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妃心中毒計已生,柔媚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河氏假裝柔弱,實則精明,躲在中宮不出來,我都捉不到她的短處,等我把那小丫頭偷出去,看她拿什麼向皇上交代。”
一面說着,將親信的幾位宮人召至面前,低聲耳語,竊竊商議了半天,只待明日到中宮去鬧一場。
這一邊,項琴則要做兩手準備,黎妃若願意幫她,固然好,將來是恩是怨總能清算,黎妃若不願幫她,她只能讓妙光將計就計。而即便黎妃幫她,也不能表露她們已經知道妹妹獲救的事,妙光依然要“下毒”,現下大齊的軍隊正在樑國邊境不肯散去,若再加一件事,父皇的怒氣,只怕要直衝九霄。
夜裡與蒙格商議後,他問琴兒:“我們曾說,要緊是籠絡皇后,可爲何你現在卻與黎妃往來密切,是已經棄了皇嫂了嗎?”
琴兒笑道:“怎麼能棄皇嫂,比起黎妃,她更值得利用,黎妃會爲她腹中的孩子考慮,皇后一無所有。我現下和黎妃好,不過是想逼一逼皇后,讓她內心掙扎一番,纔會明白她到底該怎麼做。我並不求她信任我,她可利用我,就足夠了。”
蒙格聽得頭頭是道,琴兒問他:“是不是我這樣算計,把你嚇着了?”
“哪裡的話,這纔是帝王家兒女該有的智慧,身在深宮卻不懂生存之道,我能活到現在,已經是福氣了。”蒙格捧着他的手,“如今還娶到了你,我的孃親在天上,一定做了很多功德。”
琴兒眼眉彎彎:“你可別只會哄我,我更盼着有一天,我被你的算計唬得一愣一愣。”說着,她另想起一事,道,“我與蓉佑商量,本想讓蓉佑掌管王府的家事,讓你的哈那嬤嬤去頤養天年,蓉佑說眼下還不着急,還是留着哈那嬤嬤好。我先與你說好了,嬤嬤她人好但不可靠,不能用來做大事,哪天我突然把她送走了,你可別不高興。”
蒙格頷首:“我也並不盼她做什麼,爲她養老,感恩她撫養我一場,也就足夠了。”
琴兒起身,去給丈夫倒茶,在窗前看見妙光呆呆地站在院子裡,仰望着天上一輪彎月,那落寞無助的樣子,和挺直的脊樑,叫人心疼之餘又十分欣慰。
“你這樣看久了,脖子不酸嗎?”琴兒沿着長廊走來,妙光唬了一下,她知道在外人面前,是不能表現出她和公主好的。
“不怕,哈那嬤嬤早就睡去了,這裡只有我的人。”琴兒說着,拉着妙光在臺階上坐下,望着明月,笑道,“你看那輪明月,我的姐姐,我的母后父皇,也正看着呢,這光芒既然同時照耀着大齊和晉國,晉國也會有一天像大齊一樣,甚至比大齊更強。妙光,待天下太平,且不說做不做我父皇的義女,你想去大齊看一看嗎?”
妙光連連點頭:“做夢都想去,公主,我會再好好把漢語說好的,我還想,能帶着我爹孃和妹妹,還有哥哥一起去。”
琴兒摸摸她的腦袋:“你們一定會團聚的。”
且說沈雲離開都城前,已然爲琴兒在內宮安插眼線,隔天午前,宮裡就傳來消息。道是黎妃至中宮請安,與門前宮女發生口角,一時動了胎氣,又哭又笑地很是大鬧了一場。
她賴在皇后宮前無論如何都不肯走,最後河皇后親自賠禮道歉,親自送她回宮,纔算平息了風波。
琴兒默默聽着,見妙光在一旁很緊張,琴兒不敢篤定黎妃真的敢幫她,她若是聰明人,就該明白她很可能會得罪皇帝,可是黎妃也一定比自己更瞭解皇帝。
但是傍晚,王府裡採辦花草的人,運了草木泥土回來,一袋袋的泥土被傾倒出來,神不知鬼不覺中,一個麻袋被人扛走,直接送到了琴兒的院子裡。
麻袋解開,是一個昏厥的小姑娘,這麼熱的天悶在袋子裡,還綁着手腳堵着嘴,蓉佑拍打她的臉蛋,捏着嘴給她渡氣,又往臉上噴水,小丫頭終於緩過來。
門外,妙光被找來,她根本沒想到妹妹會來得這麼快,進門看見氣息奄奄的妹妹,立時撲在了地上把她抱在懷裡,可憐的小丫頭睜眼看見姐姐,放聲大哭。
姐妹倆哭作一團,好生可憐,琴兒眼圈紅紅的,對蓉佑說:“給她準備熱水衣裳,好生洗一洗,再準備些吃的,軟和一些,一定餓壞了。就讓妙光自己照顧吧,這孩子被嚇壞了,見誰都發抖。”
如此,妙光帶着妹妹退下,在她的屋子裡,其他姐姐們都避開了,給搬來浴桶熱水,妙光給妹妹洗了澡,仔細查看她的身體,所幸除了瘦了些,沒有太大的傷痕,她含淚問:“她們打你嗎?”
妹妹搖頭,可她看見了姐姐手臂上的傷痕,那是鞭子抽的且要些時日才能退乾淨的,哭着說:“我知道,他們告訴我,姐姐你在王府天天捱打。”
“沒有的事,你看公主待我多好,還把你救出來了。”妙光揉揉妹妹的臉蛋,笑着說,“過些日子,咱們還能見到大哥,再過些日子,爹孃也能從大牢裡出來。有王爺和公主在,什麼都不怕。”
姐妹倆說了好久的話,妹妹洗乾淨吃了東西后,就蜷縮在妙光懷裡睡着了。
妙光怕其他姐姐們不敢回來歇息,把妹妹放下後,就來找大家回屋,可蓉佑早就給旁人安排了別處,這邊全讓給姐妹倆了。
見她因爲感動而哭得可憐,蓉佑說:“好生和妹妹相聚,告訴妹妹,我們很快要把她送走,不能留在王府,當然你不能跟着一起走。畢竟不知道宮裡會怎麼樣,萬一皇上發狠要來搜,我們總要留一手多做準備。這事兒不能聲張,你不用謝來謝去的,回去吧。”
妙光是聰明人,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不聲不響地回去了。
臥房裡,琴兒窩在蒙格懷裡,說道:“今天看見妙光姐妹倆抱頭哭在一起,我真是好想我姐姐,蒙格,我想早日以皇后的身份,回大齊省親。那樣,姐姐就不會再擔心我,縱然隔着千里,她也能安心了。我知道不到那一天,他們所有人都會惦記着我。”
蒙格輕輕吻她:“一定會。”
琴兒笑道:“可惜,明兒你就要‘死’了。”
蒙格認真地想了想,說:“只是有一個疑問,妙光說她把毒藥燒了,也就不知道皇后到底給了她什麼毒藥,不同的毒藥死法不同,我若昏迷,萬一那藥是致七竅流血的,或是一滴致命的,我們豈不是不打自招?”
琴兒一愣,她真是沒想到這一點,眼中露出崇拜的神情:“還是我家夫君厲害,我再如何細緻,也不及你。”
蒙格笑:“你也太會夸人,這就把我捧上天了?”
“你在我心裡,就是天上的人。”琴兒嘿嘿笑着,立時爬起來走到門前找人傳太醫,太醫緊張地趕來,本以爲公主鳳體有恙,不想琴兒是問他各種毒藥死法不同,但有沒有通性。
太醫解釋了一堆,才知道公主要做什麼,得知妙光拿到的紙包,也就是粉狀的,便道:“多半是砒霜,天下劇毒無數,但大部分只聞其名,不是誰都能弄到奇形怪狀的毒藥。然因砒霜量少可入藥救人,量多則致命,是最最容易得手的。臣猜測,多半是砒霜,那殿下只要上吐下瀉昏睡不醒,就錯不了。”
琴兒笑道:“若是猜錯了,太醫,我們可都要遭殃的。”
太醫反而胸有成竹:“公主,臣絕不會猜錯。”
如此,按照太醫的說法,隔天一早,在妙光給蒙格送茶之後不久,王府裡就傳出消息,有人在七王爺茶水中下毒,王爺現下嘔吐不止,已然昏厥。大齊跟來的太醫都在拼命救治,並向皇宮尋求幫助。
忽格納聽聞,大喜,闖來中宮對河皇后說:“那小丫頭真的下手了,幹得好,待蒙格一命嗚呼,朕給你記一大功。”
皇后戰戰兢兢地聽着,她和親信對視了一眼,親信悄悄擺手讓她千萬別開口,河皇后垂下眼簾,她不敢告訴皇帝,用來做人質的妙光的妹妹找不到了。而她首當其衝就是懷疑黎妃,但是黎妃仗着肚子,只怕皇帝根本不會相信她。
可話說回來,黎妃要找妙光的妹妹做什麼,她若是爲項琴找的,既然找着了,妙光爲什麼還要對蒙格下手?難道那孩子,不是項琴帶走的?
河皇后反反覆覆地矛盾着,忽格納忽然喊她,她應道:“臣妾在。”
皇帝說:“你去王府看看,若是蒙格死不了,你再給下點猛藥。”
可是話音才落,宮人匆匆趕來,稟告道:“皇上,七王妃在大殿外求見,要見您。”
一個女人闖去大殿,這在晉國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忽格納大怒:“誰敢讓她進入大殿,我要他的命,把她給我趕出去,她的男人就要死了,她跑來做什麼?”
宮人惶恐地說:“皇上,七王妃說她要去邊境見大齊軍隊的將領,是來向您告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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