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暖!薇!!是你害死了阿洺!!是你!!!你這個賤女人!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一定會讓你比阿洺痛苦千萬倍!!!”
嘶吼聲在陰沉的天空上回蕩,唐暖薇沒有任何表情,彷彿外界的事務與她無關,她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而她的世界,只有死去的宮洺。
這一天,宮嶼去酒店看唐暖薇的時候,發現她並沒有蜷縮在牀上,而是站在了窗邊,望着遠處陰沉的天,出了神。窗戶開得很大,窗簾簌簌地被吹動,她只穿着一件白色睡袍,頭髮還是溼溼的,整個人感覺像是一張紙,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
宮嶼走過去,把窗戶關上,道:“這裡風大,會感冒的。”
唐暖薇卻還是直直地看着已經關上了的窗戶,呢喃:“宮嶼,你說,宮洺現在過得怎麼樣?他在上面會不會被人欺負?會不會沒有衣服穿?會不會,感冒?嗯?”
宮嶼的心頭一緊,難受霎時間涌上了喉頭,他把唐暖薇帶到牀上,從洗手間拿了一塊毛巾替她擦起了頭髮,然後強壓住聲音裡的顫抖,。“二哥是個好人,他在天堂一定會過得好好的。”
唐暖薇背對着他,任由他把自己的頭髮放在毛巾裡不停揉搓,表情卻還是那麼呆呆的。她問:“宮嶼,你也認爲是我害死了宮洺對不對?”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語氣,不帶着任何的擔心,而是一種確認,好像只有他承認了,這個人才會有存在感一樣。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宮嶼手下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他喉結翻滾了一下,斂下了漂亮的丹鳳眼,低聲道:“不,我知道,這是二哥自己的選擇,不是你的錯。何況,他得了胃癌。”
在香格里拉的那個雨天,站在唐暖薇的背後,看着宮洺死在她懷裡,帶着滿足的微笑,那一刻,他才徹徹底底明白,宮洺對唐暖薇的愛。那是一種願意用生命守護的感情,宮嶼覺得自己,輸得心服口服。
“不,如果不是我,他至少能夠多活三個月。我可以陪他走完最後的時間,讓他開開心心地過,不會像現在一樣,身體上開滿了洞……那個時候,他一定很疼……”唐暖薇的身體輕微顫抖起來,好像又深深陷進了那一天的回憶。
“薇薇,”宮嶼重重地心疼起來,他扳過唐暖薇的身體,直視那雙溢滿悲傷的眼睛,“不要把過錯全部歸咎到自己身上。振作起來好不好,明天就是二哥的喪禮,作爲妻子,你一定要出席。”
“喪禮?”唐暖薇輕聲笑起來,蒼涼而又絕望,“我要怎麼出息,嗯?宮嶼,你告訴我,作爲害死宮洺的兇手,我怎麼出現在他的喪禮上?”
“唐暖薇!”宮嶼火了,“二哥他已經死了!你再自責有什麼用?二哥他最愛的是你,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你這樣子,讓他怎麼安心??”
宮嶼的話彷彿當頭棒喝,一下子讓唐暖薇沉默了起來,桃花眼被纖長的睫毛遮掩,看不清裡面的情緒。酒店外面,黑雲翻滾着,好像又有一場大雨將至。
房間裡的氣氛變得焦灼起來,宮嶼的手握住唐暖薇的肩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現在他沒了妻子,唐暖薇沒了丈夫,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卻比之前越加尷尬起來。
唐暖薇低着頭,在沉默了許久之後,終於開口打破僵局,只一句就讓宮嶼不知該怎麼回答:“宮嶼,杜月笙的死,你有沒有懷疑過宮汀?”
握着唐暖薇肩膀的手順理成章地放下來,宮嶼站起了身,答非所問:“我公司還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小心身體。”
“宮嶼!”唐暖薇見他這種反應,自然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我在問你,宮汀是不是和杜月笙的死有關係?!”
“沒有!”宮嶼吼道,帶着不足的底氣,“那天晚上,福嫂和他在別墅裡,整整一晚都沒有出去,警方已經問過了。”
躲避的眼在唐暖薇看來,簡直是一種變相的承認,她刷地一下站起來,“福嫂和他的感情你比我清楚,要作僞證根本是易如反掌的事!”
“我說了沒有!唐暖薇,你別空穴來風!”
“宮嶼,你別自欺欺人才對!這個世界上,想要我死的人只有宮汀,現場的照片和耳環,就是他想要栽贓嫁禍的證據!”
宮嶼自知自己不是唐暖薇的對手,於是在短暫的爭吵過後,他不再浪費力氣,打開門,快速地離開。腳步聲在走廊裡,重重地響起。宮嶼倉促地往門口走去。唐暖薇說的,何嘗不是他擔心的?可是他不想承認,他也不想去懷疑。二哥已經死了,他不想再失去唯一的親人,就算這個人也許是殺害杜月笙的兇手,就算他的行爲讓他感到恐懼,他也是自己的大哥,是親手把他帶大的大哥!
他的自欺欺人,是逼不得已的。他沒得選擇。
c城的天氣一直不太好,總是陰沉沉的,像是要發黴的樣子。也許是進入了梅雨季節,雨淅淅瀝瀝地一直下個不停。宮洺的喪禮來的人並不多,商界的人出於自己名聲的考慮,差不多借口推掉了,畢竟有誰願意出席一個殺人犯的喪禮呢?
但是媒體卻早已經早早地待命,想要從裡面套出一些消息,作爲這個轟動c城頭條新聞的結尾。
墓地上的人三三兩兩的,黑色的傘在如此的天氣里正好遙相呼應,雨水順着傘骨滑下,在眼前竄成珠簾。墓碑上,宮洺的笑很是清冷,像極了他生前的樣子,一朵朵潔白的白玉蘭在墓前綻放,和清一色的黑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宮洺和宮嶼站在最前面,福嫂打着傘站在宮汀的旁邊,哭得泣不成聲。唐暖薇站在宮嶼身邊,眼神呆滯,直直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唐蔚然的小手剛剛把白玉蘭放下,宮汀像是看見了什麼髒東西一樣,吼叫起來:“誰讓他出現在這裡的?這個孽種有什麼資格?!”
唐蔚然被宮汀突如其來的叫喊嚇了一跳,下意識躲到了唐暖薇的身後,探出一個小腦袋,期期艾艾地叫了一聲:“大伯……”
“誰是你大伯!你這個孽種!!”宮汀毫不客氣瞪向唐蔚然,蒼白的臉因爲生氣而漲得通紅。
在場的人也顯得有些奇怪,嘀咕聲此起彼伏。畢竟唐蔚然是宮洺的兒子,出席喪禮是名正言順的,怎麼宮汀會叫他孽種呢?
“大哥,你別這樣,小然好歹是二哥的兒子……”宮嶼見狀,連忙出聲調停。宮汀向來不喜歡唐蔚然,但是今天,也不用太計較了。
“兒子?哈哈!”宮汀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大聲地笑起來,笑聲在寂靜的目的顯得恐怖詭異,他指着唐暖薇,聲音淒厲,“你問問這個女人,唐蔚然到底是不是阿洺的兒子!又或者,你換個方式問問,問她,唐蔚然到底是不是她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