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決定要走了,在聽到他的話後,馬上站住。
怪不得一進房間,我就覺得這個房子的裝飾和格局很熟悉,原來這裡面有着我曾經的願望,或者說,這裡面裝滿了我對一個家,一所房子的所有想像。
初戀的時候,男人和女人都是掏心掏肺的,我們可以在寫完作業以後,躺在教學樓的天台上沒心沒肺的聊天,說着自己關於家關於愛的所有想像。
在那個時候,我和他說過我想得到的一切。
而現在,這個房子是莫雲飛對我當初想像的復原圖。我的心忽然軟了一下,看着他想說點感動的話。
可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我知道我錯了,現在你喜歡的不是這種風格了。”莫雲飛先開了口,“既然如此,把鑰匙還給我吧。”
我手裡握着他送的鑰匙,這是那種老式防盜門的鑰匙,我握在掌心裡,有點硬硬我扎心。
我伸出手,把鑰匙遞了過去。
他看也沒看我一眼,接了過去,對我說:“以後我和你,是再見,還是再也不見,都由你說了算,你想做的,我都同意。”
我不知道說什麼,也不想說什麼。我和他,再也回不到從前,反反覆覆也不過這幾句話。他的不理解,我的委屈,再說下去,我都要變成怨婦了。
我轉身走了出去。
他在我身後說了一句:“如果這一切都是我欠你的,那我用這一輩子還夠不夠,奇蹟地產你想拿去,隨你,基金公司我能動的都會過到你名下,怎麼處理隨你。”
我站住了,回頭看着他:“你要是能這麼做,我謝謝你。”
我不相信莫雲飛會這麼做,現在即使他想這麼做,莫琪也不會讓他這麼做,何況,他不肯細說的關於趙寅的事裡,還有着他們張家的很多過去,一個身揹着這麼多過去的人,能放下這一些身外之物?
我心裡也就呵呵笑了兩聲,感動的時候多說幾句煽情的話,又沒什麼成本。
從莫雲飛的小房子裡出來,我在下面站了好一會兒纔有力氣上自己的車子。人在悼念過去時,總會用盡所有的力氣。
車子從莫雲飛的小區開出來,我纔想起來關於此行的真正目的,我一個字也沒問。其實,到了這一步,問不問都沒什麼區別了。
我第二天又跑去市政、府,拿着這幾個月以來基金的資金審記報告,我想用自己的辦法,一點一點把這件事給解決了。
財政局再怎麼強勢,也不能僞造證據吧。
這條路走得比較艱難,我在市政、府從一個部門再到另一個部門,用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把缺少的批文補齊,拿到批文的那一天,全公司的人高興得跳起來。晚上就想一起出去慶祝一下,有人提議去唱歌,有人提議去酒吧。林肅很嚴肅的否決了大家的提議,說現在這個時候多少人都盯着資金的去向,要是看到我們出去吃喝玩樂,不一定又要做什麼文章,大家有點掃興,但想了想也有道理,就意見一致的去吃了一頓飯。
我知道他們的想法,找了一傢俬密性比較好的會所式餐廳,吃喝玩樂一條龍的那種,我對大家說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賣單,保證不用基金的半個字兒,大家低落下去的情緒一下高漲起來。
吃了以後就是喝,我陪着大家一起喝了個盡興,準備在唱的環節先走一步,誰知最後一杯酒才入喉,我一陣犯惡心,突然就覺得酒味兒一下忍受不了,變成了世上最難聞的味道,一個沒忍住,我跑進衛生間哇哇的吐了個乾淨。
我抹乾淨嘴回到包間,劉翹擔心的問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搖了搖頭說我是單純的噁心,估計是吃壞東西了。
公司的其他人都知道我結婚了,但不瞭解我結婚當天發生的那些事,有個小女孩就玩笑着說了一句:“阮總,你不會是有喜了吧。”
林肅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臉色一變。
我被她說得心裡咯噔一下,猛然想到自己已經很久沒來大姨媽了。我怕自己臉色被人看出異樣,馬上笑着說:“怎麼可能,你們繼續玩,可能是我最近壓力太大,胃炎犯了,明天我去醫院檢查一下。”
大家一聽都笑了起來,沒人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在這個壓力巨大的社會,十個人九個半都有胃病,這個藉口沒人懷疑。
我和大家告別以後,坐在車裡算了算日子,似乎我現在已經兩個月沒來好事了。這兩個多月,我每天忙得跟不分性別的騾子一樣,哪有時間想來不來好事。我越想心裡越慌,開着車直接去藥店買了早孕試紙。
回到家以後,我喝了一杯水平靜了一下,然後去衛生間試了試紙。我坐在馬桶上,拿着早孕檢測棒盯着看,一秒鐘也沒把眼神轉開,我親眼看着那上面的紅槓槓一點一點明顯起來。
就像一道天雷直接劈到我頭上。
真有了!
特麼老天不是在玩我吧!一定是試紙不準,我馬上開車出去又一口氣買了三根,回家以後,我折騰這些檢測棒直到夜裡一點,每一杆上面都是赤果果的兩道槓。
我抱住頭,不知道該幹些什麼。
現在,我整個大腦,哦,不對,是整個人都一片空白!
我算了算日子,如果說我真的懷孕了,那懷的就是在麗江那個神秘一夜的神秘人的孩子。
現在,我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是他是做什麼的,不知道他有沒有家族遺傳疾病,不知道他黑他白,他是方的是圓的!
我不知道他是誰,我卻懷了他的孩子。
我幾乎顧不上現在幾點,直接給莫雲飛打了電話。
他在電話裡很驚訝的問:“有急事需要我幫忙嗎?”
“沒有,打錯了!”我啪一下掛了電話。
我狠狠的敲了幾下我的腦袋,不會是莫雲飛,他那個時候正在北京和張嘉年鬥得兩敗俱傷,沒時間去麗江。
劉朝暉?
也不可能是。
他明明都走了,有客棧的老闆可以做證。
我不知道怎麼辦纔好,時間這麼久了我才發現,居然發生了這種事。而且,當時,我已經把可能的人都排除了一遍,不是我認識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我直接去了醫院。雖然三四個早孕棒一起出錯的機率很小,我還是不放心,甚至心存僥倖,或許三個都是不合格產品呢。
我在醫院做了檢查,報造上是一個加號,我傻乎乎的去問醫生,醫生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着我說:“這是懷孕了,已經十週了,你愛人在嗎?”
我搖了搖頭,她飛快的給我開了做B超的單子說:“去做一下排查。”
我暈頭轉向的去做了檢查,做B超的醫生說胎兒的胳膊腿都長齊了,還會動……我繼續暈着從B超室出來,坐在一堆等待檢查的準媽媽中間,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我居然懷孕了!
這一刻,我不知道和誰說,也無人可說。
和我媽說?不不,這等於我在找死!這個孩子不能要,當然不能要……可是,我要去做手術嗎?
我沒辦法馬上做決定,但是心裡已經想好,對於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我堅決不能生下來。
生下他(她)做什麼,讓他從小都不知道爸爸是誰,讓這個孩子遭受我遭受過的一切?我不要!
我不死心,想找出這個孩子的爸爸是誰。
我把工作的事簡單安排一下,又去了一趟麗江,住的還是上一次住的花顏。老闆娘居然還認得我,和我打招呼問我怎麼這麼快又來了,是不是覺得麗江美得捨不得走。我沒心思和她寒暄,說了幾句以後馬上問能不能住我上次住的房間。她說現在正好沒人住,就把我安排了進去。
我住進去以後又懵了,我來這裡做什麼,當時已經搞得很清楚了,這裡沒任何的線索。我抱住頭坐在牀上,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天黑了,老闆娘給我打電話,問我要不要在客棧裡解決晚飯,我說不用,然後她就掛了電話,房間裡又剩下我一個人。
我在麗江呆了兩天,第三天就又飛回了海市。我不知道自己來這裡浪費什麼時間,但是這兩天,我想清楚了。不管孩子是誰的,我都不能要。
我回到海市,馬上約了手術,醫生說需要排到下一週,我同意了。
做好決定以後,我回到了家裡,整個人完全脫力。
我想像不出來肚子裡已經有一個小生命了,更想像不出來自己要終結了這個小生命。
這一週我過得渾渾噩噩,每天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麼,在想什麼,一閉上眼就看到B超裡那個小黑點在動……
我不再想了,像鴕鳥一樣把頭藏進尾巴里,等着手術那天的到來。越是這樣,我心裡越是焦躁不安,就像自己要做天大的壞事一樣。
我不敢拖,多拖一天就多一分危險,而且時間越久,我越會捨不得。
現在,我忽然想到我老媽當年生我的勇氣。現在的社會對於未婚媽媽的接納度比以前高,我卻沒我老媽的勇氣。何況,現在我戶口本上還有一個法律上的老公劉季言,生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他會弄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