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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他不過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可憐蟲!

299他不過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可憐蟲!

拐過一個阻隔牆後,我一邊小跑一片朝前看,只見在那個監護室的門口,有醫護人員和保安大概六七名,他們團團圍在一起,不斷地對着中間那個人進行勸說,總之一羣人撕扯成了一團。

因爲那些人圍得過於密實,我壓根無從分辨被圍起來的人是誰。而我因爲過於焦灼,壓根也去分辨去哭腔是男聲還是女聲。

一想到在我在送小智去幼兒園前,陳圖的精神狀態不太好,我一個潛意識裡面,直覺是不是陳競出了什麼事,讓陳圖的精神崩潰了,跟醫護人員起了衝突?

魂飛魄散,我拖着已經軟綿得快要成一團爛泥的腿,徑直躥到人羣中,用力地撥着:“都讓一下,我是他老婆!都讓一下!裡面的人是我老公!”

剛剛還喧鬧成一團的人,瞬間安靜了不少,好幾個人轉過臉來看我,就像是看怪物一樣,目光中甚至帶着曖.昧的玩味。

我的心更慌,更用力去撥,卻哪裡看到陳圖在裡面,那正在跟工作人員鬧得不可開交的人,是消失了幾個小時的林思愛!

她已經換了一身跟她平時穿衣風格極度不搭甚至有些顯小的粉色t恤,穿着一條已經洗得發白的老舊牛仔褲,披頭散髮的,懷裡面不知道抱着個什麼,她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好,她似乎已經完全跟這個世界脫軌,她的眼神渙散成一片,不管別人跟她說什麼,她都在重重複復一句:“我要見陳競那個混蛋。”

看着這樣狼狽的林思愛,我非但沒覺得有多痛快,更沒有絲毫幸災樂禍的鬼心情,我的心裡面涌動着一股特別複雜的情緒,我再用力撥了一下,鑽進去大半個身體,環視了一下,我說:“陳競先生,是我家大哥,這位林思愛小姐是他的朋友,我也認識她的,這中間可能有什麼誤會,大家先別扯她,她可能情緒有些激動,這樣會讓她更崩潰。”

爲首的那一位醫護人員打量了我十幾秒,她半信半疑:“這重症監護室裡面住着的確實是陳競先生,但登記在冊的病人家屬,只有一個叫陳圖的,請問你是?”

我趕緊的:“陳圖是我老公。”

轉過臉去望了望那個等候室,裡面已經空空蕩蕩,我又說:“早上我過來,陳圖還在等候室,我送孩子去幼兒園了,剛過來。我想請問一下有誰知道陳圖去哪裡了?”

又掃了我一眼,那個中年女人的語氣好了一些:“他可能是去醫生的辦公室諮詢一些事了。這位林思愛小姐,你認識對吧?那你幫忙勸說一下林思愛小姐,現在陳競先生還處在高度昏迷狀態,家屬也好朋友也罷隨意探視,可能會把病菌帶進去,導致病人受到感染。我們可以理解家屬朋友的心情,但爲了病人可以多一線生機,還是忍耐忍耐。陳圖先生其實一大早就跟醫生申請陪護,但醫生就病人的情況駁回了這個申請,也是爲病人考慮,家屬更應該加以理解和支持。”

這番交談下來,我雖然不知道林思愛腦袋裡面忽然賣的什麼藥,但也明白了這場糾紛的起源,我忙不迭地賠着笑臉:“好,謝謝醫生。能不能麻煩一下,幫我攙扶一下林思愛小姐到等候室來?畢竟在這走廊上,怕影響不好。”

也不知道林思愛是不是吞了幾百斤的石頭下肚,她明明看起來挺瘦,但卻沉得跟什麼似的,在三個護士小姑娘的幫忙下,我又搭了一把手,才勉勉強強把她弄到了等候室的沙發上。

等到那些醫護人員散去,林思愛依然目光渙散,她緊緊地抱着那個咖啡色的鐵盒,不管我怎麼嘗試跟她交流,她都對於我的存在,視而不見,她的嘴裡面重重複復着,不外乎是她要見陳競。

我本來就爲陳競的際遇感到焦慮不已,而此刻林思愛不斷地念叨,就如同魔音入腦,帶給我一浪接一浪越爬越高的焦躁,我又嘗試了一陣,再敗下陣來,已經沒有餘力再試,我連連踱步了十幾圈後不得解脫,只得摸索着掏出手機給陳圖發了個信息:“你在哪呢陳圖,我和林思愛在等候室。不過林思愛她情緒崩塌了,她一直在念叨要見陳競,我沒轍了你快回來。”

幾分鐘後,陳圖推門而進,他不知道是因爲跑得太快還是因爲輸血之後沒得休息,他的臉白得嚇人。

我看着既心疼又心慌,也不顧林思愛還在那裡坐着,麻溜的上前抓住了陳圖的手,不料他的手指冷得嚇人。

一個下意識,我將他的手團住:“陳圖,你不舒服啊?”

陳圖的眼眸中似乎有別樣的內容一閃而過,他輕聲應答:“沒事,輸了血都這樣,不過伍一你別擔心,我好着呢。”

變被動作主動,陳圖用力地捏了捏我的手,他說:“伍一,我們先看看林思愛。”

即使我知道陳圖和林思愛曾經有一段過去,但事態發展到了這一步,我肯定沒有那麼白癡和愚蠢到用那些事來鬧心自己膈應自己,我也確信陳圖所有對林思愛的關注,不過是因爲他答應了陳競,他答應陳競他會讓林思愛也好,小智也罷,這兩個對於陳競而言無法取代的人,好好的。

於是我順着陳圖的話茬,把剛剛我看到的那一幕給陳圖一五一十說了。

眉頭深皺,陳圖呲起牙:“你過來看到她之後,她一直沒跟你有過交流?”

點頭,我略顯鬱悶,把目光移到林思愛的身上:“沒有。她當我不存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喏,她還一直抱着一個不知道里面裝着什麼的鐵盒子不願鬆開。你看到了吧,她一直抱着那個玩意不放。”

也投去半盞目光,陳圖瞥了幾眼把視線轉到我身上,他小心翼翼般羅織詞措:“伍一,我想試着跟林思愛交流一下。你介意嗎?我真的…”

我趕緊的搖頭:“行了陳圖,在這個時候,你就別先顧着考慮我什麼感受的。更何況,我也沒有那麼事兒精。你去試試,反正我是落敗了,她壓根不理我。”

摸了摸我的頭,陳圖很是牽強笑了笑:“我家的伍一,就是大氣。”

在陳圖的示意下,我坐到了另一邊的沙發上,旁觀着一切。

拉過一個椅子,陳圖坐在林思愛的對面,他緩緩開口:“剛剛,小智去幼兒園了。伍一送他去的,他還問起你了。”

隨着陳圖這句話,林思愛一直埋着的臉微微擡了一下,她渙散的目光在陳圖的身上游弋了幾秒,她簡直像一復讀機:“我要見陳競那個混蛋。”

身體微微一僵,陳圖在沉默了小半響後,他接上林思愛的話茬:“陳競確實是個混蛋,混球,不懂事的幼稚鬼。”

瞳孔徒然增大,林思愛忽然用那種極致怨恨的眼神瞪着陳圖:“你知道個什麼!滾蛋!”

說完,她忽然伸出手去,用力地推了陳圖一把,提高聲音咆哮道:“走開!滾!你知道個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亂說個什麼!”

我坐在大概三米遠的地方,都被林思愛這突如其來過激的反應驚了一下,身體條件發射地顫了幾下,等我回過神來,林思愛的眼眶裡面,忽然冒出了一串接一串斷線的珠子,在她的臉上逶迤成一片,她的眼眸裡面全被絕望所覆蓋:“陳競纔不是什麼混蛋,他不過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可憐蟲!我也是!我不僅僅是一個可憐蟲,我還是一個害人精,誰待在我的身邊,誰就要倒黴!好多人都死了,都死了!我爸媽,林思琪他們都死了,都死了!爲什麼我還要活着?爲什麼只有我活了下來,爲什麼只有我這個神經病活了下來!陳競他會不會也死掉,他會不會活膩了就此死掉?都是我害的,我爲什麼要帶小智走,我爲什麼要他來追我的車,都是我的害的!這個狗屁不通的世界!狗日的世界!爲什麼不該死的人都死了,我這種人還活着!”

小智昨晚在不解中給到我的信息,再加上林思愛的暴走,我隱隱約約能判斷出來了,可能林思愛是和陳競因爲一些隱藏久遠的秘密而掀起了這一場戰火,在這一場戰火連綿中,林思愛大概是知道了什麼讓她特別崩潰的事,她在情緒崩塌下壓根沒有想過後果,她帶走了小智,而陳競一時心急,發生了車禍。

而事實上,林思愛雖然跟陳競已經走到了水火不容相互對峙的境地,她並沒有想讓陳競去死。

還有一個特別重要的信息是,林思愛和陳競相互罵對方是背叛者,這樣的對罵,應該只發生在兩個還有感情尚存的人之間,這是不是昭示着,即使林思愛表面上對陳圖念念不忘,其實她的內心深處,依然爲陳競保留着一方位置?

我真的覺得,我眼前的這個世界,太過精彩紛呈,也太過複雜,所有人的心都藏在一副漂亮的皮囊底下,讓我在一窺再窺,依然迷霧重重。

我正在走神,林思愛的一聲撕心裂肺的啕號將我的視線再拽了過去,只見她已經抓上了陳圖的手臂,用力地掐進去搖晃着:“你幫幫忙,讓我見見陳競,我有話跟他說啊,我要跟他說話啊。”

真的是完完全全的進入了暴走的狀態中,林思愛一邊晃着陳圖的手,她的頭一邊大幅度地搖動着,她的瞳孔越放越大,最後那些黑被白徹底吞噬,她整個人忽然往後一歪,倒在沙發上,手無力地垂下去。

騰一聲站起來,陳圖與我視線交匯幾秒,他隨即衝了出去。

不一陣,一堆的醫護人員魚貫而進,把林思愛放在推車上,推走了。

叮囑我在等候室好好休息,陳圖也跟着出去,重新給林思愛辦入住手續。

當一切迴歸平寂,我驀然看到不久前林思愛緊緊摟着不放的那個鐵盒,在剛纔的混亂中被摔在了地上,那個原本緊緊閉合的盒子,已經被破開,裡面的東西彈出來了一大半。

儘管我對那個鐵盒裡面到底裝着啥玩意好奇不已,但我那丁點兒素質還有的,我知道我不能沒經過林思愛的同意就擅作主張去看她的東西,可她已經暈厥過去,那盒子已經攤開一半,我總得去把它撿起來放好吧。

於是我疾步上前,弓下身去,眼神漂浮着,急急把攤在地上的東西往盒子裡面塞。

突兀的,我的手指被重重地劃了一下,我一個下意識,把目光放定看着自己的手指,視線的餘光卻在不經意中,完完全全地黏在一張照片上。

這是一張沒有過塑,而且已經有些年歲的老照片,因爲沒有隔離保護,那畫面已經有些模糊,但我依然能從這其中看到了年輕的陳競和年輕的林思愛。

像一棵參天大樹,陳競屹立着,林思愛有大半個身體靠在他的懷裡,他們十指緊扣,他們的身後,是一片浩瀚壯闊的海。

再盯着看了幾秒,我猛然發現,這張照片的拍攝地點,分明就是鯊魚涌!

不知道是被什麼力量所牽引,我忽然像是中了邪似的,把這張照片撿了起來,想都沒想就徑直翻了過來。

一行小而清秀,被歲月的溼意弄得有些斑駁卻依然清晰可見的字,赫然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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