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爲蒙格是木頭人,每次給琴兒寫信,寫來寫去就那麼幾句話,都不知道用沒用心思。”元元扒拉着牆,偷偷看妹妹可蒙格,自言自語着,“偏偏我這傻妹妹,每次都歡歡喜喜臉紅心跳。”
沈雲站在後面問:“我是木頭人嗎?”
項元瞪他一眼:“要是,也是燒黑的木頭。”
沈雲說:“我小時候挺白的,你放心,將來我們生的孩子不會黑。”
元元怔然,她竟然被沈雲調戲了,立刻轉身就要揍他,可沈雲伸手如何了得,平日裡讓着她,才能叫她碰幾下,稍稍一閃,元元連衣袖都抓不着。
這可氣壞了混世魔王,追着沈雲非要抓他,兩人跑了出來,把蒙格和琴兒驚了,琴兒紅着臉讓蒙格鬆開手,蒙格趕緊給放了。
她衝蒙格甜甜地一笑:“回去可要早些休息。”便轉身來解救沈雲,拉着張牙舞爪的姐姐趕緊走。
沈雲來到蒙格身邊,他望着公主遠去的身影呆呆的,沈雲笑問:“話都說好了?”
他一回神,笑了:“都說好了。”
那之後幾天,蒙格與琴兒便沒再有什麼機會相見,這是大齊第一次嫁公主,更是與別國的聯姻,婚禮之盛大,便是在趙國幾百年歷史中,也從未有過。
婚禮前一日,大清早,項灃便要出門,兩位側妃送到門前,待他離去後,都是輕輕一嘆。彼此看一眼,一人問:“昨夜殿下宿在姐姐房中,姐姐可承恩了?”
另一位苦笑:“這還用問嗎?若是承恩,我現在用得着愁眉苦臉?”
她們輕聲低語,互相訴苦,而早早就得出結論,莫不是二皇子不能人道。
這樣的話,在皇子府傳不開,可若帶去孃家,就保不住了。只是眼下二公主大婚在即,誰在這時候惹麻煩,都是給帝后添堵,連三皇子都被毫不客氣地攆走了,旁人怎敢胡來。於是這一股幽幽怨氣,暫時被壓在了普天同慶的喜氣之下。
深宮裡,萬事俱備,只待明日吉時。婚禮之後,蒙格與琴兒將在京城逗留九日,九日之後,便是啓程之期,與親人在一起的日子,只剩下十日。
從初秋到仲春,琴兒終於成爲了蒙格的新娘。盛裝華服的公主,被送到帝后與太后跟前,珉兒本以爲自己會禁不住哽咽,或許是之前流了太多的眼淚,又或許是真正爲女兒高興,她一直笑着,看着蒙格帶着她的女兒走出大殿。
項曄輕輕挽起她的手,溫和地笑着:“從今往後,蒙格會像朕牽着你的手一樣,牽着琴兒的手去走以後的路。珉兒,我們的女兒出嫁了。”
“恭喜皇上,做岳丈了。”珉兒欣然而笑,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愛的這個男人,當年滿懷忐忑走上長橋的她,若知道二十年後會是這樣的人生,她該在那個時候再多一些笑容纔是,誰也不知道這一步下一步,終究會邁向怎樣的人生。
大殿外鼓樂昇平,炮聲震天,項曄幾乎動用了帝王大婚的規格與排場,爲女兒舉行了一場婚禮,那日前來選婿的國家部落,也紛紛派來王公大臣觀禮,今日盛況,便將是他日的傳說。
琴兒在京城有她的公主府,比蒙格在晉國都城的皇子府更早動工,然而公主府並不奢華,畢竟她上面還有兩位哥哥。
倘若項灃是弟弟,項曄必定不會顧及,在他眼中兒子女兒並無差別,公主未必就不能比皇子顯耀,琴兒的婚禮就足以說明,但兄妹長幼不能顛倒,婚禮因是兩國聯姻而無比隆重,妹妹的家宅必然不能越過哥哥去。
小女兒如此,日後元元和潤兒及洹兒,皆如此。這上頭,珉兒是贊同的。
婚禮之後,新娘被送入公主府,待到吉時,蒙格亦被送入洞房,屋子裡烏泱泱地站着喜娘侍女,挑喜帕飲合巹酒,諸多繁瑣的禮節之後,人羣終於散了。
沸反盈天的一整日,耳邊彷彿還能聽見禮樂禮炮聲,彷彿還有祝賀歡笑聲,兩人怔怔地坐在喜榻上,好半天,蒙格的手緩緩伸過來,握住了琴兒。
琴兒心裡撲撲直跳,輕聲問:“晉國的婚禮,是什麼樣的?”
蒙格道:“也有許多繁瑣的禮節,你若是不樂意,我會稟明皇兄一切從簡,就不再辛苦你折騰一場。”
琴兒搖頭,溫柔地笑道:“入鄉隨俗,我的夫君是晉國人,自然也該讓晉國子民爲你祝福,我也想穿一穿晉國的喜服。”
蒙格連連答應,又道:“進入晉國的國界後,皇兄會派什麼樣的車馬來接我們,我心裡沒數了,若不是你見過那樣的轎子馬車,要你拋頭露面,你可……”
琴兒傲然看着他:“我及笄之禮時,可是大大方方從街市坐車而過,讓百姓們都看到他們的公主是什麼模樣。我就要去做晉國的國母,自然也該讓百姓們認得我。”
國母?蒙格望着項琴,她的信念如此堅定,是啊,尊貴驕傲如她,怎麼能嫁給一個沒有出息的皇子。岳母說得對極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要爲了讓琴兒幸福。
“到時候,我和你坐在一起可好?”蒙格說,“我會陪着你。”
蒙格的手,慢慢挪到了琴兒的腰後,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越靠越攏。嬤嬤們關起門來告訴她的夫妻之道,給純真爛漫的小公主帶去了未知而好奇的世界,但那個世界她一個人去不了,非要有相親相愛之人在一起,才能看見其中的曼妙。
她感覺到蒙格摟着腰的手越發用了勁道,可期待的吻卻遲遲不落下來,新娘一着急,主動湊了上來,柔軟的脣吻在蒙格的嘴上,雖然只短短的一下,彼此的心跳都像是停了。蒙格的呼吸漸漸急促,不安地說着:“琴兒,我們成親了。”
琴兒雙頰緋紅:“是呀,那、那又怎麼樣……”
這一夜,春雨霏霏,翌日太陽升起,便見晶瑩透亮的世界,嬤嬤們從公主府傳來喜訊,珉兒真真感慨萬千,瞧見邊上憋笑的大女兒,將她拉在身邊說:“如今妹妹是大人了,再不可欺負她了。”
項元憨笑着答應,可心裡卻明白,十天轉瞬即逝,妹妹就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她想欺負也欺負不上了。
再見琴兒,已是髮髻高高盤起的新婦,滿身喜氣光彩照人,若不去想前路的坎坷,這一樁婚姻,這一對新人,真正令人羨慕天造地設。
臨別日子在即,蒙格很體貼地將時間留給琴兒與家人團聚,每日早早就送她進宮,然後跟着沈雲去安排回晉國的事,甚至跟着皇帝去打了一次獵,去了軍營去了校場,每天都排得滿滿當當。
夜裡夫妻相見,自是甜蜜無限,但因之後馬上就要長途奔波,唯恐太過親密再添喜事,雖是喜事,可千里迢迢車馬勞頓,誰也不能放心琴兒的身體,彼此都很剋制。
彈指間,九日轉瞬即逝,終於到了離別的日子。
那一晚,元元整夜難眠,早晨天未亮,她就梳妝打扮整齊了。
整座涵元殿失去了前些日子的歡聲笑語,所有人都用靜默壓抑不捨。珉兒如常爲皇帝束髮戴冠送他去上朝,一轉身,便見元元已站在殿門前。
“母后,我來伺候您穿戴。”元元溫柔安靜地模樣,和平日裡完全不同,可當她扶着母親要走近殿門時,門前有人來的動靜,這會兒天才矇矇亮,二公主竟然進宮了。
“母后,我來伺候您穿戴。”兩個女兒說了一模一樣的話,珉兒平靜的心,頓時痛得難以自制。
青絲散肩,一雙女兒一左一右,細心爲她打理,髮簪宮花撐起高聳的髮髻,元元手笨便只給妹妹打下手,靈巧的琴兒自幼就侍奉祖母和母親,也常常給姐姐梳頭,沒多久,髮髻便成了。
今日一別,再會無期,她的女兒,要去那個充滿豺狼虎豹的國度。
看着鏡子裡沉靜溫婉的新娘,珉兒心如刀絞。可是女兒比她強,那日爲她畫眉,自己的眼淚終究沒忍住,可琴兒此刻,格外的平靜。
最後在臂上挽起披帛,女兒們簇擁她到鏡子前,如今已然盤發的琴兒,有了婦人家的模樣,項元撇嘴道:“就我和你們不一樣。”
琴兒笑:“待姐姐出閣,我回來給你綰髮。”
只見清雅走來,手中捧着匣子,她目光鄭重神情莊嚴,道了聲:“娘娘。”
珉兒頷首,親自打開匣子,竟是取出一把精悍短小的匕首,琴兒和項元都愣住了。
珉兒將匕首交付到新娘的手中:“琴兒,這是母后送你的最後一件新婚禮物,你好好收在身邊。此去不知未來等待你的是什麼,萬一身處險境,倘若大齊的軍隊趕不來,倘若父皇和弟弟哥哥們趕不來……”
元元大聲道:“不可以……”母后和妹妹都驚訝地看着她,元元緊抓着妹妹地手說,“不論發生什麼都要堅持下去,要活下去。琴兒,父皇一定會來,沈雲一定會來,你千萬不要爲了不受屈辱就自盡,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珉兒哭笑不得,將女兒們的手都捧在掌心,嗔笑道:“傻子,你以爲母后要說什麼?母后是要妹妹保護自己,用這把匕首殺別人,母后怎麼會讓妹妹輕易捨棄生命。”
琴兒眼淚含在眼眶,卻被姐姐逗笑了。可她知道,姐姐已經忍耐很久,因爲答應過她,要留下來安撫母后,不論多捨不得多難過,都不能掉眼淚。
門前宮人來道:“娘娘,吉時已到,駙馬已經在宣政殿等候了。”明天有更新,不見不散
明天有更新,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