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地輕輕一笑,吳一迪的聲音就像是一陣不徐不疾的夏風:“深圳挺小的,挺巧的,我剛好在你後面。”
板滯了好多秒,我居然結巴了:“你,你,你,在我後面啊?”
還是笑,吳一迪的氣息平穩如常:“你可以透過後視鏡看一看,那輛白色路虎是我。”
我側過臉瞄了瞄,果然在鏡子裡面看到了斜後方,有一輛路虎,而吳一迪的臉,隱隱約約。
真的對這樣的巧遇訝異不已,可是我的心已經被江麗容剛剛那些話徹底捆綁,我騰不出多餘的情緒來反應,只得敷衍地說:“挺巧。”
咬着我的話尾音,吳一迪笑笑道:“你變道,是要拐進農林路吧?你是要去見客戶?”
好歹吳一迪,也曾經是友漫的核心人物,農林路有沒有所謂的客戶他清清楚楚,他現在這樣問我,估計是好奇我工作日的幹嘛不呆在公司,出來轉悠個啥。
如果吳一迪不曾表露過他喜歡我,如果我跟他,真的就是那種哥們兒,我在聯繫不上陳圖,又趕巧碰到他,我肯定會向他求助的。
可是現在不一樣。我覺得我就算再十萬火急,我也不能再消費他,消耗他,麻煩他,把他捲入他不該被捲入的風波。
於是我不動聲色地撒謊:“不是的,我跟宋小希約了在這邊吃飯。我看在公司也不忙,就早點過來了。”
我知道就算吳一迪徹底跟宋小希把話說開了,他在沒有確定宋小希有沒有接納以及放下之前,他肯定會迴避着她。
果然,明顯怔然了一下,吳一迪很快說:“哦,那你去吃飯吧。我也要去農林路那邊買些盆栽,先這樣了。”
掛了電話,我如釋重負,搖下車窗朝吳一迪揮了揮手,拐進了農林路。
因爲吳一迪說他要買盆栽,而農林路那邊確實有花卉市場,所以我從後視鏡裡面看到吳一迪的車緊隨其後,也不覺得有什麼怪異,轉而將注意力放回到找牌號上。
最後我在一片特別隱蔽灌木繚繞的牌子上,看到了江麗容所說的7號。
把車停好後,陳圖還是沒有回覆電話,我就把江麗容找我這事簡潔說明了一下,順帶附上了地址,還覺得不保險似的,我在信息後面加了四個字,見信速來!
做完這一切,我的心情算是安定了不少,把手機揣進兜裡,我猛然想起,我之前去華強北爲小段買定位器時,我順手買了一支超長待機的錄音筆,我覺得等會兒江麗容肯定會嗶嗶讓我關機,我何不賭一把,把這個微型的錄音筆偷偷藏在身上,運氣好一點,說不定能錄點什麼有用的東西,來扳倒江麗容男人?
思索十幾秒,我用眼角的餘光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後稍微調整了一下身體,把包包放在掩蔽的車前廂處,飛快地把錄音筆翻了出來,把它開關打開,把它藏到了我厚厚的bra裡。
爲了不先輸掉氣勢,我擺出一副雄赳赳的樣子,朝那道緊閉着的門疾步走去。
在我敲了不下十次後,裡面總算傳來了江麗容略帶尖銳的聲音,帶着厚重的敵意,她低喝道:“滾進來!”
斂了斂心神,我冷靜地推門而入。
裡面完全是一個咖啡廳的佈局。但是由於所有簾子都被拉了起來,光線有些欠缺,進而顯得有些讓人發悚的黯淡。
而穿着紅色連身裙的江麗容,她坐在中央,手上正叼着一根點燃了的煙,那些菸圈不斷地冒出來,把她那張原本清秀的人,模糊成一片,而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對於親手把我的孩子製成標本,這個喪心病狂的禽獸,我其實在剛剛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就有一種恨不得撲上去把她撕碎的衝動,可是我最終把所有的仇恨壓在心地最隱秘的角落,不動聲色地靜觀其變。
揚起臉來,江麗容睥睨着我:“婊.子果然是婊.子,這剛剛一進來,我就聞到了一股騷.氣。”
我不知道江麗容的手上,是不是真的掌握着我大量的不雅照,在情況不明前,我默默地將她這番踐踏的奚落吞下,卻也不想露出膽怯,讓她的勢頭更強。上前幾步,我單刀直入:“你找我過來,有什麼事,不妨我們都直接點?”
也不知道這個江麗容,是不是沒吃藥,還是藥吃多了,她忽然朝我媚眼如絲地拋灑了一下嗎,嘴巴卻在一張一閤中,噴出讓人頭皮發麻的污言穢語:“直接點?就像你這種騷.貨勾引盧周那樣直接奔放嗎?”
我實在懶得多費口舌,告訴江麗容這個傻逼,我對盧周沒興趣,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跟她那樣白瞎長了那一雙眼睛卻絲毫派不上明察秋毫的用場,瞅着一個爛人都能當奇珍異寶。
爲了不再在接下來跟她的周旋中落入下風,我一臉冷漠:“有事說事,可以麼?我沒有興趣提起一些無聊至極的人。”
江麗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她冷冷一笑,帶着一種什麼都盡在掌握的自信:“賤貨!我給你打電話過去,你能連個屁都不敢放,就屁顛屁顛聽話地滾屍過來,這證明你很慌張,你對你那些精彩絕倫的照片很上心。你別以爲你裝出一副冷靜的樣子,就可以騙得了我!”
被江麗容一言中的戳中心思,可是我不想過早認慫。
我覺得,在兩方還沒有徹底攤牌那一段模糊的對峙中,誰的心裡素質過硬,纔能有機會在對峙中立於不敗之地。
把心一沉,我反客爲主,隔着一張大概一米寬的咖啡桌,我拉開江麗容對面的椅子,坐下來,一臉平靜地睥睨着她:“然後呢?”
我的冷淡,讓江麗容怔滯了幾秒,但很快,她面目猙獰:“把你的手機拿出來!誰知道你不是在錄音?”
是真的特別希望她早點切入正題,我把手機拿出來,當着她的面關機,乾脆地丟在了桌子上:“我希望你別誤會,你別誤會我這是怕了你,才這麼聽話和順從。我只是想你早點切入正題,畢竟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
那張清秀的臉,痙攣抽搐着,皺成一團,江麗容的情緒變得焦躁起來,她拿過自己的手機,滑動了幾下,在我面前揚了揚,那些掩飾不住的得意噴涌而出:“老同學,你覺得我給你抓拍的這張照片,拍出你的神韻了嗎?”
我輕飄飄地瞟了一眼,還好還好,這一張照片,由於有王進軍某一個酒肉朋友的遮擋,我大部分白花花的身體隱入模糊。
可依然像是有針扎進我的骨髓,我的心頭微微一顫。
江麗容的意思是指,這些照片是她拍出來的?像她這種隨便有點顏色就開染坊的人,她手上有這些照片,她不是早該丟出來,把我砸得七葷八素了嗎?她又何須要按捺到今天?
用平靜的表面,來掩飾着自己因爲震驚而變得驚濤迭起的內心,我裝作若無其事地瞥了一眼,點頭,附和:“角度取得挺好,神態也抓拍到位,就是曝光度沒怎麼把握住,光線太飄。”
表情徹底崩塌,江麗容的神情斷裂,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瞪視我:“你明明很慌亂了,還演什麼演?”
我淡淡應:“現在這個時代,不一大堆的女孩子,喜歡花錢去拍這類怪誕的寫真麼?我還不用花錢,就享受了這麼一回。如果我跟你關係好一點,說不定我會願意跟你說聲謝謝的,我18歲那年拍照太少,都沒怎麼留下照片用作留念。”
眼睛越瞪越大,江麗容的嘴角連連抽搐:“果然賤人就是賤人,婊.子就是婊.子!也只有你這個騷.貨,才能把你這種照片等同於寫真,並且沾沾自喜!”
我深知自己過來這裡的本意,不是跟江麗容談天說地扯家常,更不是敦敦教誨掰正她的三觀,我懶得幫她捋一捋思路,我雖然曾經有過這麼不堪的過去,但我從頭到尾自尊自愛,我不會像她這種傻逼,口口聲聲說愛着盧周,一轉眼就能跟別的男人奔放搖牀。
抿着嘴,我一聲不吭,安安靜靜地睥睨着她。
在對視了差不多兩分鐘後,江麗容終於冷靜全失惱羞成怒,她把手機“啪”的一聲扣在桌子上,她總算開口說明了她的意圖:“我懶得跟你浪費時間,我今天找你過來,我就是想跟你說,你如果想要這些照片永遠消失,那你需要幫我做三件事。第一件,給我兩百萬,我會給你一個賬戶,我不管你想什麼辦法,我要一個小時內到位,這是你必須給我的誠意。第二件事,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你說服陳圖,不管他是用作僞證還是別的方式,讓他幫盧周脫身。第三,你讓陳圖幫我和盧周辦移民手續,把我們移民到澳大利亞。只要你做好這三件事,我自然會把我手上拍的12張照片原片,任由你處理,從此我們路歸路橋歸橋,再無牽扯。”
就在不久前,我就猜測過江麗容這麼千方百計地用照片誘惑我過來,她到底是想用這些照片從我這裡獲得什麼好處,我有特別濃厚的預感,是她在樑建芳落網後,感覺到了濃濃的危機,她想用這些東西要挾我,達到自保的要求。
而現在我才發現,她不但惡毒,沒品,她還貪婪。
用手上持有的,她偷拍來的幾張照片,她不僅僅是想自保,她還想保盧周這個陪着樑建芳作奸犯科的人,她還敢獅子大開口,張嘴就是兩百萬,並且附帶幫他們移民別國,藉此來逃避法律的制裁,達到永無後顧之憂的目的,她還真是敢想!
我雖然對她這種天真的貪婪嗤之以鼻,但我也知道,我現在孤身一人前來,到目前爲止也不知道江麗容是不是有找幫手,我還是先別急着擊碎她的美夢,我還是先穩住她比較好。
更何況,我一直有一個心結,我一直對於江麗容把我孩子製成標本這事耿耿於懷,我其實特別想要知道,她做這一些,到底是出於樑建芳的授意,還是來自她惡毒的突發奇想。
平了平自己的氣息,瞥着江麗容,爲了自然地切入,也抱着陳圖會看到我信息的希望來拖延時間,我斯條慢理說:“我剛剛細細一聽,你向我提了三個要求,讓我達成你這三個要求後,就把12張照片全給我,我用我小學的數學來算了一下,這就相當於,我做一件事,就能換4張我青春的留影,這樣好像也還好,算是比較划得來的。我大部分,應該可以同意你的要求。但是…”
說到這裡,我故意頓了一下。
入套得挺快,我才停下不過幾秒,江麗容就不耐煩:“但是什麼?”
目光稍微渙散,我將它們撤回來,落在自己的手背上,語速因爲錐心的刺痛而變得更是緩慢,可是我依然得撐住,爲了淡化江麗容的警惕,我還得不動聲色地用套話的方式:“但是我一直有個疑問,我想問問,江麗容,跟你同學三年,我們接觸甚少,高中畢業後,基本也沒有交集。你別口口聲聲說我勾.引盧周你才恨我,我到底有沒有對他作出勾.引的行徑你清清楚楚。我自認我沒害過你什麼,我想問問你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要把我的孩子放進福爾馬林裡面製成標本?”那些惡毒的人人馬馬,收拾得差不多了好像。接下來是不是該收拾陳圖了?應該是的,嗯嗯
那些惡毒的人人馬馬,收拾得差不多了好像。接下來是不是該收拾陳圖了?應該是的,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