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不緊不慢地解釋着,每一個理由都無懈可擊。
“其實這事兒也不怪劉大嬸,她都兩個月沒拿工資了,做起事來多少會有些懈怠……我們也沒辦法,必須得拿到客戶的回款才能結算……”
言下之意,其實就是怪我,怪我沒有把欠款送到,所以我哥纔會在這一系列因緣巧合之下走失。
突然之間我就沒了底氣,明曉得這其中有貓膩,卻沒有餘力去追查。
沒有什麼比找到郝容更要緊的事,於是強壓住怒火,用她的手機撥打110。
“林姐,麻煩你幫我給警察說明情況,我先去找人!”說完,我把手機塞回到她手上,然後轉身離開了這裡。
療養院地處南三環,往左是高速公路,往右是臨近的一個鎮,不管往哪邊兒走,都必須穿過一條很長的柏油馬路,單是坐車都需要二十分鐘,以郝容現在的智力和體力,根本沒辦法靠自己走出這裡。
所以,林姐很明顯說了謊,可既然她有心想瞞我,肯定會一口咬死郝容的走失只是意外,再與她口舌之爭,純粹是浪費時間而已。
除了他的冷暖和安危,我更擔心的,是他頭頂的傷口。
他曾被人用鈍器打碎過天靈蓋,損失了部分腦組織,頂上凹陷了一塊兒,好在頭皮順着凹槽長了出來,可那個位置卻一直很脆弱,醫生說過絕不能大力碰撞,否則只有死。
他現在的智力水平相當於一個三歲的孩童,只能勉強叫出身邊熟悉人的名字,所以耽誤之急,是必須馬上找到他。
可,該上哪兒去找他?我迷茫了。
雖然一再告誡自己不要慌,可緊張和心亂,卻像半飽的螞蟻,漸行漸緩地啃噬着我的心靈,腦子裡稠稠的,根本想不出任何主意。
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肖一凡,每次遇到跟郝容有關的麻煩,他都會擋在我前面,乾淨利落地處理好之後再回頭朝我溫柔一笑。
“郝易,別怕,有什麼事有我替你兜着!”
往事如斯,如今的我,只能挺直腰桿,獨自去面對。
出租車的應急燈忽明忽暗,司機大叔很興奮地朝我揮揮手,估計已經認定我是個大主顧。
趕來療養院的時候什麼都沒想,慌慌張張打了車一路奔到這兒,計價器上紅色的三位數讓我有些窘,因爲我根本付不起。
放有存款的那張卡被我鎖在了抽屜裡,眼下連支付寶和現金加起來都沒超過一百塊。
沒辦法,只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了。
“小姐,接下來去哪兒?”司機掐滅煙,一臉殷切地看着我。
我微微一怔,是啊,去哪兒呢……
剛好,手機鈴聲響起,我摸索出手機,屏幕上那串熟悉的數字讓我心一沉,猶豫片刻,最終接起電話。
“郝容在家裡,趕緊過來把他接走!”只是一夜的時間,肖一凡的語氣已變得冷酷和不耐。
可他的這句話,對我而言卻無亞於天籟,儘管喉嚨有些堵,我還是啞着嗓子應一句:“知道了!”
還好,郝容沒事,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了。
“師傅,麻煩去碧海雲天!”確定好目的地,我輕聲說。
“好咧!”司機一踩油門,汽車狂飈而去。
緊繃的神經突然放鬆,我這才發現,額頭和手心,已密密地全是汗。
城南到城西,又是一個對穿的距離,當出租車停靠在碧海雲天大門口時,計價器的百位數已經跳上了三。
“師傅,麻煩您在這兒等下,我接個人,一會兒就出來!”我強作鎮靜地說道。
興許是因爲我這一身還算光鮮,司機並沒有懷疑,只是說了句“那你快點兒”便不再吭聲。
我暗鬆口氣,趕緊鑽出汽車,可望着大門口熟悉的維納斯雕像時,心還是不自覺地微顫。
這裡面全是獨棟的別墅,肖一凡的家在視野最好的一處角落,而那裡也是我曾生活過快一年的地方。
我曾對肖一凡發過誓,這輩子都不會再到這兒來,沒想到纔剛三個月,他用一句話,就把我又招了回來。
不願再多想,此時此刻,我只想親眼確認郝容安全無恙,於是一路狂奔向肖一凡的別墅。
那個熟悉的地方再次映入眼簾,心驟然一緊,儘管有些難受,可我仍沒有降低步伐的頻率。
別墅的庭門未關,隙開一條大口,剛好能容一人通過,我一咬牙,直接鑽了進去。
房子的大門緊閉,我暗鬆口氣,裡面有地暖,郝容應該不會受涼。
“二,二丫,二丫……”
郝容怯怯的喊聲從庭院的角落響起,我下意識地回頭,渾身的血液頓時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