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霍惜問起那塊帝王綠,穆儼搖了搖頭,“沒那麼快。”
滇地離北平萬里之遙,冬日路上難行,沒那麼快送到皇上手裡。
想到那麼大一塊玉石,被穆展輕飄飄一句話,就當成他敬獻給皇上的萬壽節之禮了,穆儼現在心裡還堵得慌。
到書房,叫來一衆手下,讓他們加快動作,把穆展手裡那個玉礦弄到手。斷了穆展手中最大的財路,方能消了他心頭之氣。
隔日,衙門開印之日。穆府的議事堂也重新開啓。
穆儼發現穆展變了,不止變得聰明瞭,還變得更有手段了。
若說之前他只是不滿於自己分薄了他的關注度,對自己其實多少抱着一種漫不經心的態度,並不把自己放在眼裡。覺得自己隨時會離滇,得到的一切不過是鏡中水月罷了。不屑於過度去爭。
但今天的穆展,卻變得上心了。
聽到黔國公讓穆儼繼續勞軍,也自動請纓,“父親,年中我去岳父家拜訪,聽聞各家土司府對於衛所要繼續囤田,都有些意見。爲免動盪,父親看看,是不是要派人去各土司府進行安撫?”
穆儼撇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目光只看向議事廳中一衆屬官及慕僚。
便有屬官開口道:“回國公爺,下官覺得安撫土司,滋事體大,世子若分不開身,當由大公子帶人前去處理。別人份量不夠。若引起一衆土司不滿,將加劇矛盾不說,將來還要花費更多時間去調停。再有土司叛亂,京城說不定會下旨申斥穆府招撫不力。”
四弟要陪二哥去勞軍,同出三房,他就因庶子的身份差穆俊那麼多?他還是長子呢。
“這事讓二弟去最合適。只是二弟要去勞軍……”穆展說着頓了頓,目光在廳中一掃,“不若讓三叔去一趟吧。”
“我去不合適。”穆昂推辭。
土司府和土司制度存在了近千年,與地方衙門、土司、及自身族人之間,矛盾重重,非一朝一夕之力可化解。
土民因生存困難一逃亡,土司治理不力,則影響到稅賦,朝廷就會下旨申斥,穆府免不了一個招撫不力之責。
看向黔國公,盼着他開口同意。
“且由着他。”
屬官慕僚們覺得有些爲難。原本世子在滇,軍中事務,及協調一衆土司事體,都應該由世子親自或安排世子的人手去處理。別人插手,多少有些覬覦之嫌。
因朝廷對土司府的厚待,致有些土司漠視地方管理,土地兼併越演越烈。大小土司因爭地仇殺械鬥不斷,在自己族人內部也同樣如此。
聽說有些土司,爲了得到朝廷的厚賞,還頻頻進京領賞的。
散了早會,穆儼回了書房。一衆手下和慕僚齊聚。
黔國公又掃了衆人一眼,“衆位覺得呢?”
“二伯,我請示跟大哥一起。”穆僖急忙開口。
“世子,這事不該交給大公子。”
“此事咱們沒必要跟穆展爭,且由着他去。此次衛所囤田是老侯爺定下的軍制,且上奏朝廷得到許可的。且我叮囑過各地衛所不可侵佔百姓土地。他們不敢犯。有土司不滿,不過是胃口養得大罷了。”
當然如若世子不在,又是另一回事。
把百姓的土地當成自家的,把朝廷的恩待當成理所應當的了。
到各地土司府進行安撫,是他最樂意做的事了。雖說要一路顛簸,但到了各地土司府,被安排得周到,事事不用他操心,吃香喝辣,又不用聽老父親叨叨,功名薄上還能記下他一筆。
“那穆展便走一趟吧。”
話落,有屬官和慕僚紛紛附和。
土地爲土司所佔,土人生活困難,要麼搶佔其他夷人或漢人的,要麼勾結起來作亂。
纔在心裡斟酌,就聽他大兒子穆僖口快回道:“往年調解各土司糾紛一向都是由大哥前去處理。如何調解各土司的矛盾,大哥也更有心得體會,既然二哥抽不開身,不若讓我陪大哥一起去吧。”
黔國公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可不快哉?
哪怕世子不能親去,指派親信去處理,也好過把差事讓給大公子啊。雖說勞軍更重要,但維護一衆土司府,更是責無旁貸,也一樣重要。
還以爲他要指派自己信任的官員或手下去處理。沒想到輕飄飄一句話就把事情推給穆展了。相較穆展急於把權柄籠在手裡,這個過繼出去的兒子,似乎更大氣?
還是說他更胸有成竹?一切盡在掌握?
黔國公一時有些看不透這個兒子。
“這些年各地土司矛盾不能化解,說明穆展那一套沒用。”穆儼悠悠開口。
“那……”黔國公猶豫着開口。生怕再看到親生兒子那冰冷的目光。
“是啊。”一衆慕僚紛紛點頭附和。
廳內衆人聞言愣了愣,舉目看向世子和大公子。與穆儼目光相撞,又避了開來。
見一時沒人開口,穆展眉頭皺了皺,掃了底下幾個屬官及慕僚。
穆展爲拉攏借力土司,只會在各土司間和稀泥。還偏幫大土司。只會加劇矛盾。
穆儼看向黔國公,“安撫土司爲當前要務,就有勞大哥替穆府替朝廷走一趟了。”
衛朝爲國朝統一,民生安定,仍沿用了過去的土司世襲制,讓各地土司府擁有自己的領地,管理自己的子民,朝廷還是以招撫爲主,以夷制夷。
穆儼搖頭,“今日早會,你們看到了,穆展勢在必得。與其費盡心思與他爭這個,不若慢慢籌謀。”
且朝廷對雲南土司府厚待,三年一貢不說,還厚往薄來,相比於土司們的那點進貢,朝廷回回都給予了厚賞,以示招撫。
土司間紛爭不斷,土司內部紛爭不斷,土人和土人矛盾重重,土人和漢人同樣矛盾重重。
“是。”
黔國公思忖片刻,與穆昂對視一眼,問道:“那你覺得該派誰去安撫?”
穆儼又離開了。忙着勞軍,視查軍中事務。他嘴上雖沒說,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但霍惜知道他對穆展坑了他一事,耿耿於懷,暗自想着報復。且年前他勞軍途中所遭遇的一切,也得讓他把仇報了。
夫妻一體,夫貴妻榮,霍惜想幫他。
“傳信年前往西番的商隊,看看他們那邊情況如何了?”
“再派人去打聽君氏名下各商鋪的運營情況。”
沒幾天,君氏布鋪掌櫃發現,往年正月一過,布鋪庫存幾乎售罄,且新購的貨物已在路上,可如今一看,事情卻跟以往大不相同了。