,她人呢?”
稍長一些的宮女四處望了望,看到沒人才敢小聲道:“大人還是問太多了,知道多了反而不好!奴婢只知道最後那名女子死了,那宮裡就再沒住過別人!”
“什麼樣的女子能叫皇上這樣念念不忘!”周凡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又問道:“那你見過嗎?長得有多傾城絕色?”
“這個奴婢真的不知道,不過據說皇上御書房裡一直放着她的畫像,大人進去的時候,沒有看到嗎?”
周凡搖了搖頭,心裡的好奇心被激得愈加濃烈。
一日去彙報情況的時候,元洛琛恰好不在,空曠的御書房裡就他一個人。周凡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御書房,沒有什麼畫像,倒是牆上有一字卷,上書一首詩:
靜水流深,滄笙踏歌,如花美眷,只緣感你一回顧,使我常思朝與暮。轉身後,一縷幽香遠,逝雪淺,春意濃,笑意深。一葉綻放一追尋,一花盛開一世界,一生相思爲一人。
好詩!心裡微微驚歎,更驚歎蘊含其中的情意,鼓起了些勇氣,他慢慢走近,思量之下,伸手微微掀開這幅字卷,果真裡面是中空的暗格,裡面還放着一副卷軸。
剛拿上手,御書房的門再次被推開,他嚇得一哆嗦,手裡的畫卷滾落在地。
一副美人圖展現在眼前,周凡震驚在原地,而耳邊響起了震天的怒吼。
“放肆!你好大的膽子,誰讓你動朕的東西的?”元洛琛怒容面地走過來,輕輕拾起地上的畫卷,檢查了一下,幸好沒有損壞。
“皇上息怒!”周凡一下子跪到地上,背脊發涼。
“朕看你不想活了!”他冷眼重重地看着周凡,眼裡殺氣盡現。
“皇上,微臣是無心的。”眸光一閃,他緊接着道:“微臣認識這位女子,微臣只是沒想到她的畫像怎麼會在此!”
“哦?你認識她?你什麼時候認識她的?”元洛琛眼裡的光高深莫測,收了畫卷,坐回了龍椅之上。
“微臣不敢妄言,這名女子與微臣,確實有些淵源。當日微臣還是一個窮書生,遇到些挫折便萎靡不振抑鬱輕生,是她疾言厲色之下給了微臣勇氣,也讓微臣知道了做一個男人要有自己的骨氣有自己擔當,所以纔會有今日的周丞相。幾個月前,微臣去江南辦事的時候,還見過她和她的丈夫,對了,她叫初景,最初的初,景色的景。她的丈夫叫駱逸,駱田的駱,安逸的逸,不知……是不是畫中這位女子?”周凡戰戰兢兢地低着頭。
元洛琛的眼神一下子有些飄忽,眸底波瀾起伏,最終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她還好嗎?”
周凡大鬆一口氣道:“很好,微臣見到她的時候,她小腹凸出,看着已經有了好幾個月的身孕,她丈夫也是寸步不離地照顧着她,看着過的很好。”
的確,當時看到那樣一副畫面,他心裡竟再起不了一絲覬覦之心,兩人完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只能叫旁人黯然失色。
半斂着眸子,揉了揉額角,元洛琛嘆一口氣道:“先出去吧,朕不喜歡多嘴的人,自己掂量掂量。”
“是,微臣謹記於心。”周凡低頭告退,微微瞥了一眼上座的元洛琛,覺得帝王臉上有着罕見的低落和頹廢之色,不敢多言,他彎腰退出了御書房。
四周又恢復安靜,沒有嬉笑怒罵,沒有歡聲笑語,也沒有諷刺重傷的言語,只留一室的清明。
懷孕了嗎?元洛琛閉上眼,嘴角有一絲苦澀的笑意。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那杯酒裡,除了假死藥外,還有一味解藥,解開彼此之間最後一絲恩怨的解藥。
窗外的風呼呼颳了進來,他起身關上了窗戶,外面的景色年年依舊,只是物是人非。
景初景初,伊人不在,美景如初……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