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所有人,都目睹了許倩怡對我的輕怠。
氣氛驟然凝固,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怎麼一回事,卻都沒有避嫌,而是饒有興致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強勢圍觀。
灼灼的目光盯得我渾身不自在,可即使這樣,我也不能失了自己的儀態。
“既然陸太太不喝酒,那我也就不勉強了!”微笑着說完這句話,我縮回手臂,把酒杯重新放到桌面上。
心裡十分清楚,很多人的目光都是不懷好意的,畢竟一個才二十七歲的單身女人,突然在一年之間發家,而且發展勢頭迅猛,任是誰心裡都會有疑問,更何況,我和陸啓琛還有這麼一段過往。
也許在他們看來,我肯定在暗地裡接受過陸啓琛的關照,而此時此刻演繹的這一幕,充其量不過是家庭倫理的升級版而已。
所以,在這個時候,和許倩怡正面起衝突顯然不是什麼明智之舉,說不定明天的報道也會演變成什麼“正妻與情婦狹路相逢”之類的八卦話題,我纔不想因爲這種事成爲媒體關注的焦點。
我放下姿態迎合許倩怡,她似乎並不買賬,依舊冷然地看着我,沒有做出迴應。
“哎哎哎,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來來來,陸太太,我敬你一杯!”還好這時候,華欣老闆出面解了圍,“咱們影院能發展到現在,全靠上遠集團的支持!趁着這個機會,也感謝陸總對我的關照,當然,也感謝陸太太在背後對陸總的支持!”
許倩怡點點頭,和他輕輕碰了下杯,然後將酒杯遞到嘴邊。
我暗鬆口氣,心想應該不關我的事了,於是悄然坐下。
“哎呀!”只聽一聲驚呼,還沒反應過來,頭頂突然感覺一涼,黏順的液體順着耳廓滑下,緊接着便是“啪”的聲脆響。
紅酒的香氣四溢,我側頭望向肩膀,淺黃色的禮服已經沾染上暗紅的一片。
再看許倩怡,原本拿着酒杯的那隻手已是空空,地板上的玻璃殘渣濺得到處都是。
“郝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剛纔手滑了一下!”許倩怡低垂眼瞼,目光依舊傲然,雖然嘴裡道着歉,可飄乎乎的明顯沒有一絲誠意。
“手滑得好!這個時候,就該手滑!”華欣老闆娘幸災樂禍地補上這麼一句。
周圍不少人聽到這話,都會意一笑,可似乎怕被別人看到,用各種姿勢作爲掩飾。
而我,還是隻能忍。
“沒關係,擦擦就是了!”我笑了笑,接過袁傑接過來的紙巾,輕輕擦拭着酒漬。
可沒想到越擦,暗紅色的痕跡越是往衣服裡面浸,我只好站起身,準備到洗手間整理。
還沒邁步,華欣老闆娘便擋住了我的去路,她上下打量我一番,似笑非笑地說道:“喲,還是香奈兒的啊……不會是贗品吧?哎,假的就是假的,怎麼也真不了,何必還逞能呢?以爲爛泥巴裹了層金粉就成寶貝了?別做夢了……”
看到她嘴皮不停地翻着,我突然覺得有些頭疼,這女人,到底要喋喋不休到什麼時候?
也許她以爲當衆羞辱我能討好這位陸太太吧,殊不知這樣做只會更丟她老公的臉而已。
許倩怡沒有再逗留,迎着華欣老闆娘對我的挖苦聲,飄然離開。
見她沒有停下來的趨勢,我乾脆一屁股坐下來,拿起筷子,夾起碗裡的一塊鮑魚肉,塞進了嘴裡。
顯然,我的無視讓她感到了無趣,氣勢一下弱了下來,華欣老闆一把拽她坐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說話。
見她安靜下來,我再次起身,一臉淡定地走向洗手間。
一路上,我很明顯地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卻絲毫不悚,臉上的笑容依舊。
越是這個時候,我就越是不能認輸,所有的一切,都是憑藉我自己的能力得來的,不管別人怎麼踐踏,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在洗手間整理一番後,暗紅色的酒漬依然沒辦法去除,而現在這個時候,明顯不適合再跟華欣談生意,於是我打電話叫出袁傑,提前離開了這裡。
袁傑目睹了整個過程,回去的時候,他只顧着開車,沒有說一句話。
看他一臉憤然的模樣,我知道他心裡也不好受,畢竟這段時間的相處,大家已經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誼,還好他跟我一樣,有很強的隱忍力,否則真要正面起了衝突,事情還不好收場。
剛走到一半路,肖一凡便打來電話,語氣很沉重地讓我去一趟他的別墅。
我有些意外,平常這個時間段,他都是在家的,怎麼會無緣無故突然跑到那邊兒去。
疑惑歸疑惑,我還是讓袁傑立馬調頭,開車去了肖一凡那裡。
到達目的地,望見肖一凡的白色陸虎停在庭院外,於是我讓袁傑先回去,自己則拉開院門,擡腳走了進去。
小花園裡亂糟糟的,很多傢俱都擺在外面,前陣子肖一凡就說過終於有買家出的價錢符合他的期望,看來這筆買賣應該是做成了。
客廳裡的燈大亮着,房間裡同樣也很亂,肖一凡坐在沙發上,雙手環在胸前,目光死死地盯着放在茶几上的一個紅木盒子。
“怎麼了?”我把包順手放在桌子上,快步走到他面前。
“你看看這個!”肖一凡頭也不擡,伸手拿起紅木盒,遞到我面前。
我接過盒子,輕輕掀起盒蓋,裡面都是些泛黃的信紙,而擺在表面的,是一張用鋼筆描的肖像畫。
畫面上的女人似乎有些眼熟,我拿起紙畫,仔細看了看,心跳頓時漏了半拍。
竟然是陸珍!
雖然只是簡單的幾筆勾描,卻完全畫出了屬於她的神韻,認出她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再隨手拿起放在裡面的信件,擡頭稱呼是“親愛的清叔”,而落筆,則是一個叫“瑪姬”的人。
這個人名,恰好是肖清拉着我的手時喊出的最後一個名字……
我有些糊塗了,又趕緊察看信件內容,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些竟然都是一封封的情書,字裡行間很濃郁地透露出一個異地孤獨女子對戀人的百般思念。
我瞬間凌亂,畫裡的人是陸珍,那就意味着寫信的“瑪姬”就是她,可肖清足足大了她三十歲,他們倆個人怎麼可能會是一對?還有,信裡訴說的異地之苦又是怎麼回事……
無數的問號在我腦子裡打轉,我用力搖搖頭,暫時清除這些雜念,皺着眉頭望向肖一凡:“這些東西,你是在哪兒發現的?”
“爺爺睡過的那張牀裡……沒想到吧!”肖一凡苦笑着搖了搖頭,隨後仰頭靠在沙發上,眼神十分迷茫,“郝易,誰能告訴我,這他媽到底怎麼回事?”
肖一凡很少爆粗口,只有在他情緒堆積到一定程度,纔會小範圍地發泄一番,由此可見,這些信件對他的衝擊力到底有多大。
肖一凡說的那張牀,肖清整整躺了五十多年,不管他們搬家到哪裡,這張牀始終伴隨左右,聽說他還沒中風的時候,就不許任何人靠近他的牀,他想保守的秘密,應該就是這個盒子裡的東西。
可是,我實在無法想像,肖清爲什麼會跟陸珍有這麼深的淵源,被人坑久了,警惕心自然也提高了不少,看到超乎常規的事件,我下意識的反應,就是驗證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肖一凡,你能確定寫信的就是陸珍?萬一只是爺爺的筆友呢?只是你爺爺把她想像成了陸珍的樣子……”
“是她,我很肯定!”我還沒說完話,肖一凡便很鎮定地打斷我的話,“我和孔曼琳結婚的時候,陸珍在簽到本上寫了一段祝福的話……喏,在這兒呢,你對比下字跡!”說完,他便從屁股底下摸出一本厚厚的紅色錦緞冊子。
我翻開簽到冊,果然,在署名爲“陸珍”的那一頁上,還寫了兩句祝福的話語,再和信紙上的字跡一一對比,可以很肯定,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種種跡象表明,這個“瑪姬”,就是陸家的大小姐,林少陽的母親,陸珍。
這時,我突然回想起來,肖清曾經含混不清地叫着我的名字“易,易”,其實很可能是我們聽錯了,他叫的一直都是“姬”。
至於爲什麼他會認錯,估計是我和年輕時的陸珍身段差不多,而長年的臥牀生涯,早就讓肖清變得神智不清,可心裡卻始終掛念着自己的愛人。
越分析越覺得邪乎,我差點兒忘了,上次在陸家並沒有見到陸珍的老公,也從來沒有聽林少陽提起過他的爸爸……
“陸珍的老公很多年前就死了,這些年她一直未嫁!”肖一凡似乎猜中了我的心思,面色凝重地解釋。
嗯,那倒還好,若是出現迸出個小叔叔出來,估計肖一凡非得鬱悶死不可。
“郝易,我還是不相信,我爺爺會跟陸珍有過一段不倫戀……”肖一凡喃喃地說着,隨之重重嘆了口氣。
“這有什麼好稀奇的!”我笑了笑,“也正因爲是不倫戀,所以爺爺纔會守着這個秘密……你也別鬱悶了,把這些信件都收好,就當作是爺爺的遺物吧!”
明天大概四點左右更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