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拿到證據又倒了苦水,客戶很高興地塞了一封厚厚的牛皮紙信封給項天琦,然後帶上u盤歡歡喜喜地走了。
我突然意識到,這份工作不止是掙錢這麼簡單,其實心裡多少還會有些成就感,畢竟自己這也算是助人。
“哎,拿到錢就好了,幹嘛跟她費那麼多口舌?”項天琦搖搖頭,把信封裡的錢一股腦倒出來,整整三大摞。
這口氣聽上去很消極,一點兒都不像平時的他,我皺起眉頭,有些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難道你就沒覺得,我們在掙錢的同時也幹了件好事嗎?這樣也算是幫她脫離苦海了吧?”
“脫離個屁啊!”項天琦冷哼一聲,眼神裡滿滿地不屑,“你信不,就算拿到這鐵打的證據,她也不會離!”
“爲什麼?”我瞪大眼睛,好奇地問。
“我做這行做了兩年,經歷的客戶少說也有幾十個了!一般來說,鐵了心要離婚的,通常話都很少,拿了證據就走,只有那些心裡還放不下的,纔會拉着你說半天,你好心地勸啊勸,完了人家倆口子又和好了……就這樣!”
說這話的時候,項天琦一副滿不在乎的口吻,可他的眸底卻顯得很黯,似乎還有一絲隱藏的傷痛。
我纔剛入行,對這種事的確沒什麼發言權,只好選擇沉默。
“來,分錢!”他突然精神一振,從一疊鈔票裡數了大半給我,笑嘻嘻地說道,“初戰告捷!下回任務成軾再給你漲點兒提成!”
“謝謝老闆!”我接過錢,小心翼翼地揣進挎包裡。
聽到這話,項天琦皺起眉頭,用力敲了敲桌子:“讓你別叫我老闆……叫小項,天琦都可以!晚上一起吃飯吧,我請你吃大餐!”
“不了!”我搖搖頭,“家裡還有事,改天吧!”
把郝容和劉大嬸單獨撇開,我實在不忍心,更何況我的確有事在身。
和項天琦作別之後,趁着天未黑,我打了個出租車,急匆匆地趕回華清園。
經過這五天的觀察,我差不多已經摸清情況。
每天出入單元樓的就只有七八個人,往來的時間段很規律,都是在我離開華清園之後纔開始行動,所以我從來沒在樓層裡碰到過他們,這也讓我更加篤定,這些人和林少陽有關係。
小區監控的視角範圍我也大致摸清,特別是正對單元門裡外的,還從網上查詢了些資料,畫出鏡頭所能拍攝到的範圍。
單元樓的門是玻璃的,而且擦得賊亮,就算是外面的監控,也能很清楚地拍攝到樓底的情況,更別說裡面還有倆攝像頭了。
更難辦的是,保潔每天都會清掃,要把那掛鉤似的玩意兒藏起來不被發現,這也是個難題。
不過今天,最大的難題算是解決了,小區門口貼了張通告,說是因爲勞資問題,保潔服務暫時中止,也就是說,這兩天沒有人會來“壞事”。
攝錄機已經揣在我包裡,藏的地方我也已經找好,剩下的,就是如何不動聲色地把東西安裝起來了。
既然要演,就要演得徹底,我算好時間,剛跨進小區門口,手機鬧鈴就響了,當然,這鈴聲設置得跟來電鈴聲一樣,於是便一屁股坐在裡面的小沙發上,裝模作模地打起電話。
而後,又看了看腳上的靴子,裝出一臉嫌棄的模樣,拿出早就準備的紙巾,彎腰擦起鞋來,然後把包在紙裡的攝錄機迅速拿出來,貼在茶几的腳上。
順利弄完,我收起手機,撥了撥頭髮,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
機器只能工作七小時,也就是說這羣人得在晚上六點到凌晨一點出現在這裡,否則必須重新找機會。
爲了提高成功率,晚上在家吃完飯之後,我就藉口約了朋友,慢悠悠地溜了出去。
雖然已經是二月中旬,可天氣還是很冷,特別是晚上,呼出去的氣像白煙似的,沒敢在外面久待,跑到肯德基要了杯奶茶,坐着消磨時間。
可沒一會兒,手機就響了,是陸啓琛打來的,他每天晚上八點左右打過來,我差點兒都忘了。
“家裡怎麼樣?”一接起電話,還是這句亙古不變的開場白。
“嗯,沒什麼,都好!”固定的模式,固定的回答,我連一個字也懶得改。
“……你在外面?”還以爲他接着又要問郝容的情況,應付的話已經到了嘴邊,沒想到他卻換了提問。
“嗯!”肯德基裡播放着歡快的音樂聲,想瞞也瞞不住,於是我乾脆一口應了下來。
“爲什麼不回家?”
聽他的語氣似乎有些不悅,我順口往下一編:“約了個朋友見面……”
“誰?”
“……”
看來他是打算追問到底了,可是我也怒了。
憑什麼?
前幾天對我不聞不問,把我當個傳話筒似的,這會兒卻來問東問西的,還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我招誰招惹了?
“陸啓琛,你別忘了,說好互不干涉對方生活!你出你的差,我見我的朋友!得到新情報自然會跟你彙報……行了,就這樣!”說完,我立馬掛斷手機。
小小的發泄一通,心情歡暢不少,又給自己買了分炸雞,悠閒地啃起來。
這時候的我還很有底氣,根本不怕他,因爲我現在獨自在外完全是爲了騰出時間來蒐集證據,陸啓琛肯定不知道林少陽在我們那棟樓裡安插了人手,到時候把證據甩在他面前,驕傲地告訴他這些他不知道的事實,估計他會一臉吃癟的表情。
啃完了炸雞,正用溼紙巾擦手,卻突然收到一條短信,是陸啓琛發來的。
“十二點之前你必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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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我有些搞不明白了,他在陽城的時候管管我也就算了,這會兒到外地出差,也想把我拴得死死的?要做戲就回家做,遠程遙控算什麼……
我搖搖頭,沒把這條短信放在心上,直接按下刪除。
一個人待在快餐店也挺無聊的,於是和戴媚聊了會兒微信。
這丫頭不斷向我吐槽,說早曉得回去是開批鬥大會的,她今年就不回去過年了。
戴媚跟我提過,她老家在挨着陽城的一座小縣城裡,父母都是鄉鎮教師,在他們那兒戴媚也算是名人,畢竟在省會一家三甲醫院能當上正式的主治醫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反正吧,他們老家的人也挺難伺候的,都覺得戴媚能很輕鬆拿到他們醫院的專家號,每年求戴媚幫忙掛號的能把她電話給打爆。
起初礙於人情,戴媚也幫忙掛了幾個,可都是自己老老實實趁着空閒時候排隊去掛的,她就只是個小醫生,哪兒有那麼大臉去找人家老醫生直接拿號?連科室主任都不一定辦得到。
可她親戚不知道,戴媚傻乎乎地也沒提,結果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就演變成了她在醫院混得很好,什麼專家號都能輕輕鬆鬆拿到。
這下好了,各種八杆子打不着的親戚全都冒了出來,什麼姨父妹妹的公公、表叔岳父的弟弟……全都是她連面都沒見過的人,都很理直氣壯地要求她幫忙掛號。
戴媚哪兒招架得住這些人?嚇得趕緊全都給推了,然後解釋她其實沒什麼能耐,自己生病還得排隊掛號,可惜太晚了,所有人都覺得她是自我膨脹,看不起老家的人,不想幫忙,怕得他們在親戚面前丟人,然後在她過年回家的時候一陣數落。
她爸媽也知道女兒委屈,無奈倆口子都是老好人,臉皮薄,不想在喜慶的時候跟親戚撕破臉,於是就任由戴媚在吃團年飯的時候被指着鼻子罵。
反正這事兒把戴媚給氣壞了,本來給家裡的長輩小孩都準備了幾百塊的紅包,她也一個沒發,紅包紙扔了,錢全部揣了回來。
“靠,真是噁心死我了!他們根本就不關心我在這裡過得好不好,一個人打拼累不累,成天就知道沾光佔便宜!以前我腦子純粹秀逗了才幫他們!說什麼從小看我長大,把小時候給我把了一回屎的事情提了一遍又一遍,說得就跟養過我似的!我怎麼會遇上這種人……”
本來只是閒聊的,可聊着聊着戴媚情緒就激動起來,這一連串的語音發過來,我甚至感覺到她話裡的哭腔。
我當然爲她感到不平,卻也無可奈何。
那麼陽光那麼呆萌的女孩子,居然會被自己的血親逼得爆粗口,可想而知當時她心理壓力有多大。
我想她一定也是覺得無奈,所以只能選擇跟朋友抱怨的方式來發泄,反正等這事兒一平息,該求幫忙的還是要求她,該她拒絕的還是得拒絕,該被罵的還是得被罵……
周而復始,始終是個圈兒,因爲血緣關係,這些親戚她沒辦法斷了不聯繫,因爲人的虛榮心,別人找過來的時候她親戚必然會把鍋甩到她身上,因爲現實的壓力,她必然會拒絕,因爲遊子歸家的心,過年她還是得回去,然後矛盾爆發又被批一頓。
戴媚說其實已經連續三年都這樣了,說好過年不回去,可她還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