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微微一動,宋小希倒沒藏着掖着,她稍微把聲音壓低一些:“在路上,劉承宇跟我說了,陳總想把陳總手上持有的友漫股份,分一半給劉承宇。”
倒不是羨慕嫉妒恨,我只是覺得陳正這個決定挺讓我意外,不過我覺得陳正有權去決定改如何處理他手上的資產,這樣的結論肯定是他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不動聲色,我淡淡笑笑:“哦,這樣。我們還是別八卦這事了,我剪葡萄藤了,再墨跡,我覺得我下輩子都剪不完。”
接上我的話茬,宋小希露出笑臉:“好,我來幫忙。”
大半個小時後,那些延展出來的藤蔓被我修剪得乾乾淨淨,而宋小希也配得得挺好,她把所有的藤蔓收集起來捆成了一團丟到一邊,我們就圍着葡萄架下那個小小的圓桌坐着,不一陣老周給我們送過來牛奶和小糕點,我們就這樣邊吃邊聊,不時逗逗小智,逗逗哈奇士狗子。
氣氛正歡騰着,林思愛忽然出來了,她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放到小智的面前,招呼着小智去洗手喝粥。
小智剛剛吃完,陳競就大步流星地從門口探出頭來,他一臉的平靜,衝着林思愛說:“二傻,東西收一下,我們回去了。”
二傻?
陳競居然把林思愛稱爲二傻?
不僅僅是我,連宋小希的眼眸裡面有多了些玩味,但林思愛似乎不以爲然,她朝陳競飛去一記白眼:“你去收,我得去洗碗。”
真的是讓我大跌眼鏡到不行,陳競居然走了出來,他說:“碗我去洗吧,有油。你上去收拾你和小智的東西,等會我去拿下來。我下午想帶小智去遊樂園溜達。”
用最平實的方式給我和宋小希撒了一把莫名其妙的狗糧後,陳競和林思愛很快散去,而小智已經開始有禮貌地跟我和宋小希道別。
手腳挺麻利的,不出十分鐘陳競拎着一大一小的兩個揹包出來,他朝小智招手:“爺們,我們走了。”
陳競的車前腳一走,劉承宇後腳就出來,他已經不復不久前的激動,也如同陳競那般一臉平靜着,招呼着宋小希走。
跟我叨叨幾句,說等有空找小段一起出來吃飯,宋小希正要上前去牽劉承宇的手,劉承宇已然主動伸手摟住她的腰,他完全沒當我存在似的,也不怕我看多了秀恩愛會起雞皮疙瘩,他一臉的愧意對着宋小希,聲音溫和到了極致:“答應你的事,我沒做到,回去你罰我跪鍵盤,你想讓我跪多久我就跪多久。”
宋小希這丫也是好哄,不久前她還嗶嗶着她不管怎麼樣做都無法走進劉承宇的世界,現在劉承宇就是這麼服個軟,她眉開眼笑:“我不罰你跪鍵盤行嘛,跪鍵盤我除了看着爽之外,一點好處都沒撈着,你給我弄好吃的,行不?”
自然而然地擡起手來,敲了敲宋小希的額頭,劉承宇的臉上難得掛着舒心的笑容:“就知道吃。不過,好吧,你喜歡吃什麼我都給你弄。”
灑下一堆的糖,流程圖摟着宋小希徑直走到車旁,他幫着宋小希拉開了車門。
在鑽進去之前,宋小希回望了我一眼,朝我擠眉弄眼了一下。
有些恍惚,我目視着劉承宇開車離開。
在不久前熱鬧歡騰的天麓,一轉眼變得冷冷清清,我嘆了一口氣,揣着剪刀回到了大廳,把它放進了工具箱後,餵了躲魚,我回到房間,倒臥在牀上盯着天花板看,一直到眼睛發澀才收回目光。
百無聊賴,我只得閉目眼神,卻不想睡意兇猛襲來,我實在抵擋不住,拽過被子蓋住,呼呼大睡了起來。
我正睡得安穩,忽然感覺到有個厚實灼熱的身體朝我貼了過來,我知道是陳圖,翻了個身睡得更美。
渾然不知過了多久,睡意散去一些,我感覺到有人在盯着我看,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帶給我微微的侷促,我的眼皮子擡了擡,一睜開眼睛就對上了陳圖的眸子。
似乎把所有的深情,都傾注在眼睛裡,陳圖的目光定定落在我的臉上,並未因爲我跟他四目相對而收回去。
差點被這樣的熱情所灼傷,我有些撐不住:“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誠摯滿滿,陳圖在數十秒後沉聲說:“你好看到讓我挪不開視線。”
心裡面挺美的,但我總得謙虛點啊,總不能被這麼點糖衣炮彈就轟炸得不知南北,顯得我沒被誇過似的。
拱了拱身體,我半坐起來,吐槽他:“整天油腔滑調的,說那麼多昧良心的話,你不累啊?”
伸手過來貼着我的臉,捋了捋我的頭髮,陳圖淺笑:“我要說你不好看,那纔是昧良心,該遭天打雷劈。”
得,他每次都特能扯,我要跟他扯下去,估計到下輩子也未必能佔據上風。
用手支着額頭,我把話題一轉:“幾點了?”
隨時抓過手機按了按掃上一眼,陳圖很快說:“兩點。”
我一臉鬱悶:“兩點了?我這麼一睡,就睡了差不多三個小時?你啥時候上來的,爲什麼不叫醒我?”
“你剛剛睡着不久,我就上來了。老周說你不久前吃了東西喝了牛奶,我看你睡得沉,就沒喊你。”扶了扶我的身體,讓我挨在他的身上,陳圖的語氣變得流氓起來:“其實這三個小時間,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想要把你啪醒的衝動。但我忘記拿tt過來了。”
悶到極點,我剜了他一眼:“別那麼賤兮兮的,我煩着呢。”
用手將我一攬,陳圖這才正經一些:“煩什麼?”
把他不安分的手按住,我也是跳躍得嫺熟:“老陳怎麼樣?他沒事吧?”
陳圖一臉的波瀾不驚:“他能有什麼事?”
沉思片刻,我言簡意賅地把早上劉承宇對陳正說的那些話,概括着重複了一遍,然後我終結性地說:“反正我當時在旁邊看着,我覺得老陳應該心裡面挺難受的,但他沒表達出來。”
突兀的,陳圖長嘆了一口氣,他摸了摸我的頭,滿滿的無奈:“伍一,我當時在樓上,其實聽了一半半的。別的事我可以很容易找到解決的辦法,但這事無解。或者,時間能沖淡一切吧。”
停頓了一下,陳圖忽然主動說:“今天,老頭子找劉承宇過來,是協商將他名下其中9.6%的股份轉給劉承宇。他這樣決定,雖然比較倉促,把我弄得個措手不及,但或者老頭子這樣做,會讓他好受一些。雖然陳競當時陰陽怪氣的嘲諷了幾句,但我看得出來,陳競跟我一樣,都能諒解老頭子這樣的決定。至於劉承宇,我不說他當之無愧,但樑建芳這二十多年來,確實爲友漫打拼了很多,或者劉承宇去繼承她打拼下來的那一部分,不是最好的結果,但或者它是最讓人舒適的結果。”
我皺眉:“那劉承宇接受了嗎?”
陳圖斂眉,語速放緩:“萬成現在的規模雖比不上友漫,但萬成手上掌握着的資源,讓業內很多公司都眼紅,有資源,業績自然會有,它的發展勢頭不容小窺。對於作爲萬成獨資的法人代表來說,劉承宇倒不是盯上了友漫的股份能給他帶來財富,他無法抗拒如果他接受陳正的饋贈,陳正就把樑建芳生前的辦公室劃分給他的誘惑。即使樑建芳對他萬般冷落,即使他曾經親眼目睹樑建芳的瘋狂和怨毒,雖然在關鍵時刻,他會遵從底線的原則,作出最正確的選擇,但其實他依然沒有放棄他內心那點對親情熱切的渴望。可是,他到最後什麼都沒有得到。”
這番話,陳圖的語速雖慢,但語氣挺淡的,他沒有可以過多去渲染,我卻聽到了寂寥的味道,再回想不久前劉承宇在大廳裡面情緒崩潰的爆發,那種對親情求而不得的感同身受,在頃刻間匯聚成河,我擡了擡眼皮子,有些幽幽然地嘆了一口氣:“我忽然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將我徹底往懷裡一攬,陳圖的手臂孔武有力地將我禁錮着,他的話題一轉:“伍一,我們留在這邊吃完晚飯再回去,好不好?”
我確實不忍心讓陳正孤零零地吃晚飯,於是我點頭:“嗯。”
又扯淡了幾句,陳圖說如果我還困,就接着睡,他到樓下跟陳正下棋,我想着躲魚貓跟過來,也被關在籠子裡悶了那麼久,於是我說我去溜貓。
倒沒走遠,我就把小躲魚放院子裡,它一副蠢萌蠢萌的啥都好奇的樣子,我坐在鳥巢藤椅上,半眯着眼睛,偶爾再用目光注意着別讓它跑遠就行。
總之,我過了一個這段時間以來最愜意的一個下午。
晚飯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爲跟陳圖下棋贏了很多盤心情回暖,還是爲了避免我們擔心裝出來的,總之陳正看起來挺興高采烈的,不斷招呼着我們吃這個那個。
飯後,我們又待了一會兒,跟陳正侃了侃大山,這纔回香蜜湖一號。
不知道是不是湯雯雯的家屬又生出了什麼幺蛾子,陳圖剛剛跟在我的後面洗完澡出來,想要爬上牀睡覺,李律師給他來了電話,他揣着手機就去了書房。
十幾分鍾後,陳圖回到臥室,他的情緒沒有多大的變化,他關剩下牀頭燈,挨着我說:“伍一,睡覺吧?”
我知道,陳圖既然能避開我去接電話,他自然是有些不能讓我知道的事要在電話裡面交流,所以他不主動說,我也不會問,我拽過被子:“好。反正明天得早點起,得去金地花園那邊拿電話。這麼一番折騰再返回友漫,也是夠嗆。”
陳圖一貼過來,我就感覺到他的身體有些熱,貼着我的皮膚帶給我一陣悸動的灼傷,我以爲他來了衝動,稍稍屏住呼吸等待着是否有下一步的動作,但他最終只是親了親我的額頭:“你肯定累了,早點睡。”
說完,他稍稍挪動着身體,離我遠了一些,卻穩穩地抓住了我的手,說:“伍一,我愛你。”
我沉寂了不過三分鐘,陳圖的鼻鼾聲就響了起來。
心裡面有種難以名狀的情緒翻騰着,我反覆輾轉了好一陣才默默睡去。
早上起來,我想着我接下來不是回到一個只有我自己,就算我蓬頭垢面連個衣服都不穿都不會有影響的工作室,我是得回去友漫,我雖然不會瞎講究到用昂貴的衣服堆積我自己,但我還是得做做門面,於是我花了半個小時化了一個精緻的妝容。
原本,我想穿個長裙裝逼一個,看看自己還能不能在淑女的路子上走走,但想想這秋意濃濃,風又大,說不定它隨時能給我吹起來,最終我選了一條緊身牛仔,再搭配上稍顯修身的襯衣,外加一個小馬甲。
天知道,我後面多慶幸,我特麼的沒穿裙子!
畢竟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那麼多的瘋狗,躲在暗處,趁我一個不備就蹦出來,撲上來就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