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四個字就讓我噎住了。
沒錯,我沒錢,手包裡那個長皮夾,裡面連張紅色的毛爺爺都沒有,全是零的,現在進醫院,連個小感冒都得花上幾百塊,我根本消費不起。
突然,陸啓琛揚起手臂,我還沒反應過來,瓶口下斜,白酒傾瀉而下。
我慘叫一聲,疼得眼前發黑,就像有無數只食人蟻在啃噬着我的手掌,連帶着全身的神經,都痙攣起來。
眨眼的功夫,已是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喘着粗氣再次低頭,指尖已經被裹得嚴嚴實實,不得不承認,包得還挺漂亮的。
五糧液灑了一地,辛辣的酒氣撲鼻而來,我吸吸鼻子,笑得頗爲放肆。
“真是不好意思,讓您破費了……不過下次還是換瓶茅臺吧,我不喜歡五糧液!”
說這話當然不是真心感謝,明白人一聽就知道這是諷刺,就算他爲我浪費一百瓶好酒,我還是特想問候他十八輩兒祖宗。
“好!”沒想到他應得挺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得,再次破功,也不知道這傢伙是裝傻呢還是充愣。
還下次?過了這幾個小時,下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他忽的起身,把酒瓶棉籤什麼的一併扔進垃圾桶,然後從衛生間拿出拖把,把地上的白酒擦拭乾淨。
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熟練得跟他經常做家務似的,我算是看出來了,的的確確像是吃軟飯的。
“餓了嗎?”正走神間,陸啓琛突然輕聲問了句。
我一看手機,快十二點半了,早上就沒吃東西,聽他這麼一提,更是覺着餓得慌,於是沒脾氣地點點頭。
“等我五分鐘!”留下這句話,陸啓琛一轉身進了廚房。
我有些懵,這算什麼?花高價來找我陪他過家家麼?
不過很久都沒被人伺候了,這種感覺還不賴……
我乾脆伸直了腿,舒舒服服地癱在沙發上。
沒一會兒,一股香味就從廚房裡飄了出來,我使勁嗅嗅,頓時有種想吐的感覺。
這味兒我太熟悉,是康師傅紅燒牛肉麪的味道。
一天總有一餐是方便麪,超市裡所有的品牌和口味都被我輪了好幾遍,熟得我可以看麪餅就知道是哪家的。
還以爲今天能撈頓好的,沒想到還是擺脫不了吃方便麪的命運,得,算認栽。
當陸啓琛把熱氣騰騰的面塞到我手裡的時候,我有些意外。
紅色的湯底,摞得很整齊的面上頂着顆黃澄澄的荷包蛋,周圍還撒了幾簇蔥絲,紅黃綠相嵌,看上去很有食慾。
幾下把面呼嚕完,一擡頭,發現他手上的面才吃了一半兒。
這種豪爽勁兒,也太不符合我夜場紅玫瑰的設定,於是我捻起漂湯麪上的殘渣,慢吞吞地往嘴裡送。
重複了好幾次同樣的動作,陸啓琛的碗終於見了底,我暗鬆口氣,起身把碗擱在茶几上。
陸啓琛也不說話,乖乖把碗收走,然後又進了廚房。
不一會兒,廚房裡便傳來嘩嘩的水流聲。
我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到這兒來拜訪的客人,折騰了大半天,也不知道跑這兒來幹嘛的。
肚子隱隱作痛,感覺到一股熱流涌了出來,嚇得我立馬站起身。
“借用下廁所啊!”隨口嘀咕了一句,也不管他聽見沒,趕緊鑽進廚房對面的洗手間。
脫下褲子,衛生巾上新出的血塊刺痛了我的眼睛。
仔細想想,我都快半個月時間沒去複查,血塊兒一天比一天多,還得趁早去醫院看看。
可是,錢呢?
一想到這個,心情瞬間盪到谷底。
肇事的電動車還沒找到,上次的手術費還是戴醫生幫忙墊的,我哪兒好意思再去麻煩她……
深深地嘆口氣,擡頭看看鏡子裡的自己,嚇了一跳。
臉上的濃妝不知時候花掉了,劣質的睫毛膏把上眼瞼糊成一團黑圈兒,跟個鬼似的,真難爲陸啓琛了,還和和氣氣地跟我共處了這麼長時間。
剛好洗漱臺上有卸妝棉,我也不客氣,隨意抽了幾根,把臉上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統統卸下來。
迅速瞟一眼鏡子,確定已經清洗乾淨,立馬又移開視線。
在濃妝的時候,我是紅玫,語火會所最春風得意的夜行玫瑰,可以一直對着鏡子練習拋媚眼,擺pose。
素顏時,我纔是郝易,極其討厭照鏡子的女人,因爲那顆黑痣實在太過礙眼,每每看到,總會不自覺地想起算命先生的話來。
再好的心情,也會在那一剎那化爲烏有。
“郝易,能出來嗎?”陸啓琛的聲音在門外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