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笑了一聲,陳圖:“管它呢。我們只管去玩就行。”
看陳圖的反應,我瞬間明白,是他授意湯雯雯去做這些事。這就證明,陳圖是有意跟吳一迪冰釋前嫌,但他始終拉不下去多少臉皮。
不過,他能主動邁出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
於是我不再糾纏是誰安排的,轉而說:“好呢,反正我好久沒擼串了,嘿嘿。”
拍我的頭,陳圖:“是不是開心了點?”
我點了點頭:“還行。”
再次覆過來,在我另外一邊臉頰留下一個輕描淡寫的親吻,陳圖使出了換身解數,我總算是露出了還不算特別牽強的笑容。
又賴在我的辦公室好一陣,陳圖後面接了個電話,似乎是漫遊國際那邊打來的,他聽完電話,說是有事,得去處理了。
下班五點出頭他回來把我接上回家,我們剛剛收拾好東西,正在玄關處換好鞋要出門,門鈴忽然響了。
面面相覷了幾秒,陳圖先反應過來,他把門打開了。
站在門外的人,居然是陳正。
他滿臉的平靜,卻帶着一種不怒自威的神氣,他的目光掃射過來,落在我的身上:“我有特別重要的事跟陳圖談談。你迴避一下。”
陳正的語氣蠻輕的,也不像是命令,可是偏偏帶着一種讓我忍不住按照他說的去做的威力,我不知所措了幾秒,正想着我該躲到書房裡面去,還是該出門,徹底給他們兩父子騰地,但陳圖已然抓住我的手:“你不用迴避。”
再把目光轉到陳正的臉上,陳圖側着臉,也是一副毫無情緒的面癱臉,他淡淡說:“公事,還是私事?”
陳圖的話音剛落,陳正的臉上現出一些情緒波動,他徑直上前兩步,用力撞了撞陳圖,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在快到沙發那邊時,他回過頭來望我:“伍一,能不能麻煩你到樓下幫我買一杯咖啡。買藍山。這裡到樓下買一杯咖啡,大概十分鐘左右吧。”
我明白陳正是要決意支開我。
終究是不想讓他們兩父子爲了支開我的事再來一場對峙,我拍了拍陳圖的手背:“你們好好聊着,我下去買咖啡,剛好我也嘴饞樓下那家的奶茶。”
說完,我把揹包放在鞋櫃面上,一溜煙跑了。
在那個小小的咖啡店裡,我一邊等着那杯我敢保證陳正後面不會喝的咖啡,內心忐忑到難以自持。
好不容易熬到陳正暗示我的十分鐘,我拎着溫熱的咖啡往回趕,剛剛從電梯裡面出來,就聽到了什麼摔在地上的悶響。
我急急衝了過去!
推開虛掩着的門,我急急閃了進去把門狠狠摔上,順手把咖啡頓在鞋櫃上,我空着手衝過去,我正要伸手去拉住坐在陳圖身上的陳正,讓他別再往陳圖的臉上摔耳光子,可是他們爺倆,幾乎是異口同聲。
“我教訓自己的兒子,你不要插手!”
“伍一你不用管了,這個是非不分的老頭子還打不死我!”
我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陳正連連往陳圖那張帥氣的臉上,摔了兩個耳光子。那些清脆的聲響把我的神經線揪得緊繃着,我還沒緩過勁來,已經聽到陳正恨鐵不成鋼地罵:“你知道不知道,友漫是你爺爺奶奶花了多少心血才拼下來的!你這樣玩下去,早晚有一天,友漫要給你玩完!我當初要是知道,你是抱着這樣亂七八糟的目的回到友漫,我說什麼也不會對你睜一眼閉一隻眼!”
將所有目光的焦點落在陳正的臉上,陳圖咧開嘴鄙夷地笑:“呵呵,你還知道友漫是怎麼來的啊。我還以爲你忘了,我還以爲你就知道樑建芳是你老婆呢!”
循着陳圖這句話,陳正的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他瞪着牛大的眼睛:“你非要咬着她不放是不是?我跟你說過多少次,那個事跟她沒有關係!她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毒!我跟她認識了多少年,我瞭解她!她沒有你認爲的那麼壞!”
脣勾起半分,陳圖冷冷道:“你醒醒吧!人是會變的!更何況,她在剛開始的時候,也未必有多好,說不定是演技好而已!”
陳正抓住了陳圖的衣領,狠狠地往上揪了揪:“她沒有你認爲的那麼不堪!她這些年對你對大競怎麼樣,你知道心裡清楚!她沒有因爲你們不是她的孩子,而對你們有任何虧待!她雖然沒有生過你和大競,但她在你們成長的過程中,有盡到一個母親該有的責任!”
眼眸中忽然閃過一陣空洞,陳圖的目光遊弋着:“我想,我和你已經無話可說了。”
再停頓一下,陳圖的語氣已經冷然得猶如剛剛從冰箱裡面拿出來一樣:“我想我也知道你的答案了,你最終選的人,還是樑建芳。那你就回去跟她抱團吧,不要再過來找我了,你就當我死了,你就當你沒有我這個兒子!”
陳圖最後那一句,像是從喉嚨裡面狠狠揪出來的一樣,帶着一種驚心動魄的威力,它似乎把所有的空氣都排擠走了,我忽然覺得有一陣不真實的窒息感。
而陳正,他揪着陳圖衣領的手,頹然鬆開,他從陳圖的身上翻下來,滿臉的寂寥,沉寂了一陣,他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朝門那邊走去。
我看他狀態不佳,到底是放心不下,我不得不上前一步,輕聲問了一下:“你沒事吧?”
陳正卻是毫無情緒地輕輕瞥了我一眼,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搖了搖頭,說:“你應該去問一問,陳圖有沒有事。從今天開始,他沒有我這個爸了。他只有你了。”
丟下這麼看似輕描淡寫,卻沉甸甸的幾句話,陳正很快移步到門邊,他說:“麻煩幫我開一下門。”
我正在遲疑,陳圖已經從沙發那邊蹦過來,他三兩下把門打開,他杵在門沿邊上,把臉仰得老高,說:“要走快走!”
陳正很快走了,背影跌跌撞撞,失魂落魄。
我張了張嘴,正想說點什麼,陳圖已經狠狠地摔上了門。
貼在門邊上幾秒,他把自己的衣領扯了扯,忽然把手伸進褲兜裡面摸索出手機,他蹙着眉頭撥了一個電話。
不過幾秒的時間,對方接起來,他很快對着話筒毫無情緒:“你跟在陳總的車後面,等他安全回到家了,再撤。”
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回兜裡面之後,陳圖對着一臉憂慮的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他的語氣中滿滿的黯然:“雖然他最終選擇了樑建芳,但他還是我爸。”
我又不是一個沒有任何判斷力的傻蛋,就算我沒有看到這兩父子從頭到尾的爭執,我大概也能從他們後面那些言行中推測出整個事情的細枝末葉,我能猜到大概陳圖這一次夥同吳一迪,弄跌友漫的股價,最終的狙擊目標是樑建芳。而陳正應該也是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他爲了樑建芳踩上來跟陳圖談判,可是他們每一個人都各執一詞,誰也無法說服誰,於是他們爺倆,就爲了樑建芳這個妖孽,鬧翻了。
在這樣的狀況面前,似乎所有的語言都變得無力,我最終上前了一步,抓住陳圖的手,不斷地揉動着。
幾分鐘之後,陳圖把手抽回去,他拍了拍我的頭:“好了,我們出去吧,去擼串,喝啤酒,開心開心。”
我知道陳圖是在硬撐。
他這個人,看似銅牆鐵壁,其實他有最明顯的軟肋。陳正,也是他的軟肋。
把他的手摘下來,我再次輕拍了一下:“你沒事吧陳圖?”
陳圖再次咧開嘴笑:“真沒有。”
我也不好戳穿他的脆弱,只得強顏歡笑:“沒有就好,那咱們趕緊出去擼串吧,嘿嘿。”
一路上,陳圖似乎爲了力證自己的心情不錯,他張嘴閉嘴之間,那些段子一個接一個,他有沒有把他自己逗樂我不知道,但我確實因此從剛剛那件事的陰霾裡面走了出來。
到了東湖那邊,我才發現,陳圖算是給準備了一個小小的驚喜,在那個臨江燒烤場,我不但看到了小段帶着劉純在晃盪,我還看到了之前環宇的老同事。一圈地打招呼下來,我發現除了幾個來環宇晃盪幾個月就走掉的員工,其他跟我並肩作戰過的同事,全到齊了。
至於湯雯雯,她穿着一身堇色的連衣裙,蹬着一個十釐米的高跟鞋,卻一點也不影響她的效率,她把現場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序,那些環宇的同事,在相互招呼之後,很快落座了。
把大家都安排好了之後,湯雯雯施施然來到我和陳圖的面前,她微微側了側身:“陳總,伍總,我剛剛已經跟吳總電話確認過,他和邱總助一起塞在喜薈城那邊路口,大概十五分鐘左右到。”
在還不算昏暗的燈光下,湯雯雯略施粉黛的那張小臉上,呈現着一種別樣的神采,再與她那從容不迫的氣質糅合在一起,這樣的她竟然讓我有一陣的恍惚,我忍不住再多看她幾眼,才發現平時我不曾過多注意的這個女孩子,她的五官雖然不算是精緻,但她眉宇間那些氣質,卻是一般人難以企及的。
我正看得晃神,湯雯雯又說:“陳總,伍總,我把你們和吳總幾個安排在涼亭那邊可以嗎?等到東西烤好了,我再給你們送過去。那邊稍微安靜一些。”
陳圖把我的手捏了捏,他淡淡應:“伍一,你想坐在烤爐旁邊,還是到涼亭去?反正我聽你的。”
我覺得湯雯雯把這次活動安排得挺好的,我總覺得陳圖這樣,會讓她尷尬。
於是,我淡淡笑笑:“就按湯總助的安排唄。”
可是,我此舉似乎顯得多餘了。
湯雯雯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的尷尬和彆扭,她反而越發的從容和落落大方:“伍總,我只是提供一個參考意見呢,大家出來玩,最重要的是開心,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再去作臨時的安排就是。”
我怔滯了幾秒,心頭忽然涌起一陣異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