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做什麼事,總要有一個人是主動的。結婚這件事,劉季言一直都是主動方。我總覺得現在和他結婚,似乎缺了點什麼,但又說不出來。事情被他推着走,我也在被他推着走。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種感情,讓你拒絕不了,又逃不掉,想要牽手一輩子,又覺得不到火候。在劉季言說出求婚時,我心裡有猶豫,可還沒來得及想好說辭,戒指就套到了手上。
如今,劉季言把婚期定了,我反而踏實下來,心裡那點小遺憾也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煙消雲散了。
我知道,我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叫做矯情。
我和劉季言的結婚禮服,我老媽大包大攬下來,讓所有繡工都停下手裡的活兒,三十多個人,十天時間就做好了。
所有的一切都太順了,順到有點不太正常。
在整件事情當中,我最怕的是見劉季言的父母,沒想到這個環節也很順利,我老媽帶着我去到劉季言家裡時,他父母居然沒有一丁點兒的爲難。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就到了結婚的正日子。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隨着自己結婚的日子越來越近,我心裡越來越慌,甚至還有深深的說不出來的失望。我在等誰呢?莫雲飛嗎?我搖了搖頭,不可能,我對他已經徹底棄了。
這一天還是來了,我看着鏡子裡光彩照人的自己,有一瞬氣恍惚。我就這樣要嫁人了嗎?爲什麼我心裡沒能那種傳說中的幸福感,反而更多的是慌張和想逃呢。
劉季言推開我身後的門走了進來了,看着鏡子說:“你緊張什麼,今天只是試一下衣服,走走流程,明天才是正日子。”
“我心裡慌得難受,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對他很依賴,所以並沒瞞他我的感受。
“你這可能就是大家所說的婚前綜合症吧,等結婚以後就好了。”劉季言走過來,從後面摟住我的肩說。
鏡子裡,他眉目如畫,表情溫柔。
我閉了閉眼,在心裡暗下決心,就是他了,這輩子就是他吧。
第二天是正日子,我一大早就被折騰起來,化妝換禮服。我老媽不知道問了誰,有了先見之明,給我做了點軟爛好吃的,讓我在化妝師來以前先吃了一頓。一開始,我以爲她是小題大做,沒想到後來居然真的忙到沒飯吃。
劉季言家裡屬於比較傳統的,所以我們婚禮的一概流程都是中式的,中式禮服,拜天地,給父母敬茶等等,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我老媽給我們倆做的龍鳳禮服。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要交換結婚戒指時,出了變故。
我朝劉季言伸着手,他正準備往我手指頭上套戒指,莫雲飛的聲音突兀的響起來:“你不能嫁給他。”
這個聲音如同驚天霹靂,來賓也沒想到會有人敢鬧劉季言的婚禮。
“他是什麼人?誰讓他進來的?”劉季言的一個哥們兒站了起來,幾步攔住了莫雲飛的路,一副你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打死你的表情。
劉季言笑了笑:“他是若珊同父異母的大哥,因爲有一些矛盾,這次結婚,我們沒通知他。不過,他現在既然來了,你們就好好招呼。”
他的那幫哥們兒,個個都是人精,一聽劉季言的話馬上明白,把莫雲飛圍住,帶着他朝角落的一張桌子去。
司儀明顯鬆了一口氣,剛纔莫雲飛的突然出現讓他臉兒都白了,估計他把莫雲飛當成我的前任男友了。
“現在由新郎給新娘子戴上戒指,戴上以後……”
“阮若珊,你不能嫁給他,你會後悔的。”莫雲飛的聲音又很急切的響了起來,但隨後淹沒在巨大的音樂聲中。
我隔着人羣看過去,他被一羣人圍得根本沒有轉身的餘地。我眼睛有點疼,轉開眼光不再看他,生怕再看下去,自己會失態。
劉季言再次給我戴戒指,就在這個時候,從莫雲飛所在的角落,傳來一聲驚呼,然後是杯盤摔碎的聲音,我一擡頭就看到莫雲飛像發瘋的野獸一樣把桌子掀了,五六個人居然擋不住他,他是真的瘋了。
他躲開人羣衝了上來,不管臺下所有人的目光,也不管劉季言能殺人的目光,把我強行拉到他身上,盯着劉季言說:“姓劉的,你不想丟更大的人,就現在,取消這場婚禮。”
“我憑什麼聽你的。”劉季言欺身上前,想把我從莫雲飛身上拉出來。
“你中學的時候沒在北京上,你不要以爲你那一段歷史沒人知道,若珊如果知道了真像,會嫁給你?”莫雲飛壓低了聲音,“我給你留了面子,你娶若珊,就是騙婚。如果你是真的愛她,而不是爲了補償他,那就把十四年前的事說清楚,你問她,願意不願意嫁給你。”
劉季言臉變白了,甚至身形晃了一下,忽然冷笑道:“你想說什麼就說,我人在北京生,北京長,成年以前,一天也沒離開過北京。”
我聽着他們兩個的對話,說的似乎與我有關,似乎又與我沒關,我想問,又插不進話。他們兩個互相對視,就像把我忘記了一下。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臺下已經亂成一鍋粥了,我朝臺下看了一下,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拿着手機錄像了,看那架式大概是想發朋友圈了。
“劉先生。”司儀叫了劉季言一聲,徵求他的意見,看下一步要怎麼辦。劉季言看也沒看他,直接說:“照常進行,一步也不少。”
“那我就說了。”莫雲飛轉頭看着我,“若珊,你十六歲那年遇到的那個變態就是……”
劉季言突然挺直後背厲聲道:“莫雲飛,你有種。”
我最聽不得的話就是十六歲那年這幾個字,我自己從我生命裡把那一年的記憶剔除了。
“取消婚禮。”莫雲飛說。
劉季言直接很突然的一拳打到莫雲飛的鼻樑上,當時血就下來了。緊接着,他像瘋了一樣拼了命的打莫雲飛。
他一動手,站在旁邊看着的他那幾個哥們兒也都擁了上來,對着莫雲飛拳打腳踢,我只能莫雲飛不停的悶哼聲。莫雲飛是一個特別扛打的人,肋骨被打斷了,都不哼一聲的,這一次他被打得比較慘。
我的婚禮成了這樣,是我沒想到的。但是,現在我沒功夫去想婚禮變成鬧劇,想到是莫雲飛在被劉季言打扒下之前的最後一句話。
那是什麼意思?難道說,當年qj我的人是劉季言?
我全身發冷,如墜地獄,朝劉季言看過去,卻看到他已經瘋掉的狀態,他一腳一腳踢着莫雲飛。
臺下有人過來拉開了在上面打架的人,莫雲飛渾身是血,臉腫得像個豬頭一樣被人擡了出去,他聲嘶力竭的朝我喊:“阮若珊,你要是真的嫁給,你會後悔死的。”
緊接着,他被人捂住了嘴。
劉季言眼神陰鬱的看着他被架出去的背影,一言不發。過了一分鐘,司儀很快找了一通說辭圓了這個場子,示意劉季言繼續給我戴戒指。
我縮回了手,看着劉季言:“剛纔莫雲飛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相信他?”他專注的看着我。
他眼神裡有堅決有深糾,卻在一瞬間之內收回了陰鬱和憤怒。
“我誰也不相信,但是你不解釋清楚,這個婚禮就沒進行下去的必要了。”我盯着他,語氣堅決的說。
劉季言不再解釋,也不再溫柔,拉起我的手直接戴上戒指,同時摟住我的腰向臺下的來賓鞠躬,之後,不等我有任何反應,他把我拉回了後臺。
我一路掙扎,他一下就急了,怒氣衝衝把我攔腰抱了起來,大步生風直接踢到後面休息室的門。
一進房間,他把我粗魯放下,然後說:“你還在相信他說的話?”
“我誰也不相信,你想讓我信你,給出個證據。”我深吸了一口氣,挺直後背,讓自己顯得堅決一點兒。
“證據?”他把門反鎖,看着我冷笑道,“你想要什麼證據?我爲什麼要這樣對你,我爲你做了什麼,我對你的容忍是多少……”
他說着在房間裡開始轉圈,中間用力踢了沙發一腳,然後猛的回到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說:“阮若珊,你看清楚了,我做的這一切就是證據,證明我愛你的證據,如果不是因爲愛你,我人是傻逼啊,我緊張兮兮的做了那麼多。”
我心裡有點動搖,擡頭看着他說:“那你急什麼?爲什麼莫雲飛提起十三年前的事時,你急成那個樣子?你知道十三年前發生了什麼?”
如果不是我一直盯着他,我看不出他眼睛裡的閃躲,雖然只有一瞬。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馬上退回了幾步,決定用自己最後的底線,最疼的傷疤來證明自己的直覺是真是假。
“我在十六歲那年被人qj了,你介意嗎?”我看着他,一字一頓的說着。
劉季言馬上搖頭說:“不介意。”
我一下就笑了出來,卻不是因爲高興。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在知道自己妻子被人qj後會這麼淡定,會這麼坦然,會這麼迅速的說自己不介意。這件事,我沒和人說過,我相信知情的莫雲飛也沒和人說過。那剛纔,我說出來的時候,劉季言的表情爲什麼既沒猶豫也沒震驚,甚至沒有一絲波動,直接就說我不介意。
“我們的婚禮到此結束。”我轉身去擰開門。
“我們已經領證了,你想要離婚?”劉季言問。
“對。”我應了一聲,沒再猶豫,打開門走了出去。
現在明明是白天,我爲什麼會覺得冰涼刺骨,人就像掉進冰窟窿一樣,太陽掛在天上就像一個擺設。
現在,一切我都想明白了。爲什麼劉季言一直不拒絕我的求助,爲什麼他會無條件的對我……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