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打破了玉明宮中的寂靜,妃嬪們紛紛竊竊私語。她們今天親眼看到帝妃恩愛有加,都想象着上陽殿那位會如何看待,果然皇后是容不下的,挑着這麼好的時候,特地來掃人興致。
樑若君往後退了幾步,退在了皇帝的身後,她雖未言明,可這樣的舉動就明擺着,是把一切交付給皇帝做主。
“你們且退下,待朕問過貴妃與海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再做定論。”項曄負手而立,冷然道,“你們尚功局也是了不得了,七夕佳節,特地來掃朕的興致。”
宮正卻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亦冷冰冰地說:“奴婢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請皇上息怒。”
“皇后?”項曄重重地念了這兩個字,像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宮正則又道:“回皇上的話,上陽殿的雲嬤嬤,正在玉明宮外等候,奴婢將海珠帶走後,雲嬤嬤便會去向皇后娘娘覆命。皇上,奴婢是照規矩辦事,宮裡向來容不得濫用私刑虐打宮人。”
項曄怒道:“把清雅叫來。”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向玉明宮門前投去,不多時果然見皇后身旁的雲嬤嬤走了進來,清雅穩穩上前,向帝妃行禮,她本不是張揚的人,也不必故意做得太過分,只垂手侍立閉嘴不語,一如既往地穩重。
連皇后的人都來了,還有什麼好說的,眼下就看皇帝點不點頭,是怕得罪讓人把海珠帶走,還是憐着貴妃替她護着奴才,皇后和貴妃孰輕孰重,今日就能見分曉。
皇帝站在那裡,臉上神情糾結,要說這後宮建立以來,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光景,似乎這般熱鬧纔像是帝王家的後院,妃嬪們都不緊張了,一個比一個期待着皇帝的選擇。
清雅只是來監督的,她不說話,那宮正則剛正不阿,見氣氛僵持不下,便道:“皇上若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就帶海珠走了。”說着就做主吩咐宮人,“來人,把海珠拿下。”
幾個孔武有力的太監,上前問哪個是海珠,衆人紛紛指向躲在一旁的人,他們衝上前就要動手。
海珠驚叫,唬得樑若君心顫,她下意識地抓住了皇帝的胳膊,滿目楚楚可憐的請求,她現在已經習慣了在無助的時候,依靠這個男人。
可是今天,皇帝讓她失望了,海珠的聲音越來越遠,衆目睽睽之下被押走了,皇帝卻一言不發。宮正利落地跟着走,不多半句話,而清雅由始至終沒開口,向皇帝行禮後,便要去向皇后覆命。
女人們的目光落在樑貴妃的身上,她抓着皇帝胳膊的手漸漸鬆開,可是下一刻,皇帝卻又抓起她的手,她手裡還有沒掛好的心願紙箋,皇帝默默地替她掛在了最高處,而後牽起貴妃的手,緩緩走過人羣回到席中。
邊上週懷很機靈,朗聲道:“奏樂。”
玉明宮登時又熱鬧起來,外頭還沒走遠的清雅聽見,不由得駐足回眸,滿不在乎地一笑後,徑直回上陽殿去了。
雖然宴席重開,可再熱鬧的歌舞,再美味的佳餚,此時也毫無意趣味同嚼蠟,樑若君平日裡的大方不見了,此刻若還微笑溫柔,那也太假了,也許一個宮女的命不值什麼,可皇后這根本不是衝着海珠,是衝着她來的。
可是皇帝沒能護着她的體面,她樑若君不足以與皇后抗衡,她不過是個討人喜歡的寵妃,這樣的思緒纏繞在她心頭,越想越覺得自己經歷了一場不真實的夢。
之後宴會幾時結束的,樑若君都沒怎麼在乎,醒過神來客人早就散了,她已經端坐在內殿之中,皇帝那兒接了兩道加急的摺子,匆匆趕回清明閣去,只記得他臨走時急急忙忙地說:“朕忙完了就回來。”
回來,回來做什麼?樑若君心裡揪得很緊,她忽然覺得海珠的話沒錯,皇帝對她再好,也始終不碰她的身體,他是有所保留的,卻不知保留的是什麼。
“娘娘,您要香湯沐浴嗎?”有宮女來詢問,十分的小心。
“大齊的規矩,海珠這一去,坐實了她虐打宮女的話,會是什麼結果?”樑若君問。
那宮女戰戰兢兢地說:“若是海珠姐姐自己認罪,那麼海珠姐姐如何打人的,就如何在她身上打一遍,之後貶爲最低等的宮女,能不能回玉明宮,且看、且看娘娘您願不願留下。”
樑若君點頭:“我知道了,你們準備吧,我要沐浴。”
看着宮女退下,她嘆了一口氣,這些日子把玉明宮上上下下的人都看遍了,卻挑不出幾個能幹精明又可以信任的人,海珠再不好,心是在自己這邊的,眼下也只能讓她吃一番苦頭,暫時繼續留在身邊。
不久後,宮女們準備好了香湯沐浴,樑若君正要寬衣解帶,門外有人來通報,隔着門緊張地說:“貴妃娘娘,上陽殿來人傳旨,皇后請您前去相見。”
樑若君心裡一咯噔,她竟然要去上陽殿了?
與此同時,清明閣裡項曄處理罷了政務,正站在窗前吹風提神,周懷悄然從身後出現,低聲道:“皇上,您要的人,奴才準備好了。”
項曄閉上雙眼:“可靠嗎?”
周懷道:“可靠,奴才辦事,您只管放心。另外,剛聽說消息,皇后娘娘召見貴妃去上陽殿相見。”
項曄倏然睜開雙眼,眸中目光深邃難測:“知道了,朕去玉明宮等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