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我老媽的話,高興得差點跳起來,哪有什麼意見。她在這個年紀遇到了自己本該擁有的美好,我真心替她高興。
我抱着她親了一口說:“老媽,我舉雙手雙腳同意,還要給你包一個大大的紅包。現在,你女兒我不缺錢。”
老媽笑了笑,臉紅撲撲的,眼睛笑盈盈的,那種神情少女一樣。
“項叔叔,你可要對我媽好好的,如果婚前婚後有什麼變化,我可不願意。”我對項樹說。
這話是半開玩笑講出來了,他樂呵呵的應下來:“遇到你媽媽,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我對她好都來及,怎麼對她不好呢?”
“孩子面前,說什麼呢?”老媽笑了笑。
他們的婚禮因爲我,一拖再拖,如今終於提上日程了,我興致勃勃的說:“你們要在哪裡辦婚禮,找了婚慶公司?還是自己來辦?”
“不辦婚禮了。”老媽笑了笑,“你們都同意以後,我們把證領了,然後去旅遊結婚,大概要在外面三個月,你項叔叔說趁着我們還能玩得動,把周遊世界的夢給圓了。”
“老媽,恭喜啊!”我又用力抱了抱她。
老媽的笑不摻假,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幸福。看着她這個樣子,我忽然來了信心。我老媽剛開始拿到的牌也挺爛的,爛了二十幾年以後,突然活明白了,然後一路逆襲,還遇到了人生真愛。
這樣一想,我對人生又有了期待。
我帶着我老媽和項樹全家吃了一頓飯,項寶珠現在已經長成大姑娘了,性子一點沒罷,精靈古怪,燙了一頭大卷毛,穿着印着大字母的長袖T恤和肥肥大大的牛仔褲,從頭髮絲到腳趾頭都寫着兩個字“青春”。
我挺羨慕她的,和她多聊了幾句,甚至被她的觀點給震驚了,不由在心裡感嘆一句,她纔是真正的活在當下。
老媽和項樹開始了長達三個月的蜜月旅行,我耳根子徹底清淨了。她出國最開始幾天,每天還會發個信息說一下到了哪兒,後來玩嗨以後就失聯了,除非我主動聯繫她,否則她絕對不會和我聯繫。
我有一種老孃放單飛的失落感。不過,我一直躲着不想見到的劉季言這一個月也沒來煩我,不知道是被外派了,還是被人擠兌得落馬了。我也沒時間去想關於他的事,新項目忙得我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每天早上睜開眼就是數不清的表格,我也不想自己閒着,慈善基金的人手也不夠,黃憲不知道爲什麼抽回了他派給我的三個工作人員,我們又沒招到合適的人,一個人當成兩個人用。
孫兵老家確實窮得很,那裡的留守兒童反而生活得好一點,因爲父母都外出打工了,家裡經濟上能寬裕一些。讓我覺得窮到觸目驚心的反而是那種父母都在家務農的家庭,孩子輟學都是常事,生活上剛剛達到溫飽線。每調查一家,我心裡就沉重一分。
孫兵是當地的,我們是從他的村子開始落實情況的,他可能提前和大家說了這救助的項目,我們一進村就被圍了起來。人們看他的眼神,滿懷期待。
我最開始不知道這麼窮是什麼造成的,三天以後才明白,窮是很多原因造成的,單解決其中一個,根本就是治標不治本。
其實,到了這一步,我才發現很多事,不是我想做就能做到的,方方面面的問題太多了。
一個月以後,我們走訪了七個行政村,拿到了一手的資料。
做彙總的時候,大家把預算說了一下,氣氛很沉重。幾百萬的資金放在一個人身上很多,但是分下去,按人頭去數就很少,我們的錢很快就又杯水車薪了。
“阮總,咱們能不能求助於國外的慈善基金?”孫兵說。
我們討論了兩個小時,說來說去,還是錢的問題。
“可以試一下,但是外國慈善資金入境需要的手續很多,而且這些都是私人性質的,特別不好辦。何況,我們市未必同意把這種真實的情況放出去。”我皺了皺眉,對此不抱什麼大的希望。
剛纔我們開始討論時,林肅出去接了個電話,此時走進來正好聽到我的話,搖了搖頭說:“這件事特別難辦,估計是行不通的。”
說完他看着我說:“阮總,剛纔是市財政局打過來的電話,說咱們的資金有問題,手續不住。”
“哪一筆?”我問。
林肅很爲難的說:“不是一筆的問題,是所有的都有問題。”
“不可能。”我馬上站了起來。
“那邊說咱們這個基金資質不全,屬於違法經營的。”林肅道。
這下不只是我急了,所有的員工都着急了,大家都說不可能,要是資質不全,前幾期的救助是怎麼把錢發到位的?監管機構也不是瞎的,沒資質怎麼可能在銀行開戶?
我先讓大家靜下來,繼續討論去哪裡再找錢的問題,然後自己走了出去。我把林肅也叫了出來,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這時才意識到剛纔直接在會議室說不太合適,對我道歉說:“我一時心急,以後不會這樣了。”
“沒關係,現在的是怎麼樣的。”我問。
他把財政局的電話內容和打電話的人都告訴了我,然後說:“阮總,要不我跑一趟?”
“我去吧,你去沒用。”我阻止了他,讓他繼續去和大家開會,然後給我交一份會議紀要,自己馬上給財政局打了電話過去。
我一個小時以後趕到了財政局,相關負責人讓我在會客室等了一個半小時才見我,然後打着官腔說我少了財政局的批文,還明裡暗裡諷刺我不把財政局放在眼裡。雖然話裡陰陽怪氣的,我好歹弄明白缺了什麼問題,馬上問他能不能補。他笑着說:“你當我們財政局是坐火車呢?還能先上車後補票的?”
我就問他要怎麼辦才行,他說要先交罰款,然後補齊手續,才能繼續下一期的救助。
我簡直被這話氣到生活不能自理,我們的慈善基金都是想辦法募捐來的錢,他們讓我交罰款?這和搶有什麼區別?爲了多救助幾個人,我們把人力成本壓到最低,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他們讓我交上百萬的罰款?
“我們的資金都是募捐來的,如果交罰款的話,肯定不會有再給我們捐錢了。畢竟我們做的也慈善事業,錢沒落到我們個人口袋裡一分,能不能別罰款了。”我試着和他溝通。
“這個錢落到哪兒了,有沒有進個人口袋我不知道,但是沒資質就等於是非法的,要是嚴查下去,說不定會涉及到洗錢,現在國家對洗錢監控得這麼嚴,正準備抓典型呢。阮總,你是個聰明人,要不是看在黃市長的份兒,你這個慈善基金現在都被抓了重點,控制起來調查了。”財政局的負責人說。
我心裡咯噔一下。
不管是什麼公司,只要被定性爲涉及到洗錢,在任何國家都會被嚴查的,我沒想到財政局這麼看得起我,居然給我扣了這麼大的一個帽子。
“我建議阮總還是先回去把罰款給交了,否則可不是隻交錢這麼簡單的事了。”財政局的負責人看出我已經害怕了,馬上趁熱打鐵。
我當時既沒說要交罰款,也沒說不交罰款,只是和他說了再見,然後離開了財政局。
回到辦公室以後,公司的員工都下班了,諾大的辦公室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坐在電腦前想了大半天,終於決定給黃憲打電話。
慈善基金的所有批文都是他給我的,如果說中間少了什麼,也和他有直接關係。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他給我的批文是有清單的,明明是有財政局相關批文的,怎麼現在又變成沒有了呢?
現在時間是晚上八點半,他應該吃過飯了。
我電話打過去,他馬上就接通了,問:“小阮啊,什麼事?”
“黃市長。”我笑道,“剛纔下班之前,我接到了財政局的電話,說基金沒有財政上的批文,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搞錯了?當時所有的資質都是全的啊。”
“這個我還真不清楚,當時我是讓劉秘書幫你辦的,你們不是一起按照清單去跑的資質嗎?怎麼會少一個?”他說。
聽他的語氣,好像是真的不知情。不過,我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那我能聯繫一下劉秘書嗎?”我問。
“劉秘書調到外省工作了。”黃憲說,“我可以給你一個他的電話。”
我記下了他口述的電話,但是卻沒打。既然人都調到外省了,在這裡辦的事他完全可以一推三六五,說什麼都不清楚。
這事,明擺了,是有人在算計我。
慈善基金現在帳面上還有一千多萬的資金,而且在國內小有名氣,每個月都會收到一些企業的捐款,雖然不多,但來錢的渠道正在慢慢打開。而且,我們從一開始就做到了財務全公開,相信我們的普通人也越來越多。甚至,我們也商議好了,下一步直接開通個人捐款平臺,公開每一筆善款,任何一個捐款都知道他捐的錢做了什麼。
現在,只是因爲員工太少,人手不夠,還沒有完全鋪開。
如果現在人在把慈善基金弄出洗錢的醜聞,我是第一個下臺的,而且查出這個醜聞的人會得到所有人的信任。
不管這是誰,都打了一手好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