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圖卻沒有給我回復過來。於是我握着寂靜的手機,失眠到天亮,心在寒冬裡面,被一節一節地凍成冰雕。
六點出頭,我聽到門外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着又是一陣小心翼翼的腳步聲,我知道是陳圖回來了,我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態,我第一個反應,竟是裝睡。
閉着眼睛,我聽到陳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就響在耳畔,又覺得遙遠,似乎遠在天邊。
他伏下來,在我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輕描淡寫的親吻,感覺不太像是情到濃時的不可自禁,反而像是做錯了事,滿懷歉意的補償。
我拼命閉着眼睛,生怕自己一睜開,就會溢出滿目的洶涌。
不一陣,浴室傳來了淅瀝瀝的水聲,水聲過後,陳圖很快貼過來,他用手環住我,他的氣息撲鼻而來,他似乎是想繼續親吻我,我卻裝作迷糊般嘟噥了一句,故作在睡夢中伸懶腰,遠離了他的禁錮。
經過煎熬的一陣沉寂,陳圖的聲音沉沉響起:“伍一,你要裝睡到什麼時候,嗯?”
就這麼被他措不及防地戳穿,我滿是苦澀,眼眶似乎有熱意涌動,於是我硬着頭皮,不作聲。
陳圖的手伸過來,輕輕觸碰了我一下:“生氣了?”
“伍一,理我一下咯?”
“小女王,轉過來好不?”
“親愛的勞動節小姐,你有一個老公正在心急地等你的迴應。”
“國際勞動節,你要親民一些。”
“老婆,如果你堅決裝睡下去,那我只能使用最高段數的方式把你叫醒了。”
陳圖的手,鑽進被子裡面,手覆在我的後背,抓了一把。
我一僵,禁不住睜開眼睛,轉過身去瞪他:“你要幹嘛?”
疲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嘚瑟,伴隨着星星點點的無賴神色,陳圖湊過來,手依然不老實地上下浮動遊走,他笑嘻嘻地張嘴,一張嘴就是不正經的流//氓話,不懷好意:“我一直喊你,你都沒理我,我打算用特殊的方式把你叫醒。”
我的心裡面有說不出的煩躁,一把抓過他的手就狠狠丟開:“別碰我,我煩着。”
卻捱過來徹底貼着我躺下,陳圖的手環過來抱住我,還算老實沒再繼續對我上下其手,他總算正經了,聲音很低沉,語氣很誠懇:“老婆我錯了,跪求原諒。”
我哼了一聲:“你錯了嗎?錯在哪裡了我不知道。”
加重力道抱着我,陳圖的聲音有些沙沙的:“老婆我真的錯了。我錯了很多項。第一,我不該船單滾了一半丟下你就跑出去。第二,我不該不回你信息。第三,我不該夜不歸宿害你擔心失眠。”
我豎着耳朵,認真地聽着陳圖說的每一個字,我就怕自己聽漏了哪一個,到時候要錯怪他。
可是他列了那麼多項,沒有哪一個爲他撒謊道歉。
心裡面煩躁到了極點,我差點就要爆一句:“陳圖你丫的是不是大半夜出去見了林思愛,需要這樣藏着掖着對我撒謊!”
可是我知道,在沒有弄清楚真實情況下,亂說一通太過傷人。
眉頭皺了一下,我挪動着半脫離陳圖的禁錮,又羅織了一下詞措,才緩緩開口:“陳圖,你說,你和吳一迪約在哪裡見面了?”
抱住我的手僵了一下,陳圖的聲音變輕不少:“南山。”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和陳圖之間的溝通,已經慢慢變成他藏匿,我不動聲色去深挖這樣子了。
我覺得自己簡直就要化身偵探和問審警員了。
內心滿是蒼鬱的涼,我咧開嘴,慢騰騰說:“陳圖,昨晚你剛剛出去,我睡不着就玩微信,剛好刷到宋小希發的朋友圈,她po了一張照片,照片上面有吳一迪和我以前在環宇時候的同事邱燕,他們都在羅湖蘇荷酒吧喝東西。”
將我再一次抓回他的懷裡,陳圖接上我的話茬:“後面你主動找吳一迪,問他是不是他約了我去談事?”
我遲疑了一下,最終微微點了點頭。
陳圖放在我腰間的手,慢慢變得灼熱,他的氣息逼過來,聲調提高了半分:“所以伍一,怎麼的都是你的吳師兄說的話可信,而我只會騙你是不是?”
原本我覺得自己挺理直氣壯的,被陳圖這麼一句,我瞬間覺得自己是理虧的那一個。
氣氛僵了一陣,我扁了扁嘴:“不是。我只是….”
粗暴打斷我,陳圖的氣息更粗重:“你能不能少點跟吳一迪聯繫!我說過多少次了我介意我介意!伍一你就不能做做好心,讓我有點安全感!”
好吧,我徹底成了罪人。
而陳圖,似乎對我撒謊,都不算是大錯。
心裡面冒出淡淡的苦澀,和濃濃的疲憊,我抿着嘴一陣,說:“那就算是我錯了吧。這個話題到此爲止。如果我作爲你的妻子,連你昨晚夜不歸宿,到底去見了誰做了什麼事,我都沒有知道的資格,那我以後不問就是了。”
卻不知道怎麼的,就偏偏要跟吳一迪槓上,陳圖的眉頭連連聳了幾下,他的嘴角抽搐擰起一陣,他幾乎是從牙縫裡面擠出幾句話:“有好幾個晚上,你說夢話,叫了吳一迪的名字。”
陳圖這句話,越到後面聲音越輕,卻一字不漏落入我的耳中,尖銳無比,也徹底刺痛我的靈魂。而陳圖環在我身上的手,在說完這句話後,徒然鬆開,他挪着離我遠了一些。
像是被硬物撞擊心房,鈍鈍的沉重感壓上來,我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死死盯着陳圖的臉,聲音禁不住顫抖:“陳圖,你不要亂說。”
嘴角繼續抽動,陳圖的眼神一片暗澀,聲音頹然無力:“我沒有亂說,我聽得清清楚楚。”
我更蒙圈:“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在說夢話的時候叫吳一迪的名字,這不科學!陳圖你是不是聽錯了?我睡着的時候你不也睡着,你睡得迷迷糊糊的能聽見啥?說不定我是說了別的,你誤聽。”
“是,我是睡得迷糊,可是你喊他的名字,我就會驚醒過來。”嘴角略過一絲苦笑,陳圖又說:“可是我只會自欺欺人,告訴自己,肯定是我聽錯了,然後抱着你一起睡去。”
我呆若木雞,我很想說些什麼,卻覺得自己不管說什麼,都像是心虛的辯白。
咬了咬牙,我朝陳圖那邊挪過去一些,將自己的身體硬生生地送到他的懷裡,我一直拱一直拱,很是艱難地說:“老公。”
陳圖的手凝固着,一動不動,也不避開我,他重重一聲:“嗯?”
我鼻子抽了一下,聲音都變得不穩:“我和吳一迪,如果要有點什麼,早就有點什麼了。我們又怎麼可能談戀愛,接着結婚嘛。”
手無力地搭在我的身上,陳圖的聲音滿是寂寥:“那是因爲五年前有個不長眼的混蛋,借醉行兇侵//犯了你,讓你烙下一些不好的印記。不然你或者早就選擇了吳一迪。”
“畢竟不管是外形也好,能力也罷,我和吳一迪相差無幾,他比我更有優勢,他出現在你的世界裡,以一個特別好的印象開始。而我,像一個人渣,毀掉了你很多憧憬。”
我真的感覺自己就算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原本想跟陳圖問責的,特麼的這麼一來,我就一身黑!
我覺得再這樣解釋下去,只會越描越黑。咬了咬牙,我決定出大招。
醞釀了一下情緒,我主動湊過來親陳圖的臉頰,脖子,和耳垂。
其實我們在一起的這些時光,在這事上面他永遠來得主動,我從來都是被動接受和享受的那個人,難得一次主動,簡直就跟一頭蠢豬在啃咬竹筍那般。
陳圖的身體明顯僵住了,他的聲音卻變得粗重:“怎麼?”
手鑽進他的衣服裡面,我來回遊走,我艱難地說:“想要讓你**我。你管我在夢裡面喊了狗蛋還是張三李四,反正我只心甘情願讓你**我…”
陳圖的眼睛裡面燃燒着熊熊烈火:“小東西。看我怎麼招呼你。”
這是我們迄今爲止最激烈的一次,我完全忘了在此之前我還在爲他騙我的事生氣,而陳圖估計也把我在夢中喊着吳一迪名字的事拋到九霄雲外,我們就這樣盡情地糾纏奔騰,用盡了最激盪的熱情。
洗完澡出來,我裹着毯子看着滿地的狼藉,再回想不久前自己的瘋狂,臉燥紅不已。
正晃神,陳圖用手勾住我的脖子,把我勾過去,我隨之跟着陳圖倒在牀上。
寂靜一陣,陳圖說:“做完了,咱們來接上剛纔的話題。”
我整個人蒙圈了,我靠啊,我都犧牲了色相,陳圖這是提上褲子不認人,還要繼續問責我啊?
見我一臉沮喪,陳圖用手掐了掐我的鼻子,他一臉不懷好意:“小樣,我蠻喜歡你向我表達忠心的方式,以後多多益善。我就喜歡你這種能張嘴就污的老司機。”
我用拳頭捶打他:“你再這樣,我打死你啊。亂說。”
卻一把抓住我的手按在胸膛前,陳圖的語速突兀變緩,臉色也變得認真了一些,說:“行了,我們繼續剛纔的話題。”
我皺眉:“我真的對吳一迪沒什麼!”
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陳圖的眼睛閃爍一下,說:“嗯。”
停頓幾秒,他冷不丁說:“伍一,我昨晚,其實是呆在醫院了。一整晚都待在醫院。”
我呆滯幾秒,急急攀上他的手臂:“你呆在醫院幹嘛?誰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