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雲飛幾步來到我面前,他的五官在燈光下清晰了很多,他扔掉菸頭看着我道:“你真特麼會胡扯!”
我攤了攤手不置可否。
他反而一下來勁了,又往我面前帶了兩步,渾身的煙味兒直衝進我鼻子裡:“阮若珊,我怎麼才發現你這麼愛管閒事嗎?從你出來到現在,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針對我,是不是把我弄死了,你才安心?”
“莫雲飛!”我也叫了他的全名,“我進去的時候,你有這麼急嗎?你有拼盡過全力給我周旋嗎?”
我聲音平靜。
他看着我,表情忽然變得十兇狠:“你怎麼知道我沒替你周旋。”
“好,那你說說,你怎麼替我周旋了?一直躲在國外不回來,等到塵埃落定以後,你再出現在我面前惺惺作態?”我打斷了他的話。
他說不出話來。
“我想破腦子也想不出來,是什麼原因讓你在國外一直不肯回來,你找得出理由嗎?”我看着他,嘆了一口氣說,“關於你這個神秘關係人趙寅的事,我沒有推波助瀾,一切都是自然發展到這一步的。你仔細想一下,這件事是我能左右的嗎?我現在不想再說以前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你懶得和我解釋也罷,不知道如何和我解釋也罷,我不想知道了。如果你覺得我在奇蹟礙到你的眼了,可以把我應得的還給我,我麻溜的走人。”我說完,繞過了他,直接上樓。
進了電梯,我緩緩閉上眼睛。
被別人誤會,我都能扛,唯一不能誤會我的人就是莫雲飛,他居然因爲這件事質問到我面前,真有意思啊!
叮噹一聲響,電梯門被人強行弄開,莫雲飛一身冷氣的走了進來,他不等我有所反應,直接逼到我面前,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強吻了下來。
他的長睫毛掃到我眼睛上,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屈膝就朝他雙腿間頂了過去。他的腿收緊,讓我動彈不得。
我用盡全身力氣掙脫了他,肩膀被他摟得生疼,嘴裡都是煙味,一口咬下去,咬了個正着,滿口的血腥。
他還是不肯鬆口,直到電梯叮的一聲開門,他才鬆開手,惡狠狠的拉着我就走廊了裡走去。
“莫雲飛,你想幹什麼!”我依然很冷靜,聲音不急不緩的問他。
在他面前,生氣無奈都沒用,我已經知道現在怎麼對付他了。我被他一路拖到家門前,然後冷冰冰的看着他翻開我的包,打開房門,再由着他把我拉進了房間。
他熟悉我房間的格局,反手打開燈,一腳踢上大門,一甩手把我推到了沙發上。
我在沙發上坐直了身體,依然用毫無波瀾的眼光看着他問:“你還想幹什麼?你不覺得面對一個對你毫無感覺的人,就像面對一具屍體嗎?真沒看出來,你有這種惡趣味。”
“我把能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你想怎麼樣都隨你了。”他在我對面坐下,點菸,然後一邊抽菸一邊對我說,“我知道你心裡忘不了我,否則你會把我的真正身份告訴股東會,然後公開挑明我沒有繼承蘇楚天遺產的資格。你也可以和蘇楚天的其他幾個子女聯合,把這件事做個大大的文章,把我踢出局。可是從始至終,你都沒說,直到現在你還替我保密。爲什麼?”
他自問了一句,然後自己回答自己說:“因爲你還愛着我,你別看現在你和劉季言看似成了老天配好的一對,你看他那是什麼眼神,你對他只有感激,沒有感情。”
“你想太多了,莫總。”我搖了搖頭,真不知道莫雲飛會是這樣的戲精。
“先說趙寅,他是我叔叔的兒子,我叔叔趙寅他媽懷孕的時候進去的,現在已經進去十八年了,還有三個月就能出來。如果趙寅進去了,他們父子算是什麼?輪班坐大牢嗎?”莫雲飛抽菸抽得很兇,一口大半截。
我被他說得越來越迷糊,他還有家人,他不是孤兒嗎?
“再說杜小微肚子裡的孩子。”他深吸一口氣,“那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另一個人的孩子,他救過我的命,現在成了植物人,杜小微是她女朋友,一直愛着他,即使他那樣了。可是,杜小微的家人不同意,爲了讓她家裡人同意她生孩子,她假裝和我在一起。我也陪她見過她父母,甚至演過戲,說要離了婚娶了她。”
他把這一切說完了,整個人都輕鬆下來,把身子緩緩陷到沙發裡說:“我知道,這些說出來以後,我和你就更沒機會了。但是,我想說的是,即使如此,我也不願意讓你再誤會我下去。我沒什麼資格說讓你等,我也知道自己所承諾的等多長時間不現實。我們家的事很複雜,不是短時間內能解決的。可我又很猶豫,不想把你讓給別人。和張嘉年在一起,我沒安什麼好心,就是爲了利用她。現在她的利用價值還在,所以短期還離不了婚。我這樣一個人,將來要是死了,肯定是下地獄的。我不捨得拉你一起,所以瞞着你這一切。可是,瞞得時間太長了,我都不知道要怎麼編下去了。現在,不管你是不是針對我,在趙寅的事情上,你能不能別再插手了。謝謝你了!”
他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我震驚到不知道怎麼反應。原來……這裡面藏了這麼多的事。
他的話,我還能相信嗎?
我看着他,估計眼睛裡都是疑惑,他苦笑一聲:“你還是在懷疑我,我把家底都抖出來了,你還在懷疑我。”
說到最後,他把頭仰到了沙發的靠背上。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這些事太難消化了。你們家到底經歷了什麼?你經歷了什麼?”我試着讓自己平和下來。
他還是沒說話。
我站了直來,要走過去看看他怎麼樣了。就在我剛站起身體時,他一隻手捂上了眼睛,另一隻手對着我做了一個停下的動作說:“別過來,我自己緩一下。這些事壓在我心裡太久了,說出來我都有點接受不了。我是一個自私的人,一開始想的就是和你在一起。在我確定這輩子就和你走下去的那個年紀,我沒想到需要我揹負的東西這麼多,多到我不得不放下我對你的承諾。我也想像普通人那樣奮鬥,那需要放下太多的東西,我自己的身份不允許,我媽也不允許。”
“你媽不是莫琪嗎?她會管這個?”我問。
“不是,我親生媽媽還活着,在美國。”他看着我說,“全家人,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我身上了,我不能在這種時間撤退,我退不了。蘇楚天的東西我拿到了沒錯,可我的身份一旦暴露出來,這一切和我就沒關係了。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讓以後我有承認自己身份的資本。”
他聲音沙啞,鼻音很重,我知道他在哭。他是一個驕傲的人,我不想過去打擾他的驕傲。
“就這些了,細節我就不想講了。”他站起身來想走,走了兩步又停下,“我媽知道你,知道你是蘇楚天的女兒,所以極力反對我和你在一起,她和蘇楚天是世仇了。今天,我就說這些,以後你想幹什麼,我都不干涉了,只是能不能不要天天再懷疑我了。”
他說完,沒等我回答拉開門走了。
我站在屋子裡愣了很久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他說的這些內容太震驚,我想來想去,這裡面似乎也沒什麼破綻。可他既然不能給我任何的等待時間和任何承諾,又爲什麼解釋這一切?這就像一個要離婚的男人,離婚協議簽字以後,他又跑回來給你修了漏水的水籠頭,換了舊的玻璃。
我心裡一時也沉重了。
說實話,我擔心莫雲飛,他天天扛着這麼重的壓力走得動嗎?我想給他打個電話,思來想去很久,沒撥過去。
在這種時候,我應該做什麼?
如果沒有這幾年發生的事,我肯定刀山火海陪他一起。可是,這幾年我不是一張白紙過來的。我心疼是真的,心裡的猶豫也是真的。
就這樣猶豫着,天就亮了。
我醒了以後,坐在牀上又愣了很久才慢吞吞的去上班。
現在的情況很明確,我和他大概以後都是對頭了。上一代的恩怨,我們兩個之間的糾葛,中間還有那麼大的一個公司。我們誰都想拿到,誰也不肯讓誰。
如果是普通情侶,對這個公司應該是能共享的。可我和他要怎麼共享,他身邊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不允許他和我共享。而我呢?我也不願意當一個男人附屬品。
我慢吞吞的來到公司,看到文件時耳邊都是莫雲飛的話。直到劉季言給我打了電話過來,問我慈善晚宴的善款是不是全部到位了,我纔回過神兒來。
他在電話裡聽出我的異樣問:“你在幹什麼?我怎麼覺得你對我講電話的時候,心不在焉呢。”
“忙的,積攢的工作太多了。”我說。
“有件事和你說一下。”他清了清嗓子說,“過一段時間在新加坡有一個國際慈善峰會,我想帶你過去,已經讓人給你報名了。邀請函很快就會到,你做好發言準備哦。”
“我有這個資格嗎?”我覺得自己做慈善的時間太短了,不相信會有這麼好的機會。如果真的能參加,以後募集善款的時候,就不僅僅是在國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